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子,你爸爸哪去了?”說話的是朱蕊的二伯朱友。
“二伯”朱蕊已經學會了見人就打招呼的禮節,“爸爸田裡去了,你來喝茶,我去叫他回來”
朱蕊啪嗒啪嗒的跑進屋裡的灶門前,找出一塊布滿松樹油脂的小柴火,一隻手拿著火柴盒,摸出一根火柴,在盒外的磷紙上刮了幾下,滋的一聲,火柴燃出一簇小火苗,她熟練的點著了柴火。
待她將一只打了半壺水的被柴火燎燒的黑漆漆的水壺放在兩塊青磚搭就的灶上,又添了兩塊粗柴火,摸摸跟著二伯進來的財寶的頭,喚著“喔喔,財寶,來。”
只聽一連聲的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她已和財寶一起跑遠了。
“爸—爸—”“爸—爸”
朱蕊焦急而大聲地喊著
“爸——爸”
“作甚麽!”爸爸回應的有些不耐煩,朱雲此刻正汗流浹背的挖著水田裡的溝,田裡的水稻正在分蘖,雨季要來了,排水溝的清淤工作需得盡快完成。
朱蕊不敢再扯著嗓子喊了,她又一溜煙循著聲音順著窄窄的田坎跑到朱雲身邊。
“”爸爸,二伯來了!”
“”我先回去,你把這半塊的溝像我這樣掏通順了。”
頓了頓他又說,“這就一點點而已了”
嗯。朱蕊應了一聲,接過了朱雲遞來的鋤頭。
朱雲面無表情的拿著一抱順道給豬打下的野菜走了。
朱蕊低著頭用比她還高的鋤頭學著朱雲的樣子往淤泥裡淘摸著,始終不得要領,看著一丈來長的臭泥溝,朱蕊愁死了。
抬頭看看天,呀,這麽熱,她苦著臉用力舉高鋤頭,向著水溝鋤去,倒是挖動了一些泥。沒鋤幾下,隻覺得渾身沒勁。
“媽的x!”她罵道。
扔下鋤頭,她跑到天邊的小樹林邊一屁股坐了下來,看看腳下的濃密的螞蟻草又順勢躺在了草上。
此時,坡上傳來了小女孩玩鬧的聲音,她坐起來側耳傾聽,是朱蕊的大伯的孫女兒,朱玲玲朱晶晶姐妹倆。論輩分,朱蕊是她倆的小姑姑,她倆一個4歲,一個6歲,朱蕊7歲。
她倆是朱蕊離得最近的小夥伴,朱蕊很喜歡去找她倆玩,恨不得天天去。
“你大些,還是個姑姑”爸爸虎著臉對朱蕊說“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你姑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每天洗衣做飯,喂豬放牛,多勤快”
“你就知道和小的玩!”
“這些我也天天在做”朱蕊心裡道,嘴上是萬萬不敢說的。
“今天玲玲在幫她媽做飯,人家還比你小”繼續碎碎念“你再看看你大嫂,她種田比你大哥還辛苦些……”
朱蕊想,這也太沒可比性了,一想到長大後跟這些勤勞的女性長輩一樣勞作,朱蕊覺得,不離開媽媽還好些。
想起媽媽,她的眼淚忍不住在眼眶裡打轉,開始還是小聲啜泣,反正現在也不會有人看到,索性放聲大哭了起來。
“媽媽,媽媽,你應該是愛我的吧,”模糊的記憶裡有媽媽溫暖的懷抱,親切的笑臉,可是爸爸和現在周圍的人們都明裡暗裡的告訴她,媽媽是個好吃懶做的壞女人。
她不是!不!她就是!
大家都說她壞!
想到這裡,朱蕊又恨起來,她為什麽不死了,弄得別人都說我有個因為好吃懶做離婚的媽,真是恥辱。
她怔怔地透過樹林,看著遠處玩耍的朱玲玲姊妹倆,擦擦淚,趕緊爬起來跑到田溝裡,
拚命的挖起來。 大約一個小時了,
“蕊——子”
“哎——”聽見叫自己,蕊子趕忙答應,她審視了下田溝,覺得可以交差了,趕緊拉著鋤頭鼓著勁往家跑。
二伯朱友是個慈祥的長輩,父輩他排行老二,確是個擲地有聲的漢子,家族裡的小輩不消說,就連平輩以及鄉鄰們也是敬重他的。
此刻他迎上來接過了朱蕊拖著的鋤頭,抗在肩頭,讓著朱蕊走。朱蕊走在前面,心想今天要開葷了,不由得有些雀躍,早把剛才乾活的心事拋在腦後了。
來不及洗手,朱蕊一眼看到屋外的蜂窩煤爐上燉著骨頭,咕嘟咕嘟香氣四溢,財寶懶洋洋的躺在堂屋的水泥地上——水泥地上最涼快。
朱蕊拿來碗,先給二伯盛了大半碗飯,雙手遞了過去,又給爸爸盛了飯,最後給自己添了一杓,米飯很香,有點太燙了,還是先吃點肉吧,哈哈!
朱蕊待二伯開動了,迫不及待的夾了兩塊擱在碗裡,吹了吹,帶著滾燙的刺痛感囫圇咬了幾口就吞下了肚,不想肉塊一路燙著往下進了肚。
“蕊子,多吃點肉”二伯夾了兩塊擱在朱蕊碗裡,她開心的舉著碗來接。
這一頓,足足兩大碗飯。排骨的油湯泡著飯,朱蕊吃的特別滿足。
就連飯後刷碗,朱蕊的臉上都帶著滿足的笑意。
她是滿足於饕餮般飽餐一頓,還有二伯這個長輩給予她的憐愛。
朱雲經常跟來的客人說起朱蕊不聽話的種種。
“你看她多懶,”他對來人說,“蕊子這麽勤快,我們的xx才是懶,不聽話”來客道。
“洗個衣服洗了幾個小時!”朱雲說
“xx還沒洗過衣服呢”客人說
“xx有個勤快的媽,不用做也可以”
客人笑道,“還不是要長大的”
還不是要長大的。朱蕊每次聽了爸爸當著別人的面說自己的壞話,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只有二伯,也只有二伯公正的說“蕊子算是懂事的了,你不能跟我們那時候比”。
“小樹不剪不長進”朱雲說,“她就是要打,脾氣強的很,不打不聽話的,懶得很,跟她媽一樣”
朱友無奈又憐惜的看著自己這個最小的單身漢弟弟,“要講道理,你要跟她說,教孩子要寬嚴並濟”
兩人端著茶杯又聊了一會這幾天要做的農活,說到園裡的青菜長的好,朱雲有些臉色微赧的說,“我過幾天要去貓兒嶺幾天,”
朱友心下了然,“你去了,蕊子在我那玩幾天吧。”
朱雲感激的點點頭,對於兄弟姐妹們乃至於下面的侄子侄女,他是發自肺腑的愛著,只是對於朱蕊,他惱恨她的無知,頑皮,甚至她的臉——多像那個拋棄了自己的前妻,就連走路的姿勢也跟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