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拍了一下程向東的肩膀，說:“你上什麽神呢?”

　　程向東道:“我是走神，不是上神。”

　　王磊笑著問:“有什麽區別?”

　　程向東把自己總結出來的經驗傳授給王磊，意味深長地說:“走神和上神最大的區別，就是一個是有所思，另一個是若有所思。”

　　王磊搖了搖頭，接著看他的書。

　　程向東把王磊的書拿了過去，合上看了看書名:《計算機C語言詳解》，問王磊:“這是講什麽的?”

　　王磊道:“計算機程序設計一類的。”

　　程向東看到書裡記滿了密密麻麻的筆記，問:“你寫的?”

　　王磊:“以前報班學了半年。”

　　程向東又翻了幾頁，什麽也沒看懂，說;“這些東西有意思嗎?”

　　王磊把書從程向東手中拿回去，道:“這是個人愛好。”

　　程向東經過一番思考後，悲傷的發現，他想不出自己有什麽愛好，但他對王磊卻有所刮目相看。

　　王磊是程向東認識最早的一個高中同學，除了是同桌的原因，還因為開學沒有幾天，王磊就已經受過一次處分了。那天，程向東和王磊跟隨其他人去食堂吃飯，有兩個別的班學生在一旁打鬧，把一個饅頭扔到了王磊的背上，王磊回頭看了看。因為能做到像泰戈爾“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回報以歌”這種境界的聖人或傻蛋實在不多，王磊在被饅頭“吻”了之後，也報之以饅頭。

　　那兩個學生便停止打鬧，其中一個站起來問:“誰扔的?媽的。”

　　王磊聽了也站了起來，說:“我扔的，怎麽了?”他在初中時就經常參加班裡男生組織的“集體活動”，在初三下半學期的時候才基本上棄暗投明，玩命學了半學期後，壓著分數線考進了二十五中，也徹底脫離了組織，想在高中“平平淡淡”的度過，退隱江湖。現在他見那兩個學生不道歉反而罵他，就又想打一架。

　　那兩個學生顯然沒有什麽經驗，另一個也站了起來，說道:“他媽的你欠收拾了?你知道我爸是幹什麽的嗎?”

　　“乾你媽的！”王磊脫口而出，心想:你還真幽默。同時他也斷定那兩個學生是外地來借讀的，因為他相信當地的初中是培養不出這麽幼稚的“官富黑”二代的。

　　那個學生的表情像是吃了蒼蠅，一隻手舉起了凳子要扔向王磊。

　　王磊像是老大要給小弟上一課，邊舉凳子邊說:“你放驢過來試試。”

　　這時，旁邊兩個在學校吃飯的未婚男老師看夠了熱鬧，過來製止了他們，然後把三個人都帶走了。

　　當天晚自習時，班主任召開了班會批評王磊，說:“咱們班同學竟然為了一個饅頭要去跟別的班同學打架，因為這樣一件小事，你們有沒有想過會造成多大的傷害?你們自己可能覺得沒什麽，但你們知道這會給家人、父母帶來多大的傷害嗎……”程向東聽了直懷疑這是不是一篇班主任必背課文。最後的處理結果是王磊表示以後不爭饅頭爭口氣，不打架了，然後像班主任一樣，背了一篇學生必背檢討。

