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內連山逃了,扔下了他的南天門,召喚來了日本的轟炸機群。
日軍不炸南天門,山是炸不掉的;也不炸怒江,水更是炸不掉的;
轟炸機群直飛禪達。傷十指不如斷其一手,它們要炸這次攻擊的大後方。
迷龍看見轟炸機往禪達飛,在路上攔了一輛吉普車,立即衝向禪達。
等他到達的時候,日軍已經開始投彈了,一連串紡錘形的炸彈從機腹散落出來。
“快呀,快呀,快呀!”
迷龍瞪著眼在吉普車上大叫著,後座上不知道哪個軍官把手槍連槍套掛在座上了,迷龍便拔出那枝槍嚇唬著。
硝煙和爆炸已經落在了千年無戰事的街道,碎石和彈片飛舞,人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像是忽然來臨了一個巷戰的戰場,而這裡的主戰場就是禪達。
設在各處的高炮在通通地響,日機在頭頂上淒厲的鬼叫。
迷龍拿槍指著玩命減速的司機頭頂,“衝啊,衝啊,衝啊!”
別信人能被槍指著腦袋去衝鋒,司機剛減了速又猛然加速,車頭撞在牆上,頓時熄了火。
迷龍一秒等不得了,翻身下了車,還沒忘拎下他的錢袋子。
“笨蛋!你怎麽開車的!”
那是說司機的,司機管他笨蛋還是聰明,已經跳下車,鑽到車底下,給自己找了一個隱蔽位置躲避轟炸。
迷龍丟下車,在煙塵裡跌跌地繼續往前衝。
一個炸彈在左近的屋邊爆炸,一個臨時急設的高炮炮位就在他家門外通通地射擊。
迷龍正從院子裡把孟煩了的父母,從院子裡弄出來,放在一個安全的角落。
孟煩了騎了一輛腳踏車從後面趕來,衝進門去,迷龍老婆正用身子護著雷寶兒,迷龍救他的父母,孟煩了便救迷龍家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抱起雷寶兒,拽著迷龍老婆就走。
禪達並沒有更安全的地方,因為這裡沒有防空洞,只能暫時把他們塞在牆角。
但是,轟炸並沒有降臨到他們的頭頂,迷龍的家完好無損。
孟老伯驚魂未定地問:“了兒啊,這些日子,你上哪裡去了?”
孟煩了無法回答,搪塞道:“沒去哪……哪也沒去。軍務繁忙,一直都在陣地上。”
孟老伯看著天上的飛機問:“是不是……要反攻了?”
孟煩了點頭:“嗯,幾個師都來了,是要反攻了。”
孟老伯真的很想哭泣,因為等這一刻等的實在太久了。
孟煩了盡力地張開了雙臂,把他的父母連同迷龍一家三口,五個人——不,六個,還有迷迷糊糊的郝獸醫,一塊擁抱在一起。
迷龍也在做同樣的事情,他也有同樣的感觸,抱著所有的親人,給於溫暖和安慰。
迷龍的老婆推著迷龍的頭,說道:“說了沒事的,非得把我們弄出來做什麽?”
迷龍唏噓著:“真以為見不著你們了,真以為完犢子了,你們不知道,轟炸機有多厲害……”
迷龍很傷心,因為他又想起了以前被炸死的老婆和孩子。
迷龍老婆看穿了他的心意,安慰道:“好啦,好啦,沒事啦。”
迷龍把臉扭到別處,忽然大叫起來:“煩啦,你呆在這裡幹啥?”
孟煩了隻好拿眼睛瞪著他:“你說我呆在這裡幹啥?你拽他們出來的呀!”
迷龍叫道:“屋裡有牆,比咱們的身體能扛炸彈皮啊!”
孟煩了生氣地說道:“你拽出來的呀!”
迷龍撓著頭,
看著盤旋於禪達上空的日機,道:“看我去整死他們!” 家門外的高炮也通通地打得滴水不漏。
現在最值得一看的事是炮手們打飛機,“方位角37-00,距離1500,搜索!”
“標正瞄點……瞄點正確!長點射……放!”
諸如此類的口令在那個上尉指揮長的嘴裡喊著。
炮手們通通地放著,一切都很專業的樣子。
孟煩了呆呆地看著。
迷龍已經把他的老婆孩子和孟煩了的父母一起請進了屋裡。
過了一會兒後,迷龍出來幫忙。
孟煩了從車上扛下一個彈箱,被迷龍接過去了。
迷龍的身上此時又是水又是沙土的,也不知道怎麽搞的。
迷龍哈哈笑著解釋:“我把他們全塞大床下邊啦,哈哈哈。”
他對自己的聰明很滿意:“上面壓了足足六床被子,潑了八桶水,蓋了五擔沙子,跟防空洞差不多啦,哈哈哈。”
孟煩了斜著眼瞄他:“你老婆回頭洗被子的時候,非罵死你不可。”
迷龍笑道:“老婆都不罵你了,做男人幹啥呀?”
