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小亭上不知何時落了兩隻雛鳥,日子便在它們整日的嘰喳聲中不知不覺到了三月。如此暮春時節,大多數的花兒都已凋謝,余下的一些難以成勢,便是星星點點隨意散亂,偶有一兩處成團成簇,便給人些許驚喜安慰,可事後再想起來,其實更無意趣。
一如往常,謝琦起床後首先推開了正西向的窗戶。遙望著小亭頂端那兩隻羽翼灰黃駁雜的雛鳥,她便有了好心情。自從謝朗哥哥離家後,謝叔叔也因為陛下染疾的緣故而留守宮中,有些日子未曾回府了。這赫赫太尉府便再沒有能與她說上話的人,於是除了完成每日例行的課業,也只能彈彈琴、看看書,或是自己與自己下棋來消磨時間。
半刻鍾後,她洗漱收拾完畢,推開房門時便感到了一絲涼意。她抬頭望天,一大片厚密的雲正緩緩向京城逼近,整個天空都是灰蒙蒙的。這種日子並不少見,今日必然又有一場大雨,如此想著,她到偏廳隨意吃了些東西後就快步去往了書房。
三月中旬的氣溫本是正好,不冷不熱,往年即便是刮了大風,下了大雨也不過多添一件單衣就足以禦寒。但今日卻明顯不同,謝琦坐在書房中,兩側門窗緊閉,寒意也不知從何而來,她便又多穿了一件。
她不喜歡下雨,最不喜歡的便是大雨,細雨蒙蒙或許別有一番意趣,但大雨乃至暴雨絕不會有甚意趣,它們只會讓人煩躁。但在齊國,天若連續晴了半個多月,就差不多是該有一場規模頗大的雨了。果不其然,剛過卯時外面就起了大風,醞釀了許久的雲層緩緩移動著,此時正好停駐在京城的正上方。大約過了半炷香的時間,磅礴大雨在頃刻間砸到了地面上,劈裡啪啦的聲音十足的鬧心,電光與雷聲隨後才至。
其實整個南境的雨水都不算少,只是齊國京城潮濕尤重,雨水算得上是最多。究其原因,大抵與它的地理環境相關,齊國京城四面環山,水汽便在此鬱集而難以消散,天空中時常飄著大片大片厚密的雲,隔三差五便有場小雨,那麽半月有一場大雨也是自然。
無論怎麽看,此處也不適合作為國都,但齊國的開國皇帝偏偏就選擇了此處。齊國人說此地乃是風水絕佳之地,四面大山有臥龍之勢,此地便是龍懷之中,龍爪之下。至於外國人,尤其是趙國人,常以此嘲諷齊國,說齊國那位開國皇帝是怕有朝一日他們趙國攻入齊國才會選擇這麽一個封閉的地方建都。
但無論他們如何叫囂嘲諷,齊國人並不理會。齊國人信奉武力,老皇帝之所以在百姓中有如此聲望也是因為他年輕時四處征戰為齊國開疆拓土。便是這番功績,使得他近年來的驕奢淫逸得到了絕大多數百姓寬容,但他畢竟是做的過分了些,現如今已經有不少地方百姓有了暴動之心。
然而這些暴動至今尚未起勢,其中功勞大抵可以歸結於一人。此人便是當朝太尉,也是她的叔叔——謝當歸。
十年前尚是一個小將軍的謝當歸領兵攻打趙國,在他的指揮下,五萬人馬硬生生啃掉了趙國引以為豪的十萬白馬軍。而後他又率領僅剩的兩萬人馬插入趙國腹地,連下二十五城,逼迫趙國皇帝不得不再割讓二十五城求和,如此可稱得上是豐功偉績,也讓凱旋的他一躍成為了太尉,統禦齊國兵馬。此後數年他繼續南征北戰,也使得如今齊國國土疆域較之開國時足足大了一倍。齊國人尊稱他為“戰神”,無有不敬。
太尉府就位於宮城外五裡處,
此處乃是京城中最中心地帶,大門前立著書有“護國柱石”的四字石碑,背面刻著歷代太尉的名字,顯然這並非是專為謝當歸所立,不過謝當歸一人的名字便佔了半幅,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漆滿朱紅的大門之上掛著刀刻斧鑿般書寫的“太尉府”三字牌匾,此門常年緊閉,除非謝當歸親自回府或是高品官員拜訪,等閑絕不會開。它佔地一百七十二畝,正房三間居中,左右大小廂房一百二十余間。
