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清了一下嗓子，面露慍色:“我的話還沒說完，你們就你一言我一語說個沒完，難不成不聽我說了嗎?”

　　“晚輩無禮，前輩息怒，還請賜教。”佔兮忙道。

　　卓音不情願道:“剛才晚輩一時情急，無禮無狀，也請前輩見諒。”

　　“虛情假意的，騙鬼呢……”南無魚在一旁小聲嘟囔。

　　“南朝！”老嫗看了他一眼，南無魚倒也不敢造次，晃了晃身子，退到了一邊去。

　　“荒蠻之地的封印並不是恆久的，這件事情想必你們已經知道了。”老嫗看了看兩個人，卓音和佔兮同時點了點頭。

　　“既然不是永久的，那麽裡面封存的東西必然遲早會出來的，這個並不是我決定的，而是事實。”老嫗道。

　　“前輩所言極是。”佔兮恭敬道。

　　老嫗接著道:“這件事情不僅是我知道，你們知道，仙都的人也知道。當然，不僅仙都的人知道，當年經歷此事的人也都知道，因為這本就是三界共同的事情。

　　‘集結令’在我決定來青暮城的時候，已經交出去了。雖說地界與我而言，沒有危險，但是畢竟噪雜，耳目眾多，我也無心用那麽多歲月去看管它。這件事情，其實卓城主是知道的。”說完他看了卓音一眼，卓音知道他所說之人是自己的父親，也不禁越發為之前對莫離山及這位上古戰神的知之甚少而羞愧

　　卓音拱手向前，誠懇道:“是晚輩愚鈍無知，先前逞了口舌之快。”

　　“你們嫉惡如仇，心懷蒼生，倒是讓我倍感欣慰。”老嫗微微一笑，看了一側的南無魚一眼，笑容又凝住，沒有說話。師父這一記目光讓南無魚心下一涼，此時無聲勝有聲的默示，簡直比罵上幾句更讓他難受。

　　所幸卓音他們此刻心思全在‘集結令’上，沒有看出邊上師徒二人的神情差異。

　　“如此說來，難道前輩是將集結令交予天界了?”卓音皺眉推測道。

　　佔兮搖搖頭，思索道:“集結令本就是應對荒蠻之地所設，如果交由天界沒有意義，更會生出諸多不便，所以，它一定還在地界。莫不是，它被留在了仙都?”

　　老嫗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沒錯，正是在陌上仙君手中。”

　　“先前您說的我們也取不到，原來是這個意思啊！”卓音臉色大好，大笑了起來，“它就在仙都，還用取來作甚！直接去稟明不就好了嘛……我，我還以為是您不想幫我們呢……”

　　老嫗納悶的抬起頭，不解道:“你的認為沒有錯，我本來也沒有打算幫你們。”

　　“……”

　　“這個事情，陌上肯定也早有預判了，身為仙君，他自有辦法。你們與其在我這裡浪費時間，不如抓緊時間前往仙都吧。”老嫗說到此處，慢慢站起身，佝僂的身體，看上去隨時都會不支倒地。

　　佔兮咬了一下嘴唇，有些局促道:“前輩不同我們一起前往嗎?”

　　看到老嫗搖頭，他那俊秀的臉上閃過一絲失落，目光閃動了一下，隨即垂下。

　　老嫗也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嘴唇微微動了一下，似乎還有別的話要說，卻只是說道:“我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就此別過，有緣再見吧。”說到這裡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老嫗的面容似乎起了一些變化，變得沒有那麽蒼老了，佔兮不由愣住。

　　“我們要做什麽?我呢?師父。”一旁的南無魚忍不住插嘴道，“我要做什麽?”

　　“你就跟在我的身邊，

哪兒也不要去。”老嫗偏頭用余光瞟了一眼南無魚。　　“為何不安排我做些事情，他們的本事那麽差都有事做，為什麽我就不行?”南無魚氣惱道。

　　哼！聽到南無魚的話，卓音的白眼快翻上了天。

　　“我說留下就留下。”老嫗的面色一沉，“沒有我的命令，你哪兒也不能去。”

　　南無魚看了一眼卓音幸災樂禍的表情，頓時惱怒，一跺腳，衝出門去。

　　佔兮看著南無魚的背影，若有所思道:“北冥前輩，無魚兄的武功了得，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也是正常，不如這次……”

　　未等佔兮的話說完，老嫗的衣袖一揮，身形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遁出門口，不見身影，隻留下聲音:“他是我的徒弟，不勞各位費心了，請自便吧。”

　　老嫗朝著桂林的方向走去，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不遠不近的就回蕩在耳邊:“夜北冥啊夜北冥，你將這小子困在身邊，什麽時候是個盡頭啊，難不成，你真的要困住他一輩子嗎?”

　　老嫗閉了一下眼睛， 繼續用意念與他對話:“你知道就好，若不是你，那孩子也不會有此命運。”

　　“他都那麽大了，出去闖蕩一下總歸是好的。你放心不下的不就是我嘛……大不了，你想辦法放我出來，我單獨供你驅策可好?”聲音充滿了蠱惑。

　　老嫗歎了一口氣:“你的元神自投胎之時就在他身上，注定的神祗，豈是你我所能撼動?且將你自己管好吧，不要禍害他便可，那是底線。”

　　“此言差矣，若不是我，他又怎會天賦異稟，無堅不摧呢?”優雅的聲音帶著幾絲傲嬌，“自古被我看上的人，都不差到哪裡去……比方是你。”

　　“狗嘴吐不出象牙。”

　　“夜珀，難道我的話你還不信嗎?”

　　老嫗看了不遠處的斜陽一眼，不再搭理他，腳下的步伐越發快了起來，他疾步前行，身體慢慢變得高大，生出了修長的身形。夜北冥縱身飛入那桂花林之上，一襲黑衣微微飄起，卷起滿地桂花。

　　金色的桂花粒在夕陽裡，浸染成炫目的金光，肆意飛揚。黑衣男人腦後那長長的黑發，沒有被束起，連同著漫天的花絮一同飛舞了起來。

　　他探出腳輕輕踏了一下枝頭，在最高的一棵樹上停了下來。

　　黑發漫過他的臉頰，露出雋逸的一抹容顏，堅挺的鼻梁將整張臉刻畫的英氣十足，可那微薄的嘴唇和玲瓏的下頜，卻又布滿百般柔情……一時不知該用帥氣還是美麗來形容這張臉。他充滿涼意的目光突然停住，垂在眼臉的睫毛微微動了一下，一個人的身影映進了他那雙灰色的眸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