吃完了晚飯,還未到休息的時候每個人貓在自己的射擊位置,察看外面沒有任何情況後,就開始聊了起來。
孟煩了最先開始:“張排長,你說明天咱們虞師座會帶領他的兵衝上南天門嗎?”
不辣附合著:“王八蓋子滴,我的問題都讓煩啦給說了。”
迷龍拿著糧倉的門鑰匙,他們把糧倉的門破拆之後,現在又弄了一扇門過去,迷龍被當選為倉庫管理員。“虞嘯卿就是一個癟犢子玩意,他的話不能信,反正我是記得他曾經在南天門坑了我們,誰信他,誰是東北的傻麅子。”
豆餅點頭:“要麻哥,你信嗎?”
要麻咧著嘴笑,露出兩顆兔牙,“鬼信!虞嘯卿就是一個王八蛋,誰信誰是龜兒子!”
蛇屁股叫道:“龜兒子不就是王八蛋?”
何書光早就不樂意了:“虞嘯卿是你們的師座,不要直呼其名,不禮貌!”
張立憲也說道:“事情沒到最後,明天才能見分曉,你們現在下結論,是不是太早了?”
迷龍擼了袖子,何書光脫了褂子,似乎又要打起來了。
張陽說:“明天是大晴天,虞師不可能過來,我夜觀天象,大後天是大霧天……但虞師仍然不會渡江!”
光著膀子的何書光一愣:“什麽?你怎麽這麽肯定?你當自己是諸葛亮啊?”
康丫說:“你是不知道張排長算的有多準,他說你三更死,絕對活不到五更。”
何書光有些不服氣:“算命是封建迷信,你們這也信?”
不辣喊道:“快給這位燒光的算算,他是怎麽死的,是不是被火燒死的,有沒有破除血光之災的辦法?”
張陽又開始一本正經的“算命”,閉著眼睛,掐著手指頭,然後突然睜開眼睛說道:“哎,大事不妙啊!”
康丫問:“怎了?”
“何書光,何燒光。日軍對他這個對造成慘重傷亡的噴火兵,無疑是極為痛恨,整整一個彈夾的機槍子彈全打到了他的身上,背上的儲油罐滿是彈孔……”
眾人的心神一涼。
蛇屁股道:“什麽時候,如何躲過此劫?”
“天機不可泄露。等到了,我自然會就他。就算現在說了,他未必能信。不如不說。”
張陽說的對,現在何書光根本不信的,他與張陽接觸的時間並不長,而且,他不信鬼神那一套。
全民協助也來湊熱鬧,用晦澀中文說:“我叫永遠不開槍。”
麥師傅倒在說英語:“換個地方,我親自送你上法庭。”
全民協助:“我只是一個熟悉槍械的技工,和平主義,我痛恨戰爭,因為我害怕戰爭,怕得要命。”
麥師傅怒道:“你丟了人,就是丟了美國的臉。”
他們用英語在對話,除了孟煩了和張陽,其他人都聽不懂。
那邊的何書光開始慘叫,因為張立憲在掐他。
何書光道:“關我什麽事呀……我哪裡懂英語?”
張立憲就不再吭氣了,但別人倒來勁了。
不辣繼續說:“什麽事情不關你事啊。玩火的?”
阿譯也總這樣多余地湊熱鬧:“什麽事情?”
迷龍也摻和:“就是啊,燒光加輸光的人還不錯,除了他沒死,我們就不好說虞嘯卿的壞話。”
何書光又怒了,又要上去幹架。
死啦死啦一聲大喊:“是不是吃飽了,沒事乾,閑的蛋疼?我給你們找點樂子。
” 說著,他爬上三層,對準話筒喊:“竹內,你聽好了,爺爺我在這裡呢,有本事現在來打啊,我的那些吃飽了撐得閑的沒事乾的家夥,手癢了!怎麽怕了?當縮頭烏龜了?”
“當”的一聲。
一枚子彈擊中了外面的大喇叭。
死啦死啦哈哈大笑:“就這點兒本事嗎?來個夜襲偷襲啥的,不然多寂寞啊!”
二層的一群人直翻白眼,這種挑逗的事情,也只有死啦死啦能乾的出來。
死啦死啦大聲說:“來,林副團長,您也上來代表川軍團喊一嗓子。”
阿譯扭扭捏捏,推辭道:“我……我……不會呀。”
迷龍道:“有啥不會的,你的幽怨小曲挺好的,快唱給竹內聽聽,說不定他聽完就鬱悶的自殺了!”
