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的午夜街道，黑夜嚴絲合縫的鋪滿整個世界，喧囂也徹底落下了帷幕，悄悄的躲在了暗處，似乎是怕驚擾到那些深夜才會出行的東西。偶爾路過的行人呼朋引伴，獨行的人也多行色匆匆，酒精的麻痹到最後變成扶著牆邊哭邊吐，到處彌漫著壓抑和欲望的氣息。

　　白衣看著我欲言又止。

　　“有話說?”我看她猶猶豫豫的樣子就知道有事。

　　“爺。你說她是怎麽想的?”白衣皺著眉頭，有些不解問道。

　　“鬼知道。”我翻了個白眼道。

　　“可我不知道。”白衣歎了口氣道。

　　“......”有病吧?

　　“那你說她到底愛不愛那個男人?雖然那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白衣很是糾結，搖頭晃腦道:“愛情，真是個複雜而又愁人的東西。”

　　“……”有你什麽事?閑的吧。

　　“爺。”

　　“說。”

　　“我們這是在乾嗎?”白衣左看看又看看道。

　　我伸出手機遞給她看道:“等車，還有兩分鍾。”

　　“你什麽時候叫的車?”白衣瞪著眼睛道。

　　“在你感歎愛情真不是個東西的時候。”

　　“不是爺，我們為什麽要打車啊，不是嗖嗖一下就好了嘛?之前我們來醫院我就想問，為什麽要坐公交啊?”

　　“額......”我想了想道:“公交便宜。”

　　“可爺你不是鬼差嗎?嗖嗖的不就行了?”白衣無語道。

　　“你這是剛當鬼就不屑人了?”我無語道:“還嗖嗖呢，你試試。”

　　白衣還真就試了試，就看她在那蹦蹦跳跳，最後一臉無精打采道:“我不行。”

　　“呵呵，我也不行。”

　　“不科學啊，我不行是我弱，可爺你不應該瞬間移動，劃破虛空，抬手碎星河這種嗎?”

　　“這種……很科學?”

　　“……”

　　“重點啊爺。”

　　“重點是車來了，跟緊了。”

　　上了車，白衣依舊絮絮叨叨的沒完沒了。

　　“哎，爺，你說阿慧會幸福嗎?我好難過啊，真希望她能找到一個她愛又愛她的人。”

　　“爺我們這是要去哪?你家嗎?你就是蘇城人嗎?那我們還是老鄉啊，不過你們做鬼差的是不是工作很忙啊，我跟你這一天，到現在才下班。像你這種鬼差是不是很多啊，這世界真奇妙，以前我都不知道。哎，可惜了，要不然還能和梁歡吹吹牛，炫耀炫耀。”

　　說到這白衣忽然沉默下來，愣愣的看著車窗外，半晌才道:“爺，我想他了，我有點後悔了。”

　　人生雖然沒有後悔藥，但同樣有著無數個選擇，可唯有死，在你選擇的那刻，就注定再也回不了頭了。

　　人有萬般人生，鬼有千百形態，這世界本來就是這麽千奇百怪。

　　直到車停在了巷子口，白衣也沒有在說話。

　　司機回頭道:“裡面進不去，你們自己走吧。”

　　我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帶著白衣下車，可我總覺得哪裡好像不對勁。

　　“爺，你就住這裡?”我在白衣的臉上看到大大的嫌棄，剛想罵她卻忽然愣住了。

　　“喂，剛剛他說的是你們吧?”我問道。

　　“哈?怎麽了?”白衣眨著眼睛問道。

　　我盯著她不說話，她看著我歪著腦袋思考了一會，忽然恍然大悟，用拳頭捶了下手掌道:“他看得到我。”

　　車已經消失在視野之內，

我眯著眼打量了片刻，思緒不定。　　這幾十年因為如今這個盛世，不說厲鬼，就連孤魂野鬼也越來越少，我已經消極怠工很久了。可先是一個看不透的小姑娘，如今又來了個快車司機，這小小蘇城什麽時候在我不注意的時候多了這麽多的玄門中人?

　　無聊的生活似乎變得有趣起來。

　　我打開手機，找到方才的那個訂單，想也沒想就打了個大大的差評。

　　“爺，你真是無聊。”白衣看著我歎了口氣道。

　　“一邊去。”我收起手機，帶著白衣往裡走，邊走邊說道:“你以後就跟著我混吧，這夜間的生意就交給你了，不過你現在太弱，我得想辦法給你特訓，先凝出實體再說，等我捋出個章程出來。我這呢要拆遷了，看見沒，這麽大一個拆字，等我有錢了，也給你發工資，不過近幾十年你不能現身了，要不然碰到熟人容易引來恐慌。你平日裡的工作呢就是給一些小鬼登登記，也算是進入政府機關了，哦對了。”

　　我打了個響指，一本冊子出現在我手中，右手一轉，拿出一根毛筆，翻開冊子把白衣的名字記錄上去。落下最後一筆之時，名字化為一道紅芒流入白衣的眉心，留下一把刀的印記後又消失不見。

　　“嗯，現在你也算實習生了，進入政府機關單位，有了鐵飯碗，開心吧?”

　　白衣傻愣愣的站在那，也不回話，我有些不滿，皺了皺眉道:“我說的你聽到沒?”

　　白衣嘴角微抽，看著我的眼神略顯怪異，就聽她道:“我......後悔還來得及嗎?”

