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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蟄劍:萬裡龍堤》第12章 讓賢3子
  夏語冰掀開紅紗帳,從轎子裡探出腦袋來,問道:

  “這是到哪兒了?”

  “三小姐,剛過了舊都陽城,再有十裡就到黃河了。”

  一個隨行的下人答道。

  夏語冰坐回轎中,朱唇半抿,雙眸微含,獨自尋思了片刻,說道:

  “時候尚早,吩咐前隊先行,我們進城一趟。”

  紅轎外理事的人聞言,比了個手勢,喊道:

  “小姐進城,爾等行到岸邊待命!。”

  轉身又對四個轎夫說道:

  “這就回頭吧。”

  四個抬轎之人聽令,腳下騰挪換步,肩頭仍是穩如尋常。這時西風漸起,鑾鈴叮當,轎頭很快掉轉了方向,朝著陽城大門走去。

  禹王宮外,人跡寥落,往來稀疏。自從陽城淪為舊都,這裡便被當地的官府設禁,尋常人等不得靠近。不過雖說沒有人力破壞,但這禹王宮到底還是荒廢了一年之久,殿門和宮牆之上,難免已是斑駁蒙塵,略顯破敗。

  一個少年站在宮門外,仰頭盯著牌匾上“禹王宮”三個大字癡癡地看,宮門的守衛看他形跡可疑,走過來推了他一把,誰知這少年身上沒有半兩氣勁,綿綿軟軟地便倒在了地上,只是他那一雙墨瞳始終不曾偏移,仍是死死地盯著牌匾看。

  守衛見此人一臉癡相,回到宮門下拿起長劍,準備驅趕那少年,卻聽耳邊傳來嘎吱嘎吱的開門聲,身後幾人高的宮門打開了一道小縫,從裡面伸出一隻枯手和一顆尖腦袋,那隻枯手抓住了守衛的胳膊,令他不能拔劍,那顆尖腦袋張口說道:

  “不得無禮,他是大人的客人,快把他請進來。”

  守衛不禁渾身一顫,連忙陪笑道歉,將那少年一步步攙進了宮門。

  “公子,你此行北上一路勞頓,大人讓我代他先道一聲辛苦了。”

  門內那尖腦袋說道。

  少年沒有回話,踱了進去,自顧左右張望著,禹王宮內的大小殿房,高矮牆院,這些都是他第一次見。那尖腦袋見少年並不理睬自己,當下也不再作聲。

  “這兒的房子多得沒完,你說那大禹平日最愛住在哪間?”

  二人正路過一間偏殿時,少年突然開口問道。

  尖腦袋笑答:

  “公子這話該問問自己,若你是這宮殿的主人,你會住在哪間?”

  “當然是那間靠著城門的最好,進出方便得多。”

  尖腦袋一愣,詫異道:

  “公子這話就怪了,為王為主者,莫不擇深宮奧室,方圓正中的寶邸棲身,怎麽到了公子口中,卻是靠近城門的偏殿最好?”

  “你剛才說了,若我是這宮殿的主人,那自然是我說了算,你卻偏要說別人如何,可見你並不認我這個主子,我若真是你的主人,就一刀殺了你。”

  尖腦袋聽聞這話,心中一凜,暗道:

  “此子言語霸道,為人主的狂傲確是有了,就是不知武功學到那人幾分?。”

  一時無話,尖腦袋領著少年在宮中穿梭,最終走到了幾級石階之下,躬身說道:

  “公子,上去吧,兩位大人在那兒等你。”

  少年一聲不吭,拔足登上石階,還沒走到一半,身後那尖腦袋再次開口道:

  “公子,若有朝一日,公子終成了這萬千宮闕的主人,一定可別忘了在下,在下有扈氏,單名一個甘。”

  少年頓了一下,登上階梯。

  階梯之上,少年眼見一片開闊的空地,

空地中央,一間壯麗恢宏的大殿不傍不倚,傲然獨立,正是那有扈甘口中為王為主者莫不擇棲,雄踞於這禹王宮內方圓正中之地的寶邸——禹王殿。  少年走向殿門,兩側各站著一個下人,始終低埋著頭,少年一把推開門,跨了進去。

  啪嗒、啪嗒。

  禹王殿內,曠無陳設,暗如黑夜,只見一點燭火晃動於深處,除此之外,便剩那啪嗒聲作響。少年絲毫不怵眼前這詭異的場景,大步走進殿內。

  “夏公子,你來了,你娘近來可好?”

