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憶起她昨夜不斷地向我重複,說我答應了一定會帶她走、一定會帶她走!——但我如何能將她帶到你眼前呢?
可是我不能瞞你,也不能不做自己應允好的事情……
我起身將她乍現在外的春光都用絲衾遮好,看著她發髻上束著我的發冠,猶豫很久,終是沒有取下來。
我準備先出這閣間,先去尋你:
那時我只顧著逃離,全然忘了你與我應是處於一樣的境地。
可就在我剛把閣間門打開,過道之中就傳來昨夜那秋娘的聲音,言語之中透著明顯的喜色。
我自然不躲也不掩,立在當下等她走近。
直到她看見了我,瞬時,那臉上的笑就僵住了。
她快步走了過來,四下回頭確定自己沒有走錯了地方,就猛地開口大聲責問:
“公子你怎生在此處!你昨夜不在紫雲閣待著,來此處作甚!”
說罷,她就慌得想要越過我進屋,似是急著要去看屋內那女子的情況。
我伸出手臂撐在門框上將她攔下:
“她我要帶走,你出個價。”
那秋娘聞言入耳,頓時氣得直跺腳,面上怒色更甚:
“你以為你是誰呢!你就是有再多的錢!你也不可能帶得走她!你自己……今天也別想走了!我本意是送你一夜春宵、現在!你就自求多福吧!”
她說罷,就滿臉通紅地急匆匆離去,口中不忘著謾罵。
此番動靜鬧得不小,等我回頭看向內側時,她已經將絲衾捏在身前,坐靠在牆上,頭低垂著,冠還束在髻上。
我朝她走近,心想她眼下總是要說些什麽。
像是聽到我越來越近的腳步,她略抬了些頭,我就得以見著了那雙隱在黑睫之下攝人心魄的眼,眼中遮掩的複雜凌亂又嬌柔的情緒和眼角藏不住的半點新淚。
她很快又低下頭去,指節捏的更緊:
“你說過會帶我走……說過一定不會食言……對不對?”
她訴的又輕又謹慎,最後問的一句也是小心翼翼極了。
在等待答案的過程中,她並不敢抬頭看我,只是微微地側轉過頭,顯露著她的焦急與害怕。
於是我開口答她,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顯真切平穩:
“對。我一定會帶你走。”
她聞言頓時就喜笑顏開,還是小心地抬頭看我。
只是那模樣,真像是在一瞬間,就燦爛了漫山遍野的春花。
我可曾,見過你這樣的笑呢?
也是,你乃權相謝淮,又為何要這樣笑呢。
只是我為何,想起你那叫人揣測不透的挽唇笑意,心中卻為何空虛失落極了。
回過神時,她已離我只有一臂的距離,跪坐在床上,絲衾半露不露地遮著,妖冶的滿頭青絲在身上披散開,似妖似仙,真是一種極致的美。
她雙手捧著我的發冠,遞在了我的身前。
我想我是不需要寄托的,就伸手拿了回來。
她收回手,無聲無息地將絲衾遮好,眸光輕輕別向一處,透著難掩的糾結,片刻低頭道:
“小女子姓陳,名涼玉……是……”
“朕叫沈惜,一言九鼎,絕不會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