　　“不滿意?”我不太高興道:“知道這機會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嗎?你還嫌棄?”

　　“不是的爺，是，這......”白衣面色十分糾結，指著面前的鋪子道:“我們能不能換個生意?”

　　“看不上我這小廟?”我瞪著她道。

　　“我......”白衣張張嘴，最後歎了口氣道:“好吧，我沒意見。”

　　我的面色這才好了一些，不過看她這樣，可能是對我沒什麽信心，畢竟目前規模不大，可作為我目前唯二的員工，還是應該鼓勵鼓勵的。

　　於是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鄭重道:“你放心，目前我們還在創業階段，不過你作為元老，以後分紅肯定少不了你的，還有你不要小瞧這小小的店面，生意還是不錯的，我的目標是三年之內，打造自己的品牌，千家線下分店，同步線上銷售，佔領市場至少50%份額，打敗杜屌絲！”

　　“……”

　　“我們的口號是，讓每一個夜晚，都沒有意外。”

　　“……”

　　“我們的目標是，讓每一次體驗，都想再來一次。”

　　“……”

　　估計是被未來宏偉的藍圖所震驚，白衣瞪著眼睛，微張著嘴，為我鼓了兩聲掌聲。

　　我點了點頭，表示很滿意，勉勵她道:“好好乾，我看好你，作為二號員工，凡購買本公司商品都享有七折優惠，每次上新，也有優先體驗權，這是免費的哦。”

　　“……”

　　可能還沉浸在對未來的美好幻想之中，我都吃了一碗泡麵了，白衣依舊坐在門口發呆。

　　我看了她一眼，心道，真是沒見過世面。搖了搖頭，這才開機，登錄qq，登錄yy，登錄遊戲，開始征戰王者峽谷。

　　“呦，忘川，今天這麽晚?”楊宿的聲音自耳麥中傳來。

　　我看了看時間，已經凌晨四點鍾了，開口道:“看了場戲，耽誤了一會。”

　　“那你還真忙，聽說了嗎?江南發現了個好東西，好多人聞風而動了，估計離你不遠。”

　　“好東西?什麽。”我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道。”

　　“那你說什麽?”

　　“沒辦法。藏的可嚴了，不過怎麽說也是你的地盤，如今這新生代還有誰知道你的?我就是給你提個醒，別到時候惹出什麽亂子。”

　　“我謝謝你啊。”我翻了個白眼道。

　　“客氣，客氣了不是。”楊宿打了個哈欠道:“趕緊，來兩把我就要下了，最近認識了個小妹妹，明天約好一起吃飯。”

　　“無聊。”

　　“你懂個……”

　　“爺。”白衣不知道什麽時候走過來，表情有點糾結。

　　“嗯?”

　　白衣往旁邊側了側，然後我就看見一個老頭出現在她身後。

　　我一看，呦呵，這不是我的老顧客之一嗎?莫名其妙的我有些難過，他這一走，我這店裡就少了一份進帳。

　　“走了?”

　　“陸老板。”老頭還有些靦腆，扭扭捏捏道。

　　我點了點頭，對著白衣道:“先給他登記，送走就行。”

　　“我……我不會啊。”白衣詫異道。

　　“笨死算了。”我沒好氣道。

　　白衣扁著嘴，不滿道:“你也沒教我啊。”

　　“……”沒有嘛?我想了想，好像是，不過我正打算教的，這就不和她說了，於是道:“說你笨就聽著，還學會頂嘴了。”

　　“……”

　　我隨手從身後的櫃子上扯過一張表格，指著上面道:“諾，這裡，簽上你的名字。”

　　白衣好奇的在旁邊看著，就見老頭簽好名字後，一條條的信息將剩余的填充上，很是驚奇道:“這麽神奇?”

　　“每個人都有各自獨一無二的靈魂印記，在這裡簽上自己的名字， 你的一生的經歷，都會被記錄下來，做不得假。”我解釋道。

　　“過來。”我對著白衣招了招手。

　　“哦。”

　　我伸手對著她的眉心一點，之前隱藏起來的印記再次浮現出來，一勾，點點紅光最後化為一枚精巧的方印後又再次消失不見。

　　白衣下意識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好奇道:“這是什麽?”

　　“印章啊，看不出來?”我把印章扔給她道:“這個位置，蓋上。”

　　“哦。”

　　細長的紅色刀形浮現出來，一抹煞氣轉瞬即逝。

　　“好了，一式兩份，你拿一份，到時候把這交給接你的人，他會安排你接下來的事。”我對老頭道。

　　老頭伸手接過，原本的表單便化為一道流光飛入老頭眉心。老頭的魂體一抖，然後對我行了個禮。離開前我看見他掃了一眼我的店鋪，面露不舍。

　　我心有同感，畢竟，少了一位忠實客戶。

　　“他去那了?”白衣問道。

　　“當然去地府啊。”我覺得白衣總是問一些傻問題。

　　“可是……可是你不能直接開鬼門嗎?就像之前對我那樣。”白衣問道。

　　“那不是正規渠道，我給你插隊還不好?人家既然拿了我的通行證的，當然走官方渠道了。”我理所當然道。

　　“那他不去怎麽辦?”

　　“這邊一登記，崔玨那就已經收錄了，上了生死簿的名字，他跑不了。”我指著旁邊的桌子道:“以後你就在這辦公吧，流程你都記住了，下次這種事別再來問我。”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