阿譯被不辣幾個人簇擁著上了三層。
阿譯終於鼓起勇氣,唱了他的那首耳熟能詳的靡靡之音。
後面的幾個人都上去表演了一番,連唱帶罵的。
一夜過去,日軍沒有夜襲。
但是,第二天,由讓張陽說中了,萬裡無雲的好天氣,虞師沒有發動進攻。
孟煩了已經放棄希望,他問死啦死啦:“你趕緊發個電報,問問虞師需要多久才能進攻?怎麽樣都要給個期限啊,判槍斃還有個準日子呢?十天?兩星期?半個月?我們現在就死了好嗎?你隻管拿噴火器把我們全燒了,省得被鬼子糟蹋屍體……還是向張排長說的一樣,三十八天?”
死啦死啦無法回答,因為麥師傅沒有收到虞師的任何電報。
……
又過了一天。今天是那些人攻上南天門,佔領樹堡的第四天。
美國人的天氣預報真準,霧很濃,濃得從霧氣那邊飄過來的槍聲和火藥味都是浮著的,很濕重,虞嘯卿的心情瞧上去也很濕重。
馬扎就放在不遠處,他沒去坐,萬一這回又打不成呢?
他坐下了,如何站得起來?
整師的兵馬就在身後的塹壕裡,這回沒下水,而是準備好了搶渡工具在陣地上等候,也是,再來一次衝出去再縮回來,已經玩不起了。
海正衝匆匆地過來,對著他的師座沒有半分愧疚疚之色。
“師座,這美國佬報天氣是頂得上半個諸葛亮了,這霧比上回還大。”
虞嘯卿悶悶地問:“還能頂多久?”
“一上午吧,整一上午。”
“唐基又跑到哪裡去了?”
“副師座昨晚被急召去軍部了,半夜三點便往回趕,快到了,都是山路,累得很,也險得很啊。”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羅嗦了?”
虞嘯卿繃了面皮:“大難還壓在頭上,你們就恢復正常了,有心思講世故了。”
海正衝不說話了。
虞嘯卿站了起來,歎了口氣。“渡江、攻山,都是艱苦卓絕的仗,打這種仗最好先把自己當作死人。到現在還在遲疑不決,那就永遠不用發動攻擊了。”
霧氣裡傳來喘息的聲音,是唐基,累得半死,走路都打晃,要李冰扶著:“師座,我趕回來啦,可算趕回來啦!”
虞嘯卿下意識地又去摸他了摸槍但他不敢走出那一步:“已經第四天了。今天正好大霧天”
唐基道:“你的腦筋又能否在南天門之外的地方多想想?現在上峰決定打一場大仗,打大仗就是指怒江防線的整個軍甚至幾個軍一起打。你禪達的一個師就隻好叫小小的撲騰一下。上峰現在有意以虞師為主,左右翼的友軍師為輔,轟轟烈烈打它一場決勝之戰。幾個師一起行動,一起攻上南天門,虞師是主力,你覺得怎樣?”
虞嘯卿回答:“那當然是夢寐以求的事。可是現在……”
唐基又道:“山頂上的?你自己也知道,傷亡已經過半,就剩下幾十個人了。龍文章是個好人,可好人不一定長命。
什麽時候你變得這樣衝動了呢?為了幾十人擾了全局計劃,是個小連長都做不出來的事情,你堂堂一個師長現在倒是做了。”
虞嘯卿愣了很長一會兒,開始苦笑。“理都被你佔盡了,這是打一巴掌,再輕輕摸兩下,是不是?談判桌上的糾纏是真的完了,這碗羹要重新來分,唐叔您也真是手眼通天,這樣的羹也能給我弄一瓢來飲。”
唐基問他:“你今天貴庚?”
“幹嘛又再問一遍?你知道的。”
“你不願意說,可見你也心急得很。三十五啊,聽說人三十五以前是活上輩子積的德,三十五往下就要靠這生這世了。三十五啊,嶽爺爺二十六就已經是軍中大將了。”
“我敬嶽爺爺他的一生為人,要說敬他升遷之快,那我更敬他的風波亭。”
“風波亭就在對岸的山頂上,去吧,辜負你的一生才學和本來可做的大事情。你比不上嶽飛,不會有人記得你,因為你什麽也沒人記得,只是一個把嶽飛掛在嘴上的短視之徒。”
虞嘯卿輕輕地挪動了一下他的腳,但是遲疑,並且沒有再挪動。
“去了。日本人魚死網破,拚死血戰。你的虞師損失慘重,從此一蹶不振。你的虞家得罪了很多人,從此失勢。
因此,你不但救不了南天門上的那些人,連給他們的炮火支援也要斷了。
沒去,整個軍的攻勢還在,實則幾個師都由你調整部署,只要行動的快,幾個師迅速調動,山上的人還有得救,而且這戰打完,你又要官升一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