正房向後余下的空間被一分為二,修建了兩處大園子,居左的是“金戈園”,居右的是“鐵馬園”。名字起的殺伐意味濃厚,但其中風景卻恰恰相反,其中有諸多謝當歸親自設計重建的亭台廊橋,具是小巧玲瓏。謝琦尤其喜歡含翠亭,坐在其中,向清池望去,翠竹掩著假山,半隱半露,半分翠色半分湖色,和諧自然。即便是通向此處的連廊,一路上曲折纏綿,前後芭蕉掩映,也是綠意滿目。
謝琦如此想著,手底的琴音緩緩流出,寧靜祥和之氣在書房內氤氳。
“琦兒,你的琴藝真是越發精湛了,比起宮裡那位白琴師也不遑多讓了。”謝叔叔突然推門而入。他回來應該有一段時間了,至少在謝琦彈琴的時候,他就已站在門外聽著。
“叔叔,您今日怎麽有空回府了?陛下那裡不需要人照看了嗎?”謝琦佯裝驚喜,露出了笑容。
“蕭鼎氣數將盡,看與不看,沒有分別了。倒是你,你哥哥數日前就離家去了晉國,這家裡就沒有一個能與你說話的人了。我在宮中猜你愁苦煩悶,便回來看看你,陪你說說話。”他跪坐到琴案對面,從懷中取出一個紙包遞了過來。
謝琦雙手接過,驚喜道:“這是蜜餞?馨蜜坊的青梅和紅果,還有蜜海棠?”這一次可不用佯裝驚喜了,謝琦最喜歡的就是蜜海棠。馨蜜坊售賣的蜜海棠不是最好吃的,但它總歸是蜜海棠,而非謝朗哥哥每次給她帶的海棠脯。雖說都是海棠,但畢竟還是不一樣。
“回來的路上順手買的,今日風大,眼看著就要下雨,去不了城西。馨蜜坊的蜜餞還是不錯的,畢竟也是老字號了。下次叔叔再去城西的華味坊給你買。”他解釋道。
謝琦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京城公認華味坊的風味最佳,謝叔叔想必是以為她覺得馨蜜坊的蜜餞不如華味坊好,並不喜歡。但她並沒有這樣的意思。實際上她反而更喜歡馨蜜坊的味道,因為這些年她吃的蜜餞大多數都是來自於馨蜜坊。馨蜜坊的蜜餞於她而言更多了一層別的東西,自然非別處能比。
緩了緩,謝琦解釋道:“叔叔不必如此。其實相比起華味坊的蜜餞,我更喜歡馨蜜坊的味道。華味坊那裡的蜜海棠太甜了,不信叔叔嘗一嘗,馨蜜坊的蜜海棠就是要淡一些。”
謝叔叔接過她遞去的蜜海棠,一口咬下去,然後說道:“往日倒真未察覺到,這馨蜜坊的蜜餞確實甜而不膩,不似華味坊的那般甜得齁人。”
謝琦也笑著又吃了兩個,“華味坊名聲在外,價錢貴,用料自然要足一些。”
謝叔叔說道:“即使不是很甜,蜜餞還是不可多吃,每日吃一點便可。近幾日我都不會進宮了,便有許多時間可以陪你。回來時我已在樂食齋訂了房間,今日風大,你多添件衣裳,然後隨我一起去吃飯吧。”
“只是吃飯?”謝琦詢問。
“吃飯時再與你談一談太子的事情。”謝叔叔顯然有所猶豫,可還是說了出來。
齊國太子蕭凃今年不過十二周歲,按照年歲來說,他應是十一皇子,但他是皇后的兒子,立嫡不立長的規矩讓他入主了東宮。自上月下旬以來,宮裡便著急為他選妃了。按照齊國禮法,太子應是十六周歲選妃,而他足足提早了四年。
皇帝蕭鼎垂垂將崩,已經來不及等到他成年及冠。按謝叔叔所言,不出三月,年中之時便要扶立新君了。
三日後選太子妃,便是在選皇后。
謝琦是候選人之一,盡管她已經十八歲了,與當今太子足足相差六歲。
所以這一頓飯,謝琦吃得並不開心。她內心糾結,聽著謝叔叔的安排,以及想著五日前離開家遠赴北方的謝朗哥哥,桌上飯菜根本難以下咽。
大風在京城中連續肆虐了三日,後兩日又時不時有轟隆隆的雷聲在天際炸響,雨水更是如瓢潑般往人間落。在齊國京城中生活的人們恐怕也就這一點麻煩了。
枕雨聞風,謝琦半夜驚醒,回想起謝叔叔前兩日在樂食齋對她說過的話,心緒難寧,便徹夜未眠。
“開弓沒有回頭箭,你若決定好了,便跟我一起去,叔叔會竭盡全力助你,即使搭上這條命也在所不惜。若你不願,便不必去了,叔叔一樣會竭盡全力地讓你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無憂無慮嗎?
