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的無貌之神……”
“……您卑微的信徒……”
“……祈求……”
戴著兜帽的男人跪在臥室中間,用手沾了自己的血在地上畫著一個又一個奇怪的符號,有的像是蝌蚪,有的像是方塊,這些文字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橢圓形的眼睛。
兜帽男的身體無序的顫抖著,揚在半空中的左手無意識的隨著右手刻畫圖案的動作用力的揮舞,嘴裡吐露出混雜著古老語種的祈求。
陳束被綁在不遠處的椅子上,手臂被束縛在身後。
繩子的綁法很專業,看來那兜帽男已經不是第一次綁人了。
他閉上眼睛,身體微微緊繃,又放松一下,背後的手指一刻不停地摸索著,識圖摸索到繩結。
莫名其妙、無法理解――
想不通、為什麽、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帶著一絲焦慮、躁動的心情翻湧上來,摸不清對方想法的現實對陳束來說是最惱火的了,隨即又被冷靜與自製按捺下去,手指不斷摸索,緩緩的、一點點的摸索,努力不發出任何聲音來。
對方身上有謐藍之石,這證明了對方並不是什麽普通的劫匪,沒有什麽可多想、多抱怨的,解決掉眼前,逃脫出來,才能有思考的空暇,機會不一定找得到,但必須冷靜,不要急躁、不要急躁……
羊皮紙還沒有被找到,那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可那特麽只是一張低階的『加護』啊!
陳束的內心亂糟糟的,理性告訴他要鎮定,所以他強壓著不適保持冷靜。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壓抑的黑暗裡,兜帽男的聲音越發的激動,也更加清晰起來。
摸到了――
厚實的麻繩被死死的打成了一個團子,找不到尾端在哪裡。
“不用掙扎了……”
那兜帽男站起身來,地上的類似眼睛的圖案已經差不多完成了。
掏出來一罐帶著刺鼻味道的粉末,兜帽男止住了手腕上觸目驚心的傷口。
鬼知道為什麽流了這麽多血他還沒死――
陳束看著兜帽男,冷靜下來的他這才發現對方其實在身高上不比他高多少。
“你想要什麽?或者說你想要知道什麽?我們可以談一談,不是嗎?”
“你的反應很不錯――”
兜帽男端起一旁光線微弱的燭台,走到陳束跟前。
“你知道嗎?我本來只是想在你這裡呆上一晚――”
兜帽男撤下帽子,露出一張瘦弱的像是骷髏的臉,眼睛深深的凹陷在眼眶裡――
紅色的眼睛――
異民。
“你現在也可以,不是嗎?”
陳束試探著說道。
“或許我還可以幫你準備一床蓬松的被褥,你看怎麽樣?”
“不怎麽樣。”
男人走到他身後,下一刻――
“啊啊啊啊!!!”
強烈的疼痛傳來――
指骨和腕骨發出清脆的聲響,這種陌生的痛感讓陳束撕心裂肺的叫了出來。
“我說了,不要再掙扎了。”
男人松開他那雙已經不能被稱之為人手的覆蓋著黑色皮膚的巨掌,平淡的回到陳束面前。
“至高無上的無貌之神將你送到了我的面前,那你就不應該去違抗祂的安排――”
男人抬起陳束青筋畢現的臉頰。
“不要再掙扎了,這是最後一次忠告。”
“你馬的……”
陳束咬著牙,
眼裡充斥著怒火,疼痛讓他的理智近乎崩潰。 “很好,沒有暈過去,你的承受能力遠遠的超過了你的同齡人。”
男人拍了拍陳束的臉頰。
“現在,告訴我,你想活著嗎?”
男人的話語裡沒有一絲波動。
冷靜冷靜冷靜冷靜!!
你沒有對抗他的力量……
保持理智、保持理智――
陳束的手臂微微的顫抖,牙齒咬的哢呲作響。
半晌後,陳束死死的抬頭盯著男人。
“你想要我怎麽做?”
