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身體貌似和其它人不同。
陳束點起了蠟燭,仔細的開始觀察剛才吞吃了他血肉的黑色怪物――
尖牙、利爪,沒有皮毛,身體由一層厚厚的甲質層組成,純黑色的眼睛裡沒有可以稱之為眼珠的東西,更像是兩塊黑色的石頭。
嗯……果然是很像鬣狗啊……
陳束想了想,伸手摸了摸它的狗頭。
怪物沒有反抗,而是順從的坐在地上,一點也沒有剛才撕咬陳束時的暴戾。
自己的肉還有這種功效?
陳束想了一會兒,沒想明白。
如果是南娜還在的話,他倒是可以去問問南娜,畢竟她對自己的身體了解的比自己深入多了,但是目前只有一個人的他顯然是不太可能知道原因的。
搖了搖頭,陳束收回散發的思緒,使用這個世界沒有的知識所舉行的儀式帶來的副作用開始發作,那種不講道理的直覺和感知令他煩悶,但也讓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正在已一種極快的速度被眼前的怪物消耗掉。
他記得結束儀式是可以用謐藍之石的吧……希望沒記錯。
這時,陳束猛的抬起了頭。
突兀的危機感升起――
…………
…………
“為什麽又是我們啊……”
帕特穿著簡便的粗布衣服,跟在自己的同伴身後。
“閉嘴帕特――”
同伴壓低聲音。
“你會害我們被發現的。”
“……切……”
帕特不情願的閉上了嘴巴。
前面帶路的同伴是早就加入了分會的教徒,對於躲避警探和噤聲書局的巡查有著豐富的經驗。
跟著前面那人左轉右轉,時不時的趴在地上前進,布滿灰塵的地面很快就弄的他滿身髒兮兮的。
帕特是最近才加入秘教的新人,他沒有那麽多的追求力量的想法,純粹就是想要睡一些新鮮的姑娘,吃更多美味的食物。
他在本地是一名無所事事的惡棍,趁著別人家當家的男人不在時欺辱看家的女性是他經常乾的事情,反正這地方也沒人管,抓住機會總能爽那麽一兩回。偶爾他也會找那些出門辦事的小姑娘強行嘗嘗沒長熟的青澀滋味,順便搶一些錢財,然後溜之大吉。
反正又沒有殺人放火――
強壯的身體給了他作案的實力,而本地混亂的秩序為他提供了機會。
他從來都不缺女人,日子也勉勉強強還過得去。
前一段日子,有人介紹他加入一個叫什麽‘秘教’的分會,他沒有拒絕,因為拉攏他的那些人裡有好些都長得特別漂亮――
但他的日子也從此就到頭了。
因為後來他發現這個教會裡漂亮的女人很多都是異民。
異民啊!
那可是最肮髒的種族,就連他也下不去手。
雖然現在很多異民的外表已經難以分辨,貧民窟也聚集了有好一批的異民,但人們還是對他們有些極為糟糕的印象。
所以帕特想要逃跑――
但在同時他也看見了那些守門的漢子,強壯的肌肉疙瘩比他的拳頭都要大。
他慫了。
後來有人讓他去做一些其他的事情,他也沒敢反對――
秘教抓了很多的流浪漢看押在一起,他負責看住他們,有想逃跑的,就打死。
於是他第一次知道了殺人是很爽的事情。
那種國王般的、掌控他人生死的權力像是毒品一樣讓他極為沉醉。
這裡是個很好的地方,當然如果能不要有這麽多活計就更好了。
“還沒到嗎?”
帕特揉了揉自己酸痛的手腕兒。
“馬上――”
同伴帶著他躲過巡邏的警探,來到了一處房子的後牆邊上。
“就是這裡了。”
同伴這麽說道。
“這裡嗎?”
帕特伸出腦袋看了看。
“走吧,我們去迎接那位大人。”
同伴翻過了院牆,進了院子,然後打開了一扇窗戶。
“廚房?”
帕特有些奇怪。
“他躲這裡做什麽?”
