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裡有很多需要去賭一把的時候。
陳束賭了。
他贏了。
…………
…………
醫店的女老板是一位心腸不錯的年輕女人,長長的頭髮束在肩旁,臉上一直帶著笑容。
不帶一點虛偽,很耀眼。
她告訴陳束她叫蕾貝爾。
蕾貝爾沒有南娜那麽抵製秘術,在陳束表明了自己是因為她丟失的石頭才會前來求學的態度之後,蕾貝爾猶豫了很長時間,最後問了他一句:“如果我不教你,你會放棄這個想法嗎?”
“不會。”
陳束平靜的回答她。
如果這次也失敗了,他還會想其他的方法。
毅力是閱歷所帶給他的饋贈,他不會因為連續的失敗而失去自信。
“那就這樣吧……我會教你的。”
蕾貝爾溫柔的摸了摸他的腦袋。
“誰叫你已經找到這裡來了呢……”
蕾貝爾沒有問陳束為什麽會知道那石頭是教徒用的東西,也沒有問陳束為什麽想學習秘術,她只是給了陳束一堆書。
一堆教科書籍。
“知識是學習秘術的基礎。”
南娜背對著陳束關上了醫店的門,回過頭來解釋道。
“學習知識能夠使你更好的掌握秘術的核心。”
“……”
陳束眼角抽了抽。
“女士……我不識字……”
“叫我姐姐吧――”
蕾貝爾在陳束身邊坐下。
“如果是這樣……那你就要從語言開始學起了。”
蕾貝爾輕笑一聲,拍了拍陳束的腦袋。
和南娜那偽裝的溫柔不同,蕾貝爾的笑容很真摯。
“……除了學習知識,還有其他的方法嗎?”
陳束實在是不像面對那密密麻麻扭的跟蛆似的陌生文字。
“有,但是我不會。”
蕾貝爾拿起一本厚厚的字典,翻來看了看。
“孩子,你該慶幸一點,那就是我並不是教徒――”
“唉?”
陳束一愣。
“可是你……”
“這並不衝突――”
蕾貝爾掏出陳束還給她的鵝卵石,放到桌子前方。
“秘術並不是只有教徒才能使用的,知識就是學習秘術的一條捷徑……真正的教徒可不會像我這麽好說話。”
“你是在冒險,陳束――”
“如果你遇見的不是我而是其他真正的教徒,你毫無疑問會死掉――”
“……為什麽?秘教就這麽危險嗎?”
陳束有些不明白。
南娜和簡給他的感覺除了有些神秘之外並沒有多麽危險,但無論是南娜還是蕾貝爾,都在告誡他不能接觸秘教。
“秘教是致命的――”
南娜看著他。
“教會的神明為想要獲得力量的凡人準備了兩條路,知識和獻祭――”
“奉獻知識,可獲得神的加護;獻上祭品,神會賜下力量。”
“有什麽不同嗎?”
“有的――”
蕾貝爾拉過一張白紙,開始在紙上畫上奇奇怪怪的法陣。
“加護只是一時的力量,而舉行儀式獻上祭品,神會賜予永久的力量。”
“而秘教的教徒幾乎全部都是舉行過儀式的,孩子。”
“教徒沒有善人,他們必定會殺人,越是祈求力量,就會殺越多的人。”
殺人……
陳束有些懵。
南娜和簡……也殺過人嗎……
“所以聯邦會絞殺所有秘教教徒,秘教在大陸上也是最為危險的邪教。”
“這就是秘教嗎……”
陳束恍惚道。
三個月以來的平穩生活讓他對此有些難以置信。
他生活在一個連血都很少見的時代,就算他依然活了二十好幾,但對死人的概念仍舊停留在電視和手機新聞之上。
沒有實感。
“答應我孩子,遠離秘教的一切,那些殺人犯無孔不入,我也不知道梅塔勒斯還有多少秘教的據點,但你不應該去接觸他們。”
蕾貝爾努力的扮出並不適合她的嚴肅臉。
“知識是和力量等價的,所以我需要去學習秘術,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可以因此蔑視生命,我會教你我會的東西,但學到多少這只能靠你自己。”
陳束也嚴肅了起來,正聲道:“我會的,蕾貝爾……姐姐。”
啊……叫一個二十剛出頭的女孩子姐姐真的好羞恥啊……
“那就好了~”
蕾貝爾滿意的點頭。
“你是個好孩子。”
“那麽,學習秘術前我首先需要讓你體驗到知識的重量。”
蕾貝爾拉起陳束的手,按在她畫好的法陣上。
“你將以失去你剛剛對於秘術的基礎理解為代價,獲得記錄之女神賜予你的加護――”
說著,蕾貝爾另一隻手拿起石頭,放在陳束的手心裡。
一股無形之力從之上順著陳束的手臂開始蔓延,一股令人亢奮的衝動從腦中開始向軀體發散。
他看見自己的手指開始微微的發光――
那是一種很溫暖的光芒。
很快的,光芒消失了,疲倦開始如同潮水般侵襲他的大腦。
蕾貝爾在他腦邊輕輕點了一下,於是疲乏開始迅速褪去,通透的舒適感讓陳束忍不住呻吟了出來。
“清醒了嗎?”
“……謝謝。”
陳束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還記得我剛剛說了什麽嗎?”
蕾貝爾眸子裡露出一絲調皮。
“?”
