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變天,濃密黑雲轉眼間就壓了上來。陽光被黑雲攔下,四周瞬間如臨黑夜,伸手不見五指。狂風呼嘯。
不一會兒,漆黑的烏雲就像被打開了閥門一樣,瓢潑大雨傾瀉而出。隨著濃密的黑雲逐漸變白,被攔下陽光也有了過道,遛了下來。傾盆大雨也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滴滴答答的雨聲環繞耳邊。
雨水打在樹葉上的聲音、落在房簷上的聲音、滴在花盆花朵上的聲音……聲音大大小小不盡相同,宛如一曲交響樂。受狂風大雨侵襲,槐花鋪滿院內,樹上已經難尋槐花的蹤影了。院內花盆裡也鮮有花朵在枝,分外惹人憐惜。
香噴噴的飯菜放在院子裡的桌子上,徐徐上升的熱氣被留下的拂面微風吹散在半空中。
淅瀝瀝的小雨下個不停,時間慢慢溜走。
皇甫青希咬了一口胡蘿卜,
“你挨揍了?”
公羊巡頂著腦袋上碩大的包搖了搖頭,“讓狗咬了。”
剛一說完,公羊巡坐在凳子上的身體卻是一下不受控制飛了出去。
一旁的拳頭冒著熱氣,沈墨閉著眼滿頭的黑線。
皇甫青希看著突然飛出去然後從地上爬起,拍拍衣服的公羊巡,面露不解。
“沒什麽,沒什麽。”公羊巡笑著打哈哈,然後裝作不經意地朝沈墨瞪了一眼。
「有你好果子的。」
沈墨不予理會,目光始終看著一旁嚼蘿卜的皇甫青希。
“巡,你說的女子就是……她?”
腦海中傳來沈墨的聲音。
「你認識她?」
“談不上認識,不過倒是有些淵源。”沈墨的語氣好似有些感慨,又好似有些蒼涼。“我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還是不要向她透露我的存在了。”
「她是誰?」
“一個朋友。也算不上朋友。”
沈墨擺手示意公羊巡不要再繼續追問下去,“很久之前的事了,說了她也不一定記……”
“皇甫姑娘你認識一個叫沈墨的人嗎?”
巡!!
“不認識。”
“……”話還沒說出口,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我說我的沈公子啊,你是不是看人家生得好看,才編了這麽一個故事來騙我的。」
“許是我認錯了罷。”
雨停後,公羊巡來到青兒家裡,把青兒接到了自己家裡去。當然在這之前公羊巡已經把青兒的房間造好了。青兒的母親已經去世,如今家裡就她自己,一個小女孩獨自守著空蕩蕩的一間大房子會孤獨吧,會害怕吧。
“青兒。”
蜷縮在床上角落的小女孩抬起頭,看著從門外進入的公羊巡。
“大哥哥……”
公羊巡拉開窗簾,陽光照進昏暗的房間。瑟瑟發抖的女孩嚇了一跳,縮得更緊了。
“青兒,大哥哥帶你回家。大哥哥的家,以後也是青兒的家。”
青兒對公羊巡伸過來的手唯恐避之不及,把頭又埋進被子裡,“媽媽……青兒要媽媽……青兒想媽媽了。”
碎碎念著,一隻手隔著被子搭在了小女孩瑟瑟發抖的身體上,輕輕拍了拍。溫柔好聽的聲音傳進小女孩的耳朵,
“如果青兒的媽媽看見青兒現在這個樣子,那青兒的媽媽會難過的。青兒不要怕,還有很多人都在掛念著青兒,還記得之前青兒你去當鋪當手鐲的時候嗎?現在當鋪裡的人可都關心著青兒呢。青兒的媽媽呢,
會在天上祝福、看著青兒的。每當青兒想媽媽了,青兒就抬頭看看天上的星星。每個離開的人,都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保佑祝福地上的人們。我們每個人,都是一顆星星,一顆獨一無二的星星。” 公羊巡沒有對青兒交代她母親是因何而死的。對現在的青兒而言還為時尚早,而且其中也許還牽扯到那些陽間之外的“東西”,說出來太匪夷所思了。
腦海中突然想起那天醉酒之後張老頭在耳邊說過的那些話,如同現在自己拍著青兒一樣拍著自己的肩膀。
“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不用急,慢點吃,別噎著了。”公羊巡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在青兒面前。把青兒領到家後才聽到青兒肚子傳來的”咕咕”聲,這一問才發現青兒已經兩天沒吃飯了,一直都蜷縮在家裡哭,門也沒出。
咣!
水杯空空如也,公羊巡起身添滿。
“你的?”