  一個男聲飄然入耳,聽起來大概四五十歲的年紀。

  “你既然認識我娘,就該知道我姓塗山,何必叫我什麽上公子下公子。”

  少年回答。

  “哦?莫非公子不願姓夏?塗山雖也是大族,但跟中原夏姓比起來,還要差上許多。”

  “姓氏又有什麽好壞之分?我願便願,不願便罷。”

  這時另一個蒼老的聲音森森傳來:

  “小朋友,你可知這世間多少人終生也難得一姓,眼下天賜權柄於你夏姓子孫,你難道不想要?”

  “我想不想要,於你何乾?”

  少年邊走邊答道。

  “夏公子,你過於謹慎了,你可知我們二人是誰?這陽城禹王宮又是何地?”

  那個中年男人說道。

  “我娘隻說有兩個無姓之人要見我,讓我到這禹王宮來,你們若再故弄玄虛,叫我什麽夏公子,我便兩刀殺了你二人。”

  少年行到殿下,抬頭看去,只見一老一少兩個男人席地對坐,正秉著燭光下棋,殿內回蕩著的啪嗒聲,便是二人落子的聲音。

  “哈哈哈,久聞狂刀在南方殺人,每每用死者的鮮血塗在牆上題字,今日得見,確是對得起一個狂字。”

  中年男子放聲笑道。

  少年冷冷回道:

  “三句話以內,你若再不說些有用的,便用你的血,讓你見見那把刀。”

  “哈哈,公子別急,我這就說,這就說。我們二人乃是無姓之人,這你是知道的,對吧?”

  “還剩兩句。”

  “那你可知禹帝為何要造這禹王宮?”

  “一句。”

  那坐在對面的老者見中年男子吊著少年胃口,故意不說重點,於是搶道:

  “老夫名叫丹朱,這位是我姐姐的兒子,喚作商均。實不相瞞,當年禹帝遷都陽城,建造禹王宮,正是為了避開我這個外甥。”

  “避開他?他有什麽本事,能讓大禹避讓?”

  少年一驚,目光看向那中年男人,暗想此人和眉善目,長發蓄髯,武功莫非還在大禹之上?那俯仰天人的至境之上,又是何等境界?心神未定,卻聽那自稱丹朱的老者答道:

  “他沒有什麽本事,他只是一個人的兒子。”

  “這算什麽話?他是你外甥,自然是你姐姐的兒子,天下又有誰不是一個人的兒子?”

  “但他也是舜帝的兒子。”

  少年聞言,思索了片刻,釋然道:

  “啊,原來你姐姐嫁給了舜帝,這麽說來大禹搶走的,是他父親留下的帝位,所以才要避著他。”

  商均聽聞這話,指尖一顫,落下了一步壞棋,他伸出手去,想要收回那顆棋子,卻被坐在對面的丹朱攔住。

  “落子無悔,你且告訴塗山公子原委吧。”

  丹朱道。

  商均縮回右手,歎了一口氣,嘴角卻不知怎地戴上一絲笑意,說道:

  “其實禹帝並非從我這兒搶走了帝位,是我自願讓賢於他,他倒也不是為了避我才跑到這陽城來,而是為了躲著大臣們。”

  “大臣們有什麽好躲的?”