陳束有些聽不懂蕾貝爾所說的話。
“我當然記……”
陳束愣住了。
他能記得剛才蕾貝爾對他解釋了一些東西,但是他現在完全沒有印象。
就像是大腦中有什麽被人強行抹去了了一樣。
很連貫的記憶突然出現了一個空白的片段。
和遺忘知識不同,這是貨真價實的‘抹去’。
於是陳束頭皮發麻。
他其實並不相信蕾貝爾所說的神明,比起神明賜予的力量,他更願意將秘術理解成一種公式性的力量,比如將沒有任何威脅的鋼鐵組合到一起就可以成為強力的槍械一樣。
但剛剛的體會讓他切實的體會到了一點――
這個世界並不完全遵循他的常識。
這個世界上可能是有著真正的神明的。
“知道了嗎?這就是使用秘術的代價。”
蕾貝爾捏了捏陳束的臉,又為陳束重複解釋了一遍,純粹是一副對待自家小弟弟的樣子。
“……”
陳束緩了一會兒,看向蕾貝爾。
“所以蕾貝爾姐姐才會讓我學習知識嗎……”
“沒錯。”
蕾貝爾點頭。
“知道的越多,你就有更多的籌碼去獲得更多的力量。”
“越是深奧複雜的知識就能得到越強大的力量。”
“獻祭的知識可以再次掌握,但你在這當中不會得到任何相關的印象。”
“這就是我能教你的,至於秘教所使用的儀式和獻祭手法,我不會教你。”
蕾貝爾拿起她挑出的字典,交給陳束。
“你是個好孩子,陳束,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很的心疲憊――”
“我不想你變成會殺戮無辜的瘋子,你想要學習秘術,我會教你――”
蕾貝爾將那張繪著法陣的紙張塞到陳束的衣服包裡。
“但你應該用我教你的東西去做不違背自己良知的事情――”
“你很孤獨,但我會教導你,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學徒。”
“你不會是秘教的教徒,你只是想要學習秘術的求知者。”
陳束聽著蕾貝爾的話語,有些不明白為什麽蕾貝爾會對一個素未蒙面的陌生小孩這麽貼心。
蕾貝爾導師倒是不太在意,只是笑呵呵的看著他。
…………
…………
回到別墅已經是晚上了,陳束揉著自己脹痛的腦袋,有種回到了高考時期的錯覺。
蕾貝爾用口述的方式告訴了許多秘教的知識,並且教他開始識字。
按蕾貝爾的說法,記在腦子裡的知識會被遺忘,而書籍會永遠記錄知識,他必須盡可能的去學習更多的語言。
無奈之下陳束只能從頭開始。
洗了澡,陳束點上蠟燭,坐到了自己臥室的椅子上。
看著蕾貝爾交給他的那張紙。
愣了一會兒,陳束拿出了白天被交給他的那兩塊作為導師禮物的鵝卵石――
赤紅之石。
用來為法陣提供代替祭品的啟動能量。
很玄幻的東西。
另一塊是一塊純藍色的石頭,和赤紅之石在外觀上沒有不同,但能力截然相反――
謐藍之石。
它是用來收束儀式的工具。
在啟動法陣的過程裡,精神力會被大規模的消耗,而每個人的精神力都是隨著年齡增長的,在總量不足的情況下,召喚或是獻祭就必須用謐藍之石強行結束儀式。
如果不用,那麽過重的精神力消耗就會讓你變成瘋子或者傻子,視情況而定,有時甚至會被儀式反噬成為怪物。
“知識嗎……”
陳束喃喃了一句。
越是隱秘、越是複雜、越是突兀的知識,就能獲得越多的回報。
不同種類的法陣是槍,而知識就是子彈。
蕾貝爾交給他的紙上繪製的是低階的『加護』。
就像是回復卷軸一樣,它的作用是短時間內提高感知力和恢復傷口。
陳束猶豫了很久,終究是打開了桌子下的小櫃子,裡面是一隻簡陋的自製鉛筆。
找來紙張,用自己熟知的文字記錄下內容。
接著,陳束拿著赤紅之石,按在了法陣之上。
按著白天蕾貝爾教他的方法,陳束開始低語――
沒有反應。
用聯邦語進行儀式的成功率低到發指, 一遍就能成功的,已經是蕾貝爾那種級別較高的導師才能做到的了。
可惜他只是學徒。
試了幾遍,還是沒有反應,陳束想了想,試探著用上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語種――
“以我指定的知識為代價,無形又無貌的秘教之神――”
“祈求您的加護――”
念完之後,陳束眨了眨眼。
沒有反應。
“果然是不行的嗎……”
遺憾的歎了口氣,陳束合上書,準備上床睡覺。
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一股晦澀的白光瞬間包圍了他的身體。
陳束僵在原地,手腳木然,無法動彈。
形成實體的濃烈的光芒在他的身體裡像是絲線一樣四下穿行,舒適到刺痛的神經在這一刻被強化到了極致,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靜態,蠟燭微微躍動的火苗被放慢了數十倍,陳束的動作也變得極度緩慢。
只有陳束的大腦仍舊清醒。
過度分泌的興奮讓他有了一種完全掌握了這個房間的錯覺,光線所照亮的房間無死角的在他腦海裡形成了模型――
在這一刻,他變成了非人之物――
『你將獲得神的加護』
有低語在他耳邊響起――
這時,桌上的紙張像是炸彈一般猛然炸裂,完整的謐藍之石瞬間碎成了粉末。
下一刻,陳束猛的跪倒在地!
回想起剛剛的低語,陳束的肺像是鼓風機一般喘著粗氣。
特麽的,那是什麽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