孟煩了得意地顯擺:“小醉從來不罵我,她很溫柔……哈哈哈。”
迷龍道:“等她嫁給你,給你當了老婆,那就不一樣啦!愛情和婚姻,是兩個感覺。”
孟煩了道:“這話說的好像有道理,有人說過,婚姻是愛情的墳墓。”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日軍的一架轟炸機發現了這裡的高射炮,往這邊嗡嗡地飛了過來。
迷龍立即挾著兩箱炮彈送去炮位上。
在空中盤旋纏鬥的轟炸機轉向了這邊,它並不是要炸迷龍家的院子,那不是值得光顧的軍事目標,它要炸的是這門一直在通通通直射的高射炮。
呼嘯忽然變得很近,伴之而來地爆炸也變得很近。
第一枚炸彈落在左近時,炮手們還在堅持著射擊。
迷龍叫道:“瞄準點打呀!打死它!”
第二枚炸彈落得更近,給站在一邊發號施令的指揮長濺了一身爆塵,啥傷也沒有,他木了一下,口令也不發了。
然後……掉頭就往牽引車上爬,幾個炮手哄哄地全跟在他的屁股後邊。
一門高炮扔在原地,誰也沒想把它掛在牽引車上,扔在這裡正好可以吸引日機的火力。
迷龍把彈箱扔在地上,叫道:“喂!回來打呀!”
孟煩了喊道:“你們至少把炮拉走呀,不是平日摸都不讓我們摸地寶貝嗎?現在就不要了?”
沒人理他們,只有人往車裡爬。
日本人本來要炸的就是高炮,一枚一枚的炸彈甩下來,沒炸著,可是地動山搖。
迷龍的眼睛已經紅了。
他已經瘋了,現在的模樣和剛才在亡命往家跑的時候又一樣了:“回來打它呀!都跑啥呀!”
一個駕駛兵在往駕駛艙裡鑽,其余幾個往車廂裡鑽。
炸彈還在下落。
迷龍扒拉開正往駕駛艙裡鑽的那個駕駛員,一下揪住了那個指揮長的衣領。
孟煩了也上去,拉住了司機:“你們把高射炮扔在這裡,周圍的人都要被你們害死的!”
話沒說完,他的臉上就挨了司機一拳。
而迷龍,隔著駕駛艙,指揮長正拿著槍柄敲打他的手,企圖掙脫他們的阻撓。
然後……聽見砰的一聲,指揮長倒在了車座上。
迷龍拿著在師部的吉普上順來的手槍,往後退了一步。
周圍的炸彈還在爆炸,但這裡的人全部安靜了下來。
這時,後面跑步而來的張陽不辣等人也趕了過來。
迷龍往後退了兩步,把槍口比劃了一下,把所有的逃兵都劃在裡邊,命令道:“都回去打!”
車上的人,磨磨蹭蹭下了車,被迷龍的槍口指著,押去自己的炮位。
飛機衝過去了,正盤旋回來,準備下一輪的投彈。
炮手們站在炮位邊,猶猶豫豫地看著迷龍手裡的槍。
迷龍叫道:“開炮呀!”
炮手小聲解釋道:“長官……沒法打啦。 炮長……都被你打死了。”
迷龍繼續叫道:“炮長有啥了不起的?老子一個人使一挺重機槍不一樣打?!”
炮手再解釋道:“高低方向都沒人報數……”
迷龍不管這些,命令道:“我讓你們開炮!不然斃了你們!”
“啪!”又是一聲槍響。
是張陽朝天開的槍。
“戰場避戰,就地槍決!”
一身大喊,讓那些炮兵更加驚慌。
那幾個隻好各自緩慢地上位,迷龍看著不耐煩,把射擊的給擠開了,自己坐在了射手的位置上:“上彈,上彈!”
沒人聽他的命令。
他回頭瞧著孟煩了:“煩啦,你不幫我?!”
孟煩了反應過來:“我幫你?好,我幫你!”
他茫然地坐到方向機的位置前面,幫他搖著方向。
炮手在一旁指點:“這樣打不到的,天上飛的和地上跑的不一樣,這是三度的……”
迷龍大叫:“我大耳刮子扇你啊!我讓你開炮就開炮!”
三度和二度的區別張陽也明白一些,可他對於高射炮,絕對是個外行。
但是,他知道,迷龍這一次闖大禍了。
防空部隊都是直屬軍部,迷龍剛殺了這門炮的靈魂,並且是一個虞師座也要繞著走的軍部人員。
一個官員,一個被列入技術人才的軍部官員。
當然,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要命的是,這人是某個大員的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