“……”
男人低下頭,看著陳束,緩緩歎了口氣。
“你是個非常有自控能力的孩子,我不知道你的監護人是如何培養出你的――”
轉過身,男人走到了地上畫的法陣之前。
“很簡單,從現在開始,不要反抗,放開你的精神。”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不需要你明白――”
男人伸出右手,向上一揮,地上的法陣散發出了瘮人的紅光。
一個又一個符文組成的眼睛像是活了過來一樣,猩紅的血氣浮現。
一隻漆黑的獸爪違反空間定理的從那個法陣裡伸了出來。
召喚物――
陳束想起了蕾貝爾介紹的話語。
漆黑的獸爪扒住一旁的地面,身軀一點又一點的爬了出來――
那是一隻通體漆黑的、鬣狗一樣的怪物。
它盯上我了――
陳束看著怪物那雙令人戰栗的眼睛。
一根又一根的絲線從鬣狗的身上發散了出來,朝陳束纏了過來。
“不要反抗,這是你最後一個機會――”
男人平淡的提醒了一句。
一根又一根漆黑的細線纏了過來,有一些已經落在了陳束的脖頸上。
不能被它纏住――
仿佛有聲音這麽告訴陳束。
於是他下意識的掙扎了一下。
繃――
線斷了。
“嗬嗬……嗬……”
怪物低下了身子,像是被陳束的不知好歹激怒了一般用巨爪在地板上劃出了一道道裂痕。
“……看來你終究只是一個聽不懂忠告的孩子――”
男人撇了陳束一眼,紅色的眼睛在地上法陣的映射裡閃著嗜血的光芒。
“他是你的了,去吧――”
他拍了拍怪物的頭顱。
於是怪物咻的一聲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陳束的肚子猛的破開了一個洞――
他像是被衝翻了一樣,整個人帶著椅子向後倒去。
飛灑的碎肉就像是那天大街上橫飛的紅色一樣,世界慢了下來。
疼痛感變得遲鈍,接著,鋪天蓋地的巨口迎面叼著他的胸口將他頂進了身後的衣櫃。
“既然不願意和它同化,那就成為它的食糧吧。”
男人拍了拍袖子,走到窗台邊上朝窗外看去。
這間屋子被他施下了隔音秘術,所以他並不怕被人聽到這裡的動靜。
“也不知道導師他們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男人擔憂的摩挲了一下胸前的石頭。
雖然前兩天不知道哪個分會的蠢貨在內城區造成了那場事故,但是這件事無疑是狠狠的打了聯邦一巴掌,那些死掉的人聯邦不會在意,但是摧毀那輛車子所表示的對他們所謂的‘造物主’的侮辱是很強烈的。
所以他們甚至已經連特別行動處的的那幫銀甲騎士都派了出來。
“嘖……麻煩……”
身後的怪物正在吞咽咀嚼著血肉,偶爾會有一些有氣無力的哀叫聲響起――
“可惜了――”
男人搖頭道。
他本來是不想殺了這個男孩兒的,在現在這個節骨眼,讓他和自己的召喚物同化,用來轉移噤聲書局和議會的注意力可比殺了他有用多了。
可惜他並不配合。
那就殺了吧――
反正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未成年人,他不知道殺了有多少。
“看來得想一想其他的辦法了……”
男人摸了摸下巴。
忽的,他的腦海像是被重錘猛的錘擊了一下似的,鼻血飛濺了出來――
“!”
他轉過身看去,地上畫的法陣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徹底的失去了那種猩紅的活性,光芒也消失的一乾二淨。
黑暗裡,只有男人手裡的燭台亮著微光。
那隻半個身子探入了衣櫃的鬣狗似的怪物已經脫離了他的控制。
“怎麽可能……”
男人失去了一貫的平靜,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
所有召喚物在召喚者沒有喪失理智之前是不可能失去控制的――
但他現在的確失去了對召喚物的控制,並且被儀式的反噬重創了精神。
“誰知道呢……”
已經是被掏空了半個肚子、露出了半根帶著血肉的骨頭的陳束虛弱的笑了一聲。
“驚喜嗎?”
陳束的靠在衣櫃裡, 詭異的問道。
“你的生命力很有問題――”
男人抹去了嘴邊的血跡。
“看來你並不如同你的外表一般無害――”
疼痛讓陳束保持清醒,早就該死上十次的傷勢並沒能帶走他的生命。
但此時的他已經沒有任何行動的能力了。
男人看穿了這一點。
“看來你對我很有價值――我會好好研究一下你血肉裡那強大的活性是怎麽回事――”
“並且,你破壞掉我儀式的能力是什麽,我也會慢慢的查出來――”
男人從袖口裡掏出匕首,朝陳束走去。
“你不好奇嗎?”
陳束突然問了一句。
“什麽意思?”
男人回問過去,腳步不停,走到了陳束面前。
“這個房間裡有兩個人,一條狗……”
陳束抬起被撕掉半個頭皮的腦袋。
“兩個人還在……”
“狗去哪兒了?”
“?”
男人愣了愣。
隨著陳束的話語落下,黑暗裡,一陣利刃切割掉骨頭的刺耳聲想了起來――
男人低下頭,看見了自己持刀的手臂憑空少了半截。
猛的,男人的胸前,一道黑影閃過,他被一隻尖利的巨爪攔腰拍的離地向後飛起。
燭台被打落,房間裡完全漆黑了起來。
“吃了我的肉……”
“就是我的狗――”
陳束的嗓子裡帶著漏風的沙啞。
“去死吧,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