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樓乃秦淮最有名的青樓去處,而秦淮是天下狎妓之風最盛之地,因此說百花樓是天下第一青樓也不為過。
所謂百花,當中的姑娘們當真有百種風情,撫媚妖嬈者有之,溫婉如玉者有之,賣藝不賣身的清冷女子亦有之。樓中女子千嬌百媚,各有風情。
余杭位於形勝之地,達官貴人,豪客士子多往來於此,百花樓作為一大消遣去處,樓內可謂是高樓滿座,日夜笙簫,當真是一大銷金的好去處。
姬尋和顧長安行至余杭城內最繁華之地,往前一看,便可見到一座九層花樓,樓前掛著百花樓三字,門前皆是招展女子,個個姿容不俗,花樓前進出之人不絕。
“不愧是天下青樓名列第一,看這架勢,比之鹹陽的霓虹院有過之而無不及。”顧長安搖著扇子,看著那花樓讚道。
“姬兄,咱們進去瞧瞧。”
二人進了樓內,只見處處皆是香羅翠帳,玉盞紅屏,熏爐內燃的盡是龍涎香,煙霧嫋嫋,吸之令人心神一松。樓女子勸酒聲,客人醉酒調笑聲,琴聲,琵琶聲不絕於耳,處處皆是挽歌起舞的芳華女子。
姬尋還從未來過如此香豔之地,心中有點不甚自在。
“怎麽樣,姬兄,這百花樓夠香豔吧。”顧長安笑著說道。
“顧兄,這場景我有點吃不消啊,要不咱們還是走吧。”姬尋哭笑道。
“誒,姬兄,人都有第一次,再說,咱們只是來此看看,又不狎妓的,不必有心理負擔,姬兄放松便是。”說罷顧長安便拉著姬尋招了個桌子坐下,當即有女侍過來倒酒。
“哎呦喂,當真是貴人呐,小地還從未來過如此俊俏的哥兒呢。”一位中年老鴇搖著一把花扇向兩人迎來,走路一扭一扭,臉上滿是堆笑。
“兩位公子是來聽曲還是找人?”那老鴇說話時眼睛一直看著顧長安。
老鴇眼尖,很顯然,兩人中這位打著折扇的公子才是財主,腰間那枚玉佩便不是尋常人能佩戴的起的。
“我倆來此找芸琅姑娘。”顧長安笑著說道,面帶春風。
“呦,真是不巧,琅兒她近日身體不適,不見客。”老鴇語氣遺憾,臉上滿是惋惜。
“呵呵,當真是不見客嗎?”顧長安邊說邊從懷中掏出一張千兩銀票,一副我懂的樣子。
“這,若是公子這般的雅致貴人,奴還是得先上樓問問。”老鴇邊把銀票收入袖中邊笑道。
老鴇在這百花樓內不是沒有見過一擲千金的豪客,但畢竟少之又少,見這白衣位公子出手如此闊綽,長得又是風流倜儻,當即把錢一收,轉身上樓。
“哎呦我的好女兒,你還在那窗邊望什麽,柳郎都走了半年了,你也該開張了。今則個樓裡來了貴客,那人一擲千金,就為見你一面,你可要好好招待。”老鴇上了樓,推開一處香閣,笑的那叫一個做作。
只見那香閣窗邊倚著一個女子,形態慵懶,一頭青絲披肩,裸著玉足,外套一件玫瑰色香衣,紅羅系腰,此外再不著它物。生的是美豔至極,眉眼嫵媚,紅唇妖冶,修長的玉頸下一片酥胸雪白,素腰堪堪一握,當真是人間尤物。
窗前女子便是號稱秦淮絕豔,百花魁首的也芸娘,真名芸琅。
女子側著臉望著窗外,也不看那老鴇,輕輕開口道:“我說過身體不適,不見客。你去給那人對個對子,上聯是玉足慢啟,十步香塵生羅襪,若下聯令我滿意,我便見他。”語氣慵懶,
給人酥酥麻麻的感覺。 “公子,琅兒出了個對子,若是公子能對出,她便來見客。這對子上聯是玉足慢啟,十步香塵生羅襪,請公子作下聯。”老鴇下了樓向顧長安轉告道。
顧長安聽後思索了半天,愣是對不出,隨即看向姬尋說道:“姬兄,你出口成詩,這對子我對不出,你試試吧。”
“素手輕攏,千秋胡語入琵琶。”姬尋張口即出。
“妙,妙,姬兄真乃文曲下凡。”顧長安讚道。
那老鴇聽後轉身離去,向芸娘複下聯去了。
“顧兄,這位芸娘架子這麽大麽?連老鴇都可以使喚。”姬尋開口問道。
“顧兄這就有所不知了,像這般能在聞人錄排上排在第二的女子,不知有多少貴客罩著,聲望還在那老鴇之上,任性一點有什麽。再說,她在這百花樓內就是活著的搖錢樹,老鴇讓她使喚一下又如何?”