　　程向東沒想到王磊還會有這樣“文藝”的愛好，心中有種電影裡黑社會老大愛讀報的感覺，因為王磊跟他描述的初中生活是一片“東征西討，兵荒馬亂”。

　　教室裡突然安靜了下來，程向東本能的抬起頭看著教室門口，一個人緩緩的走進教室。這個人就是程向東的新班主任，一個四十多歲的物理老師，

因為他姓司，所以在學校裡向他問好的學生特別多，認識他的學生隔很遠就會喊:“老司好！”他就微笑著點點頭，心裡恨不能把那個學生揪過來，揍一頓再教著背一遍“四是四，十是十”，無奈動手理由不充分，只能假裝沒聽清。老司的身材是罕見的黃金比例，只不過不是上半身和下半身，而是寬和長，不知道的人很容易覺得他是個什麽領導。老司也是二十五中少數幾個擁有汽車的普通老師之一，程向東有幸見過一次老司的座駕，那是一輛大眾轎車，車屁股上貼的標志是“SANTA 200”，程向東沒見過，他身邊幾個同學也都表示沒有聽說過，走近細看後才發現，那原來是一輛掉了一個“NA”和一個“0”的“SANTANA2000”。當時他們看見老司從車上下來後，車身似乎還抬高了幾厘米。　　當時一個學生感歎說:“原來老司是個窮光蛋啊，看他那麽胖。”

　　另一個學生道:“屁！”然後指著“SANTA 200”問:“你們知道這說明了什麽?”

　　“什麽?”

　　“你們這麽多年語文白學了，魯迅文章白分析了?這個標志的破損，很明顯反襯出了老司在很久以前就很有錢，也說明老司是老師中地位不一般，還有點小摳，不舍得換新車。”

　　程向東聽了心說:哥們兒語文學的真是出神入化，融會貫通啊。

　　老司挪上講台，坐下後敲了敲桌子，意思是:我要開會了，都給老子放下手中的東西。他又清了清嗓子，說:“各位同學晚上好，我開個班會，說幾件事情。咱們大家認識有一段時間了，可能互相還不是很熟悉，但以後的日子都要在一起學習，一起生活，一起……一起上課，所以大家要互相幫助，團結起來，為班級建設作貢獻，不要給班級抹黑，要為班級爭光。大家都是這個班中的一員，所以大家要共同努力，為班級…把我們九班建設成一個優秀的班集體。”又是一篇班主任必背課文，講台下面聽的學生很給面子的送上了掌聲和叫好聲，還有更給面子的喊“再來一遍”。程向東看著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心想這幾個學生膽兒真大。那幾個喊的學生吸引了一圈人的目光，老司裝作沒聽見，說:“廢話我就不多說了，”這是一個過渡句，承接上文一堆廢話，同時為下文開路:“明天咱們就要開始上課了，下面，大家一起把班幹部和課代表選出來，自己報名， 按中考成績選。”

　　王磊嘀咕道:“那還選個屁?”

　　程向東的學號是五號，而學號是按中考成績排的，所以他知道自己如果報名，至少能當個課代表，但他一點兒也不想報名，因為他認為真正的高手不應該在意這些，應該像莊子一樣“無為”，還能讓別人覺得自己逍遙，不愛追求功名利祿，天才都是如此。程向東覺得他就像是一個站在高空中的神明，要看著眼前的這群孩子慢慢長大，變得成熟起來。只是像他一樣想的學生沒有幾個，報名的人很多，競爭十分激烈。

　　班幹部和課代表選完後，老司又重新安排了宿舍，說是“為了促進學生全面健康的發展，在更好的環境中成長，學校秉持以學生為本的教育理念，全力推進素質教育，使學生能以飽滿的熱情、嶄新的姿態、充沛的精力去迎接每一天。”但其實真正目的是想趁機把借讀生跟其他學生分開，在不減少學校收入的情況下，盡量減少借讀生帶來的危害。

　　程向東看了看公布的宿舍成員名單，基本上沒有什麽變化，他跟老刀，王磊及其他三人一間宿舍，其他三人還都是班幹部，宿舍的整體水平和實力都很不錯，程向東心想:雖然我沒參選，但也算是幹部家屬了，以後一定會共患難的，因為他實在想不出在學校裡有什麽福可以共享。他對宿舍裡一共六人也很滿意，二十五中因為擴招，有的宿舍床位已經加到了八張並有到十張的趨勢，六人一間已是十分難得待遇。

　　下晚自習後，程向東和其他同學換完宿舍，在安安靜靜中度過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