  “說來慚愧,當年舜帝道死蒼梧,暴斃於南巡途中,禹帝身在北疆關外,便由我這個不肖子坐了幾天的帝位。然而朝中大臣並不服我,齊呼非禹帝號令恕不遵從,我便假擬了一封黃河決堤的汛情令召禹帝回來。禹帝回來之後,得知我要讓位於他,百般推辭,不得已躲到了這陽城,誰知大臣們從此紛紛跑來陽城奏事,安邑都城名存實亡,我這商均帝也就不宣而廢了。”

  “所以你今日找我來,是想讓我幫你奪回你的天下嗎?”

  少年問道。

  商均和丹朱對視了一眼,笑道:

  “哈哈哈,我等不肖子孫,無姓之人,連我這位舅舅都不敢說天下是他的,我又怎麽敢說天下是我的?”

  少年把目光轉向丹朱,見其一張枯槁的老臉上帶著笑意,顯然沒把商均的解嘲放在心上,少年一時有些不解。

  “公子一定在想,這老頭兒是誰,天下又怎麽是他的了,對吧?”

  商均問道。

  “你倒是說說。”

  “舅舅,您自己告訴他吧。”

  丹朱啜飲一口,緩緩說道:

  “方才不是說了,老夫無姓,名叫丹朱,堯帝之不肖子也。”

  少年口中又是啊的一聲,指著丹朱說道: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是堯帝的兒子,卻讓位給了舜帝。他是舜帝的兒子,卻讓位給了禹帝......”

  “而公子,你是禹帝的兒子,眼下你的處境和我二人當年極為相似,卻又大有不同。”

  少年目光低垂下去,冷冷問道:

  “哪裡不同了?”

  商均哈哈一笑,答道:

  “我二人皆是被父親摘去了姓氏的無姓之人,而你父親從未不讓你姓夏,只是你自己不願隨他姓罷了。”

  這時丹朱插話道:

  “不僅如此,我二人當年讓位的人選,乃是功滿天下的舜禹,而當今義帝卻是一個庸碌無為的俗人,他能稱帝全仰仗著他叔父伯夷的支持,你難道就心甘情願嗎?”

  少年顯得有些遲疑,但嘴裡還是咄咄逼人:

  “我情願如何?不情願又如何?”

  “你若情願拱手讓江山,那便從此改姓,最好連塗山這個姓氏也丟掉,免得招來殺禍。你若不情願,就拿著此信去找一個人,我二人正設法幫你清掃一些障礙。”

  商均說完,從身後摸出一封骨箋,拍在案上。

  “你要讓我去找什麽人?”

  “便是那伯夷。”

  少年眉頭一挑,問道:

  “你們剛才不是說,正是他扶持了義帝嗎?”

  “伯夷此人,這次雖然看走了眼,但他絕非是那種不明事理之人,當年的舜帝禹帝,都是他推辭帝位之後親自舉薦上去的,我們在這信裡說明了利害,想必能夠令他醒轉,扶你為帝。”

  少年聞言,神情一顫,良久沒有言語,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

  “這麽說伯夷是助舜禹奪走你們帝位的大功臣,沒想到你還能對他有如此評價。”

  “哈哈,我二人雖是不肖子孫,琴鬼弈棍,卻並非是那深仇暗恨之人,公子可別太瞧人不起了。”

  “你剛才說正幫我清掃障礙,我有什麽障礙?”

  少年話鋒一轉道。

  商均的語氣也跟著嚴肅了起來,答道:

  “你可知你父親一生收了四個弟子?”

  “什麽弟子......我不知。”

  少年雖是這麽說,但他咬牙切齒的神情,卻是全然被商均和丹朱看在眼裡。

  “大弟子伯益,也就是當今義帝,此人空有一手萬裡龍堤神功,可惜並無才乾,粗人一個不足為懼。二弟子夏語凝和三弟子夏語冰是一對遺孤姐妹,或許是不知她們生父是誰,你父親收養她們時便給她們賜了夏姓。這夏語凝早些年不知怎地突然溺死,屍首被人發現在黃河下遊的東夷,可等你父親到了地方,那屍體卻又不知所蹤,成了懸案,倒也省去了我們一個麻煩。最棘手的,便是那夏語冰,此女長相妖冶狐媚,工於心計,並且傾心於她的大師兄,一心想維護伯益的帝位,如果事情順利,這個最大的障礙今日就能除去。”

  “不是還有個四弟子嗎,你怎麽不說了?”

