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塊、肉塊、肉塊――
大街上慢慢的都是肉塊。
有幾隻流浪狗從巷子裡悄悄的鑽了出來,想要叼上兩塊肉,結果被在周圍值守的納格爾一槍爆掉了狗頭。
“……這些畜牲!”
納格爾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手裡的左輪手槍嗤嗤的冒著白煙。
卡茲默默的看著不遠處接管了局面的一批手持長柄巨劍的騎士。
“你在罵誰?那個教徒還是特別行動處的人?”
“誰知道呢……不過他們沒什麽差別不是嗎?”
納格爾點上一隻煙,呼出一口白氣。
“這次回去估計要被局長卸下一隻胳膊了……這算是什麽事兒!”
“……那不是治安局的檢查疏漏嗎?”
卡茲脫掉身上的製服,披在旁邊死不瞑目的警探的屍體上。
“你還是太年輕了,小子――”
納格爾用一隻腳踢了下被爆頭的死狗。
“治安局的名聲可比咱們噤聲書局重要多了,那可是副議長的後花園。”
“……”
卡茲沒有說話,默默的低下頭看著幾個小時之前還是鬧市的街區。
滿地的屍體。
…………
…………
醫店裡忙的不可開交。
陳束坐在門口看著店,配合著蕾貝爾給傷者做記錄、緊急止血。
有人哭鬧,有人哀叫,也有人對著秘教破口大罵,到處都是汙言穢語和噪音。
他本來也應該是在這裡面的。
那些低語在脫離危險以後就已經徹底消失了,就像是從來沒出現過似的,他的一切都恢復了之前普普通通的樣子。
那次召喚的後遺症像是完全消失掉了一樣,那可以讓他察覺到危險的直覺再次變得十分微弱。
這是好事情,他並不在意。
米西亞在店後的休息間裡休息,情況緊急,蕾貝爾沒過問之前那顆被米西亞撿到的赤紅之石丟失的事情。
直到下午,藥店裡才徹底安靜了下來。
蕾貝爾幾乎是癱倒在椅子上,腦袋抵著陳束的肩膀。
“辛苦了,醫生。”
“沒事……”
蕾貝爾有氣無力的回了一句。
這家醫店不像是其他地方的那麽黑心,收費相當便宜,蕾貝爾努力了一天也沒賺多少錢。
怪不得她被稱為醫生裡的良心。
“那個女孩情況很不穩定……你們當時在現場嗎?”
蕾貝爾問道。
“嗯。”
陳束答應了一聲,又開口道:“是一個看起來很有錢的商人,他變出來來了一個拿著大劍的怪物。”
“大劍……紅騎士嗎……看來秘教這次下了血本了啊……”
“為什麽這麽說?”
陳束問道。
“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的序列嗎?”
“記得。”
陳束回答道。
秘教供奉的神明有不少,但是主要的能進行溝通的就那麽幾個,其中最強的四個神明有些可以讓信徒從導師階層再次晉升的序列――
守秘人、祭司、毀謗者還有博學者。
守秘人是提燈之神序列的晉升者;祭司對應的是無貌之神;毀謗者對應持劍女神;博學者則是對應神秘的異格之神。
不同的序列供奉不同的神明,也能獲得不同的力量。
像是其中守秘人和毀謗者都是偏向肉體超凡的序列,而祭司和博學者則是偏向使用召喚和加護的序列。
“紅騎士是祭司序列才能召喚的怪物,屬於晉升者級別的能力,不過任何序列的晉升者都是不需要用卷軸來施展能力的,你說的那個人應該只是一個自願被獻祭的導師吧……”
“和你同一個階級?”
“沒錯啊,是這樣,怎麽,你覺得我和那個人是同一種人?”
蕾貝爾用腦袋撞了他一下。
“不,你和他不一樣,醫生。”
“算你有良心。”
“不過就算是像我這樣的很弱的導師,按秘教的獻祭培訓手段大概都花了有大概上百條人命才能培訓出來吧――”
“為什麽……秘教要在這個時候出來殺人,他們明明可以挑那些噤聲書局的人不在的時候再行動不是嗎?”
陳束想起了那個問過他話的警探後來和另一個警探活生生把那個血肉怪物拆卸成零件的畫面。
“因為他們討厭鐵軌列車這種由議會製造的東西啊,只是正好他們想拆了那節車廂的時候有噤聲書局的人在而已――”
蕾貝爾解釋道:“他們大概覺得這種讓鋼鐵在大地上代替馬和人力行動的做法是在竊取神明的權柄吧,這對他們來說是一種巨大的侮辱――”
“所以他們殺那些無辜的人?”
“不,就算不這樣他們也會殺人,秘教殺人從來都不講道理――”
“這種事情很常見嗎?”
“沒有――”
蕾貝爾搖頭。
“最近幾年秘教遠沒有之前那麽猖狂,而是轉入了黑暗的縫隙裡,如果不是今天是列車通車的日子,大概他們也不會站出來。”
“……造物主和無貌之神的鬥爭嗎……”
陳束低聲道。
蕾貝爾笑了笑,支起身子。
“……他們為什麽要那麽做?”
陳束回憶起當時的情況,那個男人眼中的歇斯底裡。
“……這是個很複雜的問題,陳束,在你有足夠自保的能力之前,你不應該去冒然探究這些事情。”
蕾貝爾的眼中閃過一絲黯然,隨即打起了精神,拍了拍陳束的腦袋。
“好了,我的學徒,聽著,這一段時間內城區會很不安生,回去以後不要再到城裡來,知道嗎?”
“……你要呆在這裡嗎?”
陳束問了一句。
“這是當然了,目前城裡傷者很多的――”
“不然我為什麽要學習做一個醫生?”
蕾貝爾又開始處理自己的事情,忙上忙下的動了起來。
之後陳束抓緊她休息的間隙問了一些問題,隨後帶著被叫醒的米西亞出了醫店。
剛才的那種事情就算是米西亞貌似也從沒見過,所以她被嚇的不輕,一路上乖乖的跟在陳束後面。
路上到處都是尋訪的治安局警探和穿著鎧甲手持長劍的騎士們。
哀嚎聲遍布整個內城區。
真是個糟糕的世界――
“陳束……”
跟在他身後的米西亞拉了拉他的袖子。
“怎麽了?”
陳束回頭問了一句。
“你不害怕嗎?”
米西亞抽著鼻子,眼眶被風吹的通紅。
“害怕嗎……”
陳束想起來自己看著那種慘劇時顫抖的手臂和刺痛的腦袋。
“當然害怕啊……”
“那你為什麽……這麽鎮定?明明你還沒有我大――”
“嗯……這個問題……”
陳束想了想。
“再怕也要帶著你趕快逃命不是嗎?當時腦袋一懵拉著你就走,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沒那麽大反應了――”
“大概是只要我跑的夠快,害怕就追不上我?”
陳束打趣了一句。
“噗嗤~”
米西亞沒忍住笑了出來。
笑著笑著,就開始撲倒陳束懷裡嚎啕大哭。
哭聲混合在這一片城區的其他慘叫聲裡,像是一首悲歌。
陳束拍了拍米西亞的脊背以示安慰。
抬頭,是已經暗了下來的天空。
懷裡是一隻哭泣的哈士奇。
陳束想起那一地的肉塊――
真是個惡心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