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自從那天用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知識和語言舉行過儀式之後,陳束就覺得有些地方變得不對勁兒了,就比如自己之前那種不講理的直覺越發的強烈。
像是有某種現實中不存在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一樣,他時不時的會聽到一陣意義不明的指示。
就比如他現在學習那些晦澀難懂的語言時完全沒有以前學英語時磕磕絆絆的感覺,每當他有什麽不懂的地方時,大概率下自己的理解能力就會莫名其妙的猛然增長,原本麻煩至極的東西在這時就會變得極為通俗易懂。
本來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後來他發現這種現象會大幅度的消耗自己的精神力,同時他也知道了那些聽不懂的低語是精神力消耗過度所帶來的副作用。
這種能力一度讓陳束頭疼不已,字面上的頭疼不已。
那種像是腦袋裡被嵌入了一根鋼針的感覺他這輩子都不想再次嘗試,所以他才會看著欣賞米西亞的青春朝氣來舒緩自己閱讀時產生的精神壓力。
嗯,就是這樣,絕對沒有其它的原因。
可惜精神力是人體使用秘術最大的桎梏,所以蕾貝爾也沒辦法去解決這種莫名其妙的後遺症。
當然他並沒有告訴蕾貝爾自己舉行了和這個世界截然不同的儀式,隻說是在店裡體驗過秘術後就有了這種反應,搪塞了過去。
不過這種後遺症的雖然代價讓他極為惱火,但卻也的的確確的有著很實用的地方。
比如現在――
在自己那這兩天大大提升的直覺所帶來的刺痛裡,陳束知道麻煩來了。
因為一般這時候都是代表著有人在周圍已經盯上了自己――
有人對自己懷有惡意。
身邊的米西亞還在興奮湊著熱鬧,陳束拍了拍腦袋,抬起頭朝四周看去。
有一個警探打扮的人在朝他們走過來。
他不是一個普通的警探――
他下意識這麽覺得。
是蕾貝爾說過的噤聲書局的人嗎?還是說是議會的殺手?
陳束很慌,但他並沒有轉身逃跑――
為了防止被人搜查,他沒有把任何和秘術有關的東西帶在身上,現在逃跑無異於是在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情況下找死。
他為什麽會找上我――
我暴露了什麽――
熟悉的低語隨著陳束陡然加快的思考又響了起來,但他無暇顧及。
非正常的思維情況下,陳束沒有露出慌亂的表情,他回過頭,那名警探的腳步和周圍的吵鬧聲仿佛慢了一倍速一樣。
米西亞、人群、興奮、列車……圍觀、人潮……
是我的表情過於平靜帶來的麻煩嗎……
不能緊張……不要發抖……
還有機會,要演下去……
周圍的世界重新恢復了正常。
“嘿,兩位可愛的少爺小姐,你們也是來參觀這偉大的造物的嗎?”
警探俏皮的朝他們搭話。
“嗯……誰啊?”
米西亞轉過頭來,看見了這名警探,當即被嚇的一跳。
“嗚哇――我今天可沒有偷東西啊警探先生!”
米西亞反射似的抱頭繞後到陳束身後,成功的讓警探的視線順理成章的和陳束對上了。
……我想烤了這個豬隊友……
“請問有什麽事需要我效勞嗎,警探先生?”
陳束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困惑和恰到好處的緊張――
這是他現在這個年紀應有的對於警探與成人的畏懼。
“看來你有著很好的教養,我的小先生――”
男人半蹲下身子,視線和陳束持平。
“你家的大人呢?沒有和你們一起來嗎?”
男人四下看了看――
“就你們兩個小孩子在這裡可是很危險的啊――”
“我沒有父母和監護人了,先生,我是被人領養的。”
陳束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落寞和難過。
“……”
男人一愣,想了想又問了一句:“那買下你的人不在這裡嗎?”
“不在,先生……”
“他們去哪裡了?”
“他們拋棄我走掉了……”
似乎是被被觸及到了傷心事,陳束的聲音開始哽咽,眼圈微紅。
“……很抱歉提及你的傷心事……需要治安局的幫助嗎?”
“不用了先生……我現在過得很好……”
“可憐的孩子――”
警探憐惜的摸了摸陳束的頭,隨後仿佛不經意間的突然看向了陳束身後的米西亞:“領養這孩子的是是什麽樣的人啊?”
“領養?警探先生你可能誤會了什麽――”
發現對方不是來抓自己的米西亞又重新變成了愛好搞事的哈士奇――
“那兩個女人可不是領養他――”
“她們分明就是在包養陳束嘛~”
陳束臉上表情一僵,隨即像是被提起了羞辱的事情一般難過捂住了臉――
媽的米西亞我遲早要鯊了你!
“陳……束?很奇怪的名字……是外來人嗎?”