  少年問道。

  “哈哈哈,公子莫不是在裝傻,那四弟子不正是與你“狂刀”齊名,前些日子剛剛平定了犬戎之亂的“蟄劍”李冬蟲嗎?此子年紀尚小,身世不詳,近來卻名聲大噪,甚至蓋過了他大師兄的風頭,我想不用等我們出手,他們自己便會想辦法除掉此人,以絕後患。”

  話到此間,禹王殿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商均朗聲問道:

  “怎麽回事?”

  殿門外的下人走進殿內,慌張答道:

  “大人,有人強闖進了宮門,正往禹王殿來呢。”

  “還有人如此大膽?守衛是幹什麽吃的?”

  “那.......那人自稱是大夏三小姐,巡南使夏語冰。”

  “什麽?她不是往黃河去了嗎?”

  商均和丹朱二人皆是滿臉錯愕,過了一會兒功夫,丹朱才強裝鎮定,開口道:

  “咳咳,公子,你腳程快,先拿著我的令牌到城外崔嵬關,告訴那裡的伏兵不要動手,夏語冰進了陽城了。對了,此信你也拿著,從陽城北上,過了黃河便是大禹渡,伯益今日在那裡舉行采冰大典,你把信交給他叔父伯夷,但要小心別被伯益察覺了。”

  丹朱從腰間取下一塊銅牌,連著案上那封骨箋遞與少年,少年伸手接過,說道:

  “原來你們說的幫我清掃障礙,就是在城外設下伏兵啊,我還當是什麽高招呢。”

  “夏公子,哦不,塗山公子,此去坎坷,萬事小心啊。”

  少年轉身,歎了口氣,喃喃道:

  “不必為難了,今後我跟你們一樣,做個無姓之人,二位若還有命見我,到時叫我一聲啟就行。”

  少年走出禹王殿,遠遠地看見宮門處進來了一隊人馬,幾個守衛站在一旁,已是不敢阻攔。少年低下頭去,看著手裡的骨箋,胸口說不出的煩悶,暗道:

  “這兩人居心不明,即便那伯益是個庸人,可我又何德何能,配得上稱帝?難道只因我是那人的兒子?”

  心念至此,少年胸中已有了決斷。

  桄榔一聲,少年將手中那封骨箋拋出老遠,身形一晃,消失在宮闈之內。

  少年離開後不久,從台階下的陰影裡,走出一個尖頭枯面之人,正是那有扈甘。他彎下腰去,拾起地上的骨箋,拿在手裡一看,滿眼盡是些“德不配天地,功不盈一斛”、“在正不在私”一類的彈劾之辭,與他料想中並無二致,於是將那骨箋收入腰間,躬身站好。

  又不多久,一頂紅轎停在了禹王殿之下,自轎帳的裡側掀起一角,露出半張皎皎容顏來,卻聽一個柔聲細語道:

  “尖腦袋,你就是禹王殿的監官吧?”

  有扈甘躬身答道:

  “回稟三小姐,小人虞城有扈氏,正是故都監官。”

  “哼,誰問你是哪族哪姓來著?我師父不過才賓天一年,你就讓禹王宮破敗成這樣,等我一會兒從裡面出來,定要治你的罪。”

  “三小姐,這禹王殿宮深牆高,又是先帝故居,到今天也沒有哪個大人敢搬進這裡,我一個小小監官,哪來錢財修繕這偌大的宮闈呢。”

  “既然沒人住這兒,你為何在宮門布下守衛,攔我進來?”

  “三小姐,今日有兩位大人在此議事,我不敢怠慢了他們。”

  “什麽大人?有本小姐大嗎?”

  夏語冰嗔怒道。

  “三小姐,您自己進去看吧,小人不敢多嘴。”

  “蠢奴才,臭規矩倒多。”

  夏語冰放下轎帳,紅轎緩緩離地,登上了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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