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蕊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不再哭著找媽媽了。大約小孩子忘性大,偶爾會想一會媽媽,也隻敢在心裡想一會。
因為農村孩子的童年,除了奔跑在田野的自由外,還有著瑣碎的家務。
5歲的朱蕊長的很結實。圓圓的臉蛋上忽閃著一雙大眼睛。
有時候爸爸把她抱在膝頭,仔細端詳著她。有些淺淡的眉毛,雙眼皮的眼睛一只有點內雙,圓圓的臉蛋上有不明顯的顴骨,小塌鼻子,淡粉的嘴唇很好看。
小姑娘身材苗條,妥妥的美人坯子,美中不足的是臉上長了3顆綠豆大的黑痣,眼下靠近四白穴的位置左右各一顆,人中一顆。
她看著鏡中並不完美的人兒,女孩愛美的意識被喚醒。她用手捂住了痣,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哎!手都不夠用,只能輪流捂住。
“祛痣的來了,我帶你去祛痣”爸爸說。
滿心歡欣的點點頭。朱蕊開心的忍不住跑到廚房灶火旁,黑暗中坐著小板凳,她偷偷的笑了,憧憬著祛出後自己的美貌,仿佛電視劇裡的女生角一般被帥氣的男子追求。
是的,朱蕊現在有了小心思,小秘密,她渴望長大,但是在長大前,她想丟掉掛在臉上的痣,可惜爸爸除了偶爾說過一兩次外,始終沒有任何行動。
等不及的她有時候會用手摳,摳的血糊糊的,雖然吃痛,想著能夠擁有光潔的臉龐,她停不下手,可惜最終未能如願。
沒有媽媽讓朱蕊覺得自己是孤獨的,她想躺在媽媽懷裡撒嬌。
模糊的印象裡,朱蕊的媽媽應該是美麗的,因為小姑朱梅說過她長的像媽媽。
“和她媽一個樣”朱梅尖聲說,“走路撅著屁股跟她媽一個樣。”
這些話是當著朱蕊的面或者朱梅的丈夫兒子說過數次的。
朱蕊漲紅了臉,低頭絞著衣角,衣服是朱梅的兒子杜均穿小了的。她想扯破這件和鄰居王海軍大爺一樣的髒灰色海軍衫。
朱梅是個慈愛的長輩,她在親戚中是受尊崇的對象。她的老公杜興國是副鄉長,朱蕊在她家看到杜均有很多朱蕊沒見過的零食。
“均子,你怎麽不洗手”朱梅尖聲呵斥杜均。
杜均訕訕得走進廚房,廚房裡有自來水管,一擰開,水就嘩啦嘩啦的流。
朱蕊忍不住走上前站在杜均身邊。杜均瞟了她一眼,甩甩手走了。
朱蕊小心的擰開水龍頭,仔細洗著手,指縫裡有黑泥,她用指甲輪流摳乾淨了,滿意的關上水,坐到了姑姑朱梅身邊。
眾人都知道,姑姑對沒媽的侄女朱蕊很好,爸爸尤其篤信自己的妹妹。
大年初一的時候,爸爸會給家族裡來拜年的未成年的侄子侄女壓歲錢,一人五塊,初二和朱梅一起來的杜均是十塊。
朱梅會當著爸爸朱雲邀請朱蕊來家玩,“蕊蕊是個懂事的孩子,不像均子。”她指著窗外正在放著爆竹的杜均說“讀不到書,就會調皮搗蛋!”
“均均是個聽話的孩子,心腸很好!”朱雲忙說。
杜均經常來朱蕊家玩,他和舅舅朱雲最親——遠遠超越了親生女兒。朱蕊這樣想。
杜均年長朱蕊5歲,他會幫朱雲放牛,挖地,有時候搭把手也是得力的。
“有兒子就是好。”他毫不避諱的對朱蕊說,“我去災區領養這個小男孩”他指著電視說。
朱蕊說“你領去啊”,她認真的看向電視,14吋的黑白電視上,好多人正光著膀子,茫然的看著一大片混沌的洪水。很多年以後,朱蕊只要看到洪水,只要看到災民,她的腦海就會像放電影一樣,播放這個場景,人物的對話和表情無比的深刻。
朱蕊有些焦慮,她想媽媽,她想祛痣。她覺得有些話,隻想跟媽媽說。可是自從爸爸帶她回到這個家以後,隨著年紀的增長,她慢慢的開始小心翼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