“是的哦警探先生~”
米西亞不放棄任何一句能插話的機會。
“那兩個女人可漂亮了,身材也很好,按大人的說法就是很傷身體的那種類型了,你看看他這瘦弱的胳膊……”
米西亞拍了陳束一把。
“每天不知道要被壓榨多少次呢~”
“夠了,米西亞――”
陳束低聲呵斥了一句,隨後難過的壓著嗓子:“不要提起這些讓人傷心的事情了……”
“……”
警探先生愣愣的看著兩個人互動,隨後安慰了陳束幾句,最後才轉移話題問道:“我剛剛看見你並沒有像周圍的人一樣對那偉大的造物感到自豪……看來是我想差了……非常抱歉。”
“您在說什麽呢先生?”
陳束不解道。
“我當然是對它感到好奇的,只是……”
陳束看了車廂周圍的老爺們一眼。
“我只是單純的不喜歡那些和……包養我的人一樣的有錢人而已,先生……”
“我承認這是件悲傷的事情,那麽……你確定不需要我的幫助嗎?”
“不用了,先生――”
陳束臉色有些蒼白,難過道:“我可以離開這裡了嗎?先生……我不想再回憶起這些讓人傷心的事了……”
“好吧……感謝你解答了我的困惑,小先生。”
男人直起身子,正了正警帽,轉身走了回去。
陳束也一直維持著這副蒼白的臉色,拉著米西亞快速鑽出了人群。
“看來是你反應過頭了,那只是一個人口買賣的受害者而已,頭兒?”
卡茲隨意的站回到納格爾身邊。
“的確――”
納格爾點點頭。
“我也看見了,他們的表情很自然,沒有謊話的痕跡。”
“所以我就說在這裡駐守是沒有意義的嗎……”
卡茲嘖了一聲。
“當心你的薪水,卡茲。”
納格爾瞪他一眼。
“這是事實,不是嗎?”
卡茲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道:“周圍都是治安局的人,那些秘教的瘋子再缺少理智也不會去和普通民眾一換一抵命不是嗎?”
“說到底咱們還是要保護的就這些當地的富商和官員,簡直輕松的要死……”
卡茲拉了拉腦子遮住太陽。
“那些瘋子還能混進老爺們裡面不成……”
納格爾開口正要訓斥,聞言突然就僵住了――
他突然急切的拉過了一旁站崗的真正屬於治安局的警探。
“你們對今天邀請的官員和商人搜身了嗎?”
與此同時,人群中一聲炸響,隨著的就是血肉飛濺――
“是孽教的瘋子,疏散人群!”
流動的人群中爆開了一朵血花――
…………
…………
那惡意還沒有消失――
剛剛的表演沒有任何出錯的地方,這不對勁――
聽不懂內容的低語聲越來越清晰,周圍還有米西亞聒噪的吵鬧聲――
該死,她的父母到底是什麽品種才能生下這隻哈士奇!
走進一條小巷子裡,陳束用手撐在牆上,吐了出來――
剛才保持鎮定和快速思考所引發的那該死的後遺症讓他現在腦子裡一片模糊。
“陳束……你怎麽了……”
“……沒事吧……”
米西亞有些焦急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傳來。
要死人了――
陳束的腦海裡出現了這個想法。
誰會死――
為什麽會死人?
陳束無力的跪倒在地上,掙扎著抬起頭朝巷子外面的人群看去。
很吵鬧的聲音在一瞬間被導入他的大腦。
“……喔――這就是帝國的貴族老爺們才有的車子嗎……”
“感謝造物主的恩賜……”
“……研究院們實在是太偉大了不是嗎……”
“……偉大的造物……”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正午的太陽曬進小巷,陳束抬起頭,下意識的看向了人群內圈裡一個身穿禮服的老爺――
那個臉色紅潤的中年男人的動作在陳束眼裡被放大――
他隨意的取出了胸口處的手帕――
那是一張裡面勾畫了看不懂的圖案的手帕――
下一刻他用一把刀插入了自己的肚子。
陳束看著那個男人奇怪而又瘋狂的動作,明白一件事――
那個老爺打扮的男人才是他一直感覺到的惡意來源――
他又被這該死的直覺救了一次――
“感受這個世界的真理吧,你們這些無知的異教徒們!”
男人刮開了自己的肚皮――
密密麻麻的血肉從傷口處瘋狂的生長,男人癲狂的揮舞這雙手衝進了人群,口裡高喊著其他語言的禱告詞――
“開槍――”
“……注意行人……”
“散開,都散開!!”
周圍的警探們抬槍射擊。
下一刻,人群中猛然炸開了一陣血肉構成的花團,四散的肉塊無死角的沾在了圍觀群眾的身上――
於是慘叫聲開始響起――
一隻突兀出現的大劍突然穿透了人群,持劍的是一個完全由血肉組成的人形怪物,那怪物只是持劍一轉――
血漿爆開,半截的肉塊兒和頭顱四處飛濺――
‘秘教的人都是瘋子,他們為了獲取力量不會在意任何事情――’
陳束猛然想起了這句話。
已然癱倒在他身上的米西亞顫抖的抱住了她,恐懼的尖叫著。
第一次的,陳束對秘教教徒不是好人這一點有了認知。
他不再只是把他們看成是四下逃亡的罪犯。
他們是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