“要用尊稱,帕特,如果你不想腦袋和脖子分家的話。”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於是兩個人鑽進了房子,輕手輕腳的關上了窗戶。
一片漆黑。
沒有點燈,兩人順著走廊慢慢的在房子裡摸索著。
該死的有錢人……修這麽大的房子……
帕特暗罵了一句。
“有血腥味兒……”
同伴突然低聲道。
於是他們來到了一間臥室的門口。
推開門,同伴進了屋,帕特也跟了進去。
桌子上亮著一盞燭台。
“大人……”
“大人?”
同伴呼喚了兩句,沒人回話。
你別是找錯地方了吧……
帕特正想這麽說,但是一陣巨力從腿部帶著他飛了起來,砸進了屋子。
嘭――
“誰――”
驚叫了一聲的同伴隨著一陣尖刀入骨的聲音也沒了動靜。
後知後覺的痛感出來,帕特捂住了大腿――
他的兩條腿全斷了……也可能是三條……
“啊啊啊!!!”
他歇斯底裡的哀嚎,鼻涕和眼淚一股腦的流了出來。
“本來我還不確定,不過你們這一聲‘大人’倒是讓我明白了你們的身份。”
一句略顯稚嫩的聲音傳來。
黑暗裡,有一片冰冷的刀刃按在了帕特的脖子上。
“秘教的家夥,是吧?”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蹲在他面前,衣服破爛,渾身是血跡斑斑的碎布衣服。
“現在,我問,你答――”
“明白嗎?”
少年身後,漆黑的怪物露出猙獰的血口。
…………
…………
陳束也沒想到來的兩個人竟然這麽容易對付。
這兩人進入他家院子裡時他就已經發現了情況,本來還以為來的會是剛才那個戴兜帽的男人一樣凶殘的學徒,不過現在看來,應該就是兩個普普通通的一般人?
不,也不能說是一般人,至少他們給自己的感覺是一種很不舒服的惡心和排斥,絕對不是什麽好人。
已經習慣了自己野獸般直覺的陳束對此沒有絲毫懷疑,所以他剛才下手才會那麽直接了斷不留余地。
“你們為什麽會到這裡來?”
陳束用刀尖抵住了地上的帕特。
“……別別、別亂來,我說,我是來這裡找人的,這可能是哪裡有誤會……”
帕特聲音顫抖,對死亡的恐懼讓他無法保持平靜。
“找誰?還有,你的身份。”
“秘教……對!秘教,我們是秘教的人,我是帕、帕特,找、找一個叫、叫達、達倫的領隊……”
“達倫麽……”
陳束想了想,繼續問。
“你們的身份,地位,人際關系,還有你們這裡的秘教到底都做了什麽事情,現在在哪裡,都告訴我。”
“別想著騙我――”
陳束拍了拍帕特的臉頰,神色平靜的可怕。
“只要你讓我覺得你說了假話,你會被我放到鍋裡煮了,切掉四肢那種,明白嗎?”
“明、明白……”
結結巴巴的,帕特解釋了起來。
他投過兩人之間的縫隙可以看見跟他一起的同伴已經沒有了動靜,而此時空氣裡的血腥味兒越發的濃鬱。
明明只是和十五六歲的孩子,為什麽會把他們弄成這樣?
帕特不是沒想過反抗,可身上的傷勢、男孩兒身後的怪物和那隻架在他脖子上的匕首讓他不敢亂動。
“所以說你們這些外圍成員也不知道分會的據點在哪裡?”
“是、是啊,我們只是教徒,那裡是只有學者大人們才知道的地方……”
“你確定你們那裡有一名導師?”