“你的!”公羊巡下意識就反懟了回去,緊接著意識到好像有些不妥,“這是青兒,以後就住在我們家了。”連忙改口。
“哦。”
皇甫青希點了點頭,看著又喝完一大杯水的小女孩眉頭一皺,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手裡拎著一隻小兔子走了進來。放在小女孩旁邊空著的椅子上。
“喏,兔子。”
青兒眼睛一亮,把小兔子抱在自己的懷裡,用手慢慢地撫摸著。小兔子也不跑不跳,安安靜靜地讓小女孩摸著自己的耳朵。
公羊巡的注意力在皇甫青希身上,出去也就不到半刻鍾,怎麽就帶回了一隻兔子?尋常自己去鎮裡也得有半刻鍾的功夫,而且鎮裡售賣兔子的地方也很遠,半刻鍾不到的功夫根本來不及。
「而且她也不會就為一隻去鎮裡……」
“怎麽?”皇甫青希看到青兒亮起的眼睛又黯了下來,皺著眉問道。
青兒對面前這個清冷的大姐姐有些害怕,又轉頭看向公羊巡。公羊巡對她笑了笑,點點頭。
“小兔兔好可憐,也沒有人陪著它……”說話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細弱蚊蠅:
“跟青兒一樣……”
皇甫青希眉頭皺得越來越深,一聲不吭走了出去。
好像做錯了事情一般,青兒眼淚汪汪地看著公羊巡。
“青兒,青兒是不是做錯了。”
“沒事沒事,大姐姐估計月事來了,不關青兒的事。”公羊巡過去摸了摸青兒的頭。
就在公羊巡哄著的時候,皇甫青希又皺著眉頭走了進來。
手裡赫然又是一隻小白兔。
“喏,兔子,另一隻。”撇下了一句話後躺在躺椅上閉眼假寐。
青兒又扭頭看向公羊巡。後者擺擺手,示意青兒不要在意。
是夜。
哢……
公羊巡跟青兒聊了會兒天把青兒哄睡著後輕輕關好房門,來到院子裡的躺椅上躺了下去。
皇甫青希罕見的沒有休息,目光始終看著天空,對公羊巡的到來也沒在意。
兩人誰也沒做聲,看著滿天星河享受晚間拂面的微風。一切都是那麽的舒適安逸——如果拋去身旁不時來上幾句話的沈墨。
“兔子呀,我也喜歡小兔子。”
“青兒小姑娘也好生讓人憐惜。”
“我也餓了,巡你能不能也給我做點吃食。”
“睡前故事好老套,我給你講幾個你講給她聽。”
“你不睡覺嗎?乘涼?晚間的風確實讓人渾身舒服。”
…………
公羊巡頭上的黑線越來越多,拳頭越來越緊。
呼……
不知因為什麽,公羊巡緊握的拳頭松開,長呼了一口氣,忽然笑了起來。
「墨,謝謝你。」
一愣,嘮嘮叨叨的沈墨終於停下話頭,嘴角上揚。
巡小子啊,
這也不過是人生百態中的一件,之後你會經歷更多,乃至衝擊更大的許許多多。從你沾上這條命運線的時候,這些事情就注定會與你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了,你無法擺脫,也不能擺脫。如今經歷了這些本該與你毫無乾戈的事情,你無法退後,也不能回頭。這所有的一切都在推著你不停地、不停地往前走。
當初的巡小混球,
長大了。
不知道是風還是什麽吹起沈墨臉上的發絲,恍惚間一抹妖異的猩紅閃過……
公羊巡早早起床穿好衣服,準備好了兩人的飯菜後敲了敲兩人的門就離開了。
門打開,皇甫青希從屋裡走了出來。
臭味消失了。
…………
今天公羊巡沒去那所房舍,而是跟沈墨來到了與其相隔甚遠不見人影的一處洞窟前。
洞窟深不見底,光線進入不久就消失不見,尋常隨處可見的小花小草在這裡卻不見蹤影。洞邊的溫度也比旁邊低上不少,從洞底吹出來的風都有些冷冽。
“墨,這裡是……”
“這本是一處無名窟。但它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名字——葬場。”
“葬場?”
沈墨點了點頭,視線始終沒離開過這個叫“葬場”的洞窟。
“這裡葬的是……算了,你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墨平淡的話語卻是讓公羊巡險些跌進去,“你瘋了吧?讓我進去,怎麽進去?”
前者沒說話,平淡的眼神裡看不出任何信息。
“不會吧……”
沈墨點頭,默認了公羊巡的想法。
“自己來還是我請你?”
“我自己來吧。”公羊巡也冷靜了下來,“但我想問一下為什麽。”
話音剛落,身子一下浮空,摔了進去。
“下去你就知道了。”
呼嘯的風聲在耳邊瘋狂作響,身體不受控制直直往下墜。腦海中出現沈墨的聲音。
“姓沈的,你給我記著,但凡老子今日不死,他日就是你丫的葬日!”也不管沈墨能不能聽見,公羊巡頂著強風扯嗓子喊道。
洞窟內滿是公羊巡嘶吼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