“姬兄你剛才提到琵琶,我倒聽聞這芸娘彈得一手好琵琶,不知今日是否有幸一聞。”
過了一會,一位女子從樓梯緩緩走下,玉足赤裸,手挽一把琵琶,玫瑰裙擺托在身後,風華絕代。
女子一下樓,客人們的目光都紛紛投向她,不少人都暗暗噎了一口口水,更甚者夾在盤中的筷子都忘了舉起。
只見那女子徑直走到姬尋和顧長安那一桌,盈盈欠身,紅唇輕啟,“奴家芸琅,見過二位公子,不知剛才那對子是二位中何人對出?”
顧長安扇子一收,指向姬尋,笑道,“是我這兄弟姬尋,他才思敏捷,出口便是佳句,那對子他不假思索便對出。”
“公子好才情,那對子是柳永公子出給奴家的,奴家苦惱了許久也思索不得下聯,沒想到今日公子張口便對出了。”芸娘淺淺一笑,明豔動人。
“芸琅姑娘謬讚了,在下不過隨口說了一句罷了,哪曾想過能入姑娘法眼。”姬尋作揖道。
“公子太謙虛了,隨口一句便是如此,說公子才思敏捷還貶抑了公子才華呢。”
姬尋心中暗道果然是讀罷蜀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謅,自己聽師哥吟了十幾年詩詞曲賦,如今也沾了師哥那麽一點才情。
“公子既然說到千秋胡語入琵琶,奴家讀書雖少,卻也知道昭君出塞的典故,便向二位以琵琶彈一曲昭君出塞如何?”
“能聽姑娘的曲子,榮幸萬分。”
芸琅輕輕點頭,隨即輕輕撥動琵琶弦,未成曲調先有情。
只見那琵琶聲聲掩抑,別有憂愁,大弦處若嘈嘈急雨,小弦處若竊竊私語,一曲終了,樓內聲音弱了一半, 眾人皆沉浸在剛在的琵琶聲中。
“芸琅姑娘這琵琶聲,當真是道盡了昭君出塞的千般無奈與不遇之心呐,曲子千回百轉,人間難得幾回聞。”
“多謝公子讚譽,這曲子彈得好,不過是因為奴家身世坎坷,能品出那般意味罷了。”芸琅輕聲歎道。
“奴本是羋國之人,羋國滅國後便被教坊司充為官妓,入了百花樓,雖說賣藝不賣身,心中也是萬般不得志,昭君想做那帝王妃子,奴家若是有得選擇,更願意做那尋常女子,而不是這什麽百花魁首。”
“先前一位喚作柳永的公子願出萬兩白銀贖奴家自由,奴雖有意於他,只是入了教坊司教籍,終身脫離不得,柳公子為了贖奴,於半年前與奴道別,欲去鹹陽考取功名,好助奴脫離教籍。奴本不應與兩位公子說這些,只是今日見到兩位,仿若遇了知音,奴家多嘴,還望兩位公子不要怪罪。”芸琅說著說著便紅了眼眶,楚楚可憐。
“姑娘與我們說心裡話,我等豈敢怪罪,只是想問芸姑娘,方才所說的柳永公子莫不是那聞人錄中號稱詞絕的柳永柳七郎?”顧長安問道。
柳永家中排行老七,世人亦稱其為柳七郎。
“正是。”芸琅輕啟紅唇。
“沒想到號稱流連煙柳之地,所作之詞能令宮女傳唱的柳七郎竟是如此有情有義之人。往日我讀他所作《雨霖鈴》,那句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本以為他是矯揉造作,沒想到卻是真情實意,確有其事。”顧長安搖著扇子,輕聲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