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的桃花糕嘞——”

　　“蜜棗子糖水梅呦——”

　　“棠梨羹桃杏羹哎——一天隻這十份——”

　　“哎！這不是何大哥嘛！給大嫂買袋酸棗回去唄?”

　　“呦！羅大娘！小丫又鬧著要吃零嘴了吧?來，您老是常客，我給您便宜賣！”

　　春色爛漫，市街上叫賣聲盈道，滿滿熱騰騰的氣氛。街道不寬闊，兩邊門面往道上一擠，給人走的地方就不多了，又常有人停下買些小吃糕點，推推搡搡，人聲鼎沸。

　　“還小地方呢，都快趕上京城了。這地方人是閑著沒事乾，淨琢磨吃呢?”沈玉自是瞠目結舌，也聞到了各種香甜的氣味，默默咽了口唾沫，“阿茶，餓了吧，我們找家鋪子去吃點東西。”

　　“嗯！我要吃戚七娘家的梨羹！額?”阿茶脫口而出，緊接著愣在原地。

　　“戚七娘家……啊，那招牌還打的挺大的嘛。走吧。”沈玉仗著內功悄然推開周圍的人，拉著阿茶就穿過了人群，“別胡思亂想啦，反正都到了這裡了。嗯……對了，要不要問問那什麽戚七娘?說不定她認識你。”

　　“我……”

　　“嗯……不對，還是算了，萬一你是什麽歹人的女兒還是怎麽招惹過這裡的鄉親，我們可吃不了兜著走。”沈玉突然又想起阿茶一家是被安上謀反之罪的，趕緊不動聲色揭過，拉著阿茶跨進了戚七娘的小鋪子，尋了空桌坐下。

　　“二位客官要吃些什麽?”小二隨來桌邊，“二位看著面生，不是江州人吧?小鋪各種花羹糕點都是城裡數一數二的。”

　　“兩碗梨羹，再來兩碟桃花糕，對了，這裡可有酒賣?”

　　“當然，客官要喝什麽?世面上有的，這兒大都有，對了，這時節正好巧，還有自釀的花酒，客官可要嘗嘗?”

　　“行，來一壺吧。”

　　“成！兩碗梨羹兩碟桃糕花酒一壺！”小二朗聲吆喝一句，“二位稍等，酒這就上，吃食還需些時候。”

　　“多謝。”

　　小鋪不算大，但比起沿街一溜的小吃鋪子已經算是小有規模，入店吃喝的不算多，倒是外邊的攤子上排了不少人。鋪子裡大約七八桌的模樣，靠窗的還有些光亮，裡面的位置卻暗了些。

　　阿茶眉頭皺成一簇，很是可疑地四下張望，一會兒又盯著店裡人家的臉看，一副焦躁急切坐立不安的樣子。

　　“你這樣太可疑了啊！”沈玉也無奈得緊。

　　“我，我記得這裡的！”阿茶幾乎憋紅了臉，“這味道！這桌子，這，這地方！”

　　“好啦，知……”

　　“來嘞，您二位的梨羹和桃花糕，慢用啊！”小二托著盤擺上了吃的，也打斷了沈玉的話，“說來二位是遊城來的吧?告訴你們一個好去處，在城外的隴湖，這時日，花正將謝未謝，那風吹起來，滿天飛的呀，可好看呐。”

　　“那隴湖要怎麽去?”沈玉饒有興致。

　　“往南邊走，過一座橋，一直朝南走，有些遠，但好找得很。”小二很是熱情，“偏僻了些，人也少，省的熙熙攘攘煞了心情。對了，兩位還是明早再去，時間寬裕些！”

　　“哈哈，也是，露宿野外可就不美了。正好向小哥打聽打聽，這城裡的客棧那麽多，哪家價格公道些?我這盤纏可不多了。”

　　“嘿！你這可問對人了。你要是去隴湖，不妨住臨近南城門的那家客棧，掌櫃的是我姑父，你說是小三郎的朋友，給你便宜！”

　　“啊，

那可真是太感謝了！”　　“小二！給來碗茶！”又一個進店的大漢嚷了一句，坐下。

　　“得嘞！”小二聞聲應道，對兩人點點頭便又去忙活起來。

　　就兩人說話間，阿茶已然把羹湯喝了個底朝天，接著便安安靜靜伏在桌上打量店裡的客人，不知在想什麽。

　　舒雲微陽，隴湖低橋蜿蜒水上，橋上正當著岸邊垂柳亂花林，漫天風舞落英，粉白相錯，旋飛蹁躚，鋪半湖紅華輕漾，微波搖動。

　　暮春時節，鶯飛草長，亂花迷眼，綠層層一片淺草間綴著落瓣和不起眼的雜花。柳樹藏鶯，鳴聲清亮，悠悠蕩在湖面上似遠似近。空中輕燕回翔，在樹間或湖亭簷角銜枝築巢。

　　湖邊果然是沒什麽人，尤是臨近日暮了，三兩閑人也回了城。

　　“阿茶，你想起些什麽了，是吧?”沈玉坐在橋欄上，面對著偏西的薄陽。阿茶正趴在另一側的欄杆上，看著東岸仿佛飄不盡的花瓣。

　　“一點點。”

　　“可以與我說說嗎?”

　　“這裡，江州，是我出生的地方。後來……爹爹到雒城任官，全家就搬去了雒城。 搬去雒城以後的事，我還記不起來……爹爹似乎做了壞事，被抓走了。”阿茶輕輕道。

　　雒城?

　　沈玉手一滑差點沒撐住掉下湖去。原以為是在江州發生的事，不曾想孟少尹是去雒城當的官，這般看來，那案子和多少是有蹊蹺。

　　“你沒事吧?這麽一聲不吭的。”沈玉緩了口氣，轉身跳下欄杆，走到阿茶旁邊。

　　“嗯，沒事。我早想明白了。”阿茶繼續看著飛花輕和道，“我是個孤兒，想著爹娘不是死了就是不要我了。若是故意丟了我，那和死了也沒分別。我就想知道家在哪，我早不關心他們了。”

　　“難得你看得開啊，我以為你會追根刨底呢。”沈玉心裡舒了口氣。

　　“我記得，爹爹從前隻與大哥有幾分親***日幾乎不與我和弟弟說話。最後還害了我們全家。追究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了。”

　　“說來，你怎麽會跟著澹台月聲?”沈玉順口一問。

　　“其實……我失憶醒來是在碣石鎮，因為想知道自己身世，才跟著一個商隊到處走，覺得走的地方多了，說不定能碰上認識的人。後來遇到月聲哥，他遊歷山水更加自在，我就跟著他一起走了。”阿茶回憶著。

　　“碣石鎮?那是什麽地方?”沈玉問。

　　“唔……大約是秦州一帶的吧，我記不清了。”阿茶回憶道，“一個山裡的鎮子，通往外面只有一條水路，每幾天會有船帶貨物來做買賣。我是請船家帶我出去的……但走後就回不去了。”

　　秦州?

　　沈玉愈發迷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