“不、不知道啊,這也是我聽上邊的大人們說的啊,應、應該有吧……”
“嘖……麻煩了……”
又用不同的方式反覆確認了一些瑣碎的事情,陳束陷入了沉思。
他沒有再去管地上的兩個男人,普通人而已,沒有遠程攻擊手段下他們根本進不了被召喚獸保護著的他的身。
走到尚且完好的桌子前面,陳束抬起筆,寫下了自己目前掌握的信息,然後歸納、篩選、總結、對比。
事情的本來面目應該就是那個叫達倫的兜帽男為了躲避巡查潛入了他家,結果碰上了去廚房拿夜宵的陳束,那時候他讓自己不要抵抗,應該也是為了讓自己被他的召喚獸控制,然後去引開警探的注意力,自己好抓緊時機逃走。
但兜帽男那一開始並不想殺了自己的態度,則說明了他本來的打算是能苟就苟,這表明他覺得目前藏身的這幢房子還很安全,不會被警探搜查。
暫時不用擔心警探來這裡搜查發現什麽。
所以選擇去和治安局交涉的選項也就沒有了必要,自己這個秘術修習者還是少和他們打交道的好。
嗯,第一個選項,劃掉――
陳束的筆在紙上劃出一條斜線。
第二個選項,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按照地上那個還活著的殘廢的說法,他們會找到自己家裡是兜帽男路上留下了標記,現在時間還很充足,只要他出去清除那些痕跡,然後再把這一地的屍體處理了,他就又能當做無事發生的繼續過日子。
好處是安全無風險,壞處是只能一直保持被動,畢竟沒人能保證這裡還會不會再來其他人。
嗯……待定……
陳束筆尖在之上點了點。
那麽,最後一個選項,主動出擊――
很簡單,根據已有的情況,那個導師和這些一般的教徒是分開住的,趁其不備,現在這隻黑色大狗也還在,他可以反過來找回去,斬草除根……
不對――
陳束猛的松開了手裡的筆,冷汗從額頭上冒了出來。
他為什麽會產生這種想法?!
這種一看就知道上頭了的莽夫計劃不應該是他會考慮的東西。
還有第二條選項裡處理屍體的想法,那個叫帕特的還沒死,為什麽他會下意識的把殺死帕特看作是正常的事情?!
陳束按住了額頭。
這些天來一直都有的違和感在他重新舉行儀式後的後遺症裡完全暴露了出來。
在街區廣場面對那種血肉橫飛的場面保持極端的冷靜――
呆在一間死了人的屋子裡拷問另一個活人――
把殺人很自然的當做是正常的事情――
有什麽東西在讓他變得越來越冷血,並且愈發的暴躁。
陳束回頭看了一眼血肉橫飛的屋子――幾個月之前他還是會因為血腥的戰場廢墟而嘔吐,現在他在這種獵奇的屋子裡居然還保持著想要吃夜宵的食欲。
他在被一點一點的改造著。
是後遺症帶來的變化嗎?
陳束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了桌子上他從兜帽男的屍塊裡拿出來的一些卷軸和藥粉,還有一顆謐藍之石。
這就是秘術的恐怖之處嗎……
靜謐中,耳邊的低吟聲緩緩響了起來。
精神力消耗又過度了。
陳束轉過身,看向地上的帕特。
後者此時正撕了衣服包扎自己的大腿,疼的呲牙咧嘴,冷不防的看見陳束那冰冷到瘮人的目光,整個人都是一哆嗦。
“殺了他――”
那個男孩兒的聲音響起。
“不……”
帕特想要求饒,口裡剛發出一個音節,一隻鋒銳的爪子摸過了他的脖子。
呲――
血花飛濺。
他不是什麽好人,他的罪行無可寬恕。
又給旁邊早就死掉的另一個人補了刀後,陳束嘴巴艱難的鼓動了兩下,最終還是開了口。
“吃乾淨。”
於是那怪物聽話的張開了巨口。
哢茲、哢茲――
過了一會兒,陳束按照剛剛想起來的步驟,在謐藍之石上滴下自己的血液,然後把謐藍之石擺到了地上還沒消散的法陣中央。
哢。
陳束的腦海裡清脆的一聲響後,那種仿佛和黑狗連在一起的神秘聯系斷開。
房間裡又安靜了下來。
他腦中還是那種奇怪的低語。
“媽的!”
他忽的罵了一句。
不知道是罵自己還是罵地上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