站在窗前聽了一夜風雨,她最終做出選擇。若把她的命運比作是一本書,那麽不用翻開,封面上就已經寫下了“復仇”二字,內容自然要與書名相符。既如此,該直面的,便勇敢去面對才是正理。
次日早晨,馬車在東宮外停下,前方早已有一駕錦緞香木的馬車停在了東宮門外。能乘坐馬車入宮的人,除了皇室便只有寥寥數人,看來是楚丞相先到了。謝琦輕盈地跳下馬車,落後一步跟在謝叔叔身側,不急不緩地向宮門內走去。
按照齊國禮法,太子選妃必須要太子先過目,而後再由各位候選女子的母親帶著面見皇后娘娘。太子選三個,皇后娘娘再從太子所選的三名女子之中選取一位,這一位方才能成為太子妃。
太陽高高懸在天穹的正中偏東處,陽光微暖,抵達東宮的達官貴人還沒有幾個。楚丞相膝下無子,一共生了八個閨女,這次足足帶了四個來,分別是憶柳、問蘭、慕竹、知菡四位,都是比謝琦小了兩三歲的妹妹。除此之外還有趙將軍獨女趙香香也已經到了,二八年華,似乎很少離府,見過她的人並不多。此時她們五人便站在大殿右側的一道巨大屏風後,謝琦向楚丞相與趙將軍行了一禮後徑直走了過去。
謝琦走到屏風後面,先與五位妹妹打了招呼,隨意問候幾句便站到了一旁,並不掩飾自己的目光,細細打量起那位趙香香姑娘,秋香色長裙一直從腰間落到地面,謝琦稍一比對難免生出一絲嫉妒,她的腿太長了……兩人身高差距不大,但趙香香的裙子可比謝琦的要長上寸許。不過再往上看去,謝琦則稍微平衡了一些。
殿中幾位大人也攀談起來,趙將軍主動讓出座位,對著謝叔叔道:“太尉來得可真早啊,進東宮這條路,想必沒有人比太尉更熟悉了。”
“濟柔此言何意啊?若依濟柔所言,誰來的早誰便更熟悉這進宮之路,那濟柔比某來得更早,豈不是說明濟柔更熟悉這條通往東宮的路?濟柔……你果真很熟悉這條路?”謝叔叔三言兩語便將趙將軍問住了。
謝琦清楚看到趙將軍喉頭聳動,卻未能講出話來。她又扭頭看了一眼身邊那精致的令她也無比羨慕的臉龐,發現趙香香並未有什麽反應。
楚丞相趁機開口,替趙將軍解釋道:“濟柔乃是與我一同前來,當歸何必為難他。”
濟柔是趙將軍的字,他姓趙名剛,取此字乃求剛柔並濟之道。謝琦一直很疑惑他這字的由來,齊國尚武,推崇百折不彎的剛猛霸道,此前也有許多同僚因此而對他嗤之以鼻。不過他前年成為了八品高手,那還管什麽剛柔並濟,即使他名字叫趙柔,也再沒人敢當面對他指指點點。
“原來是與丞相一同前來,我還以為是濟柔暗中勾結內臣,對宮城布局了如指掌呢。看樣子,丞相應是第一位到的,嘖嘖——”謝叔叔笑著說道,隨後放松了身子,靠在椅背上,喝了口茶,細細品味。
楚丞相也跟著陷入了沉默。於是大殿上坐著的三個人自顧自地喝起茶來,一壺茶飲盡,楚丞相才再次開口,“為何已近午時,尚不見太子殿下?”
“陛下近日身體有所好轉,虎騎和豹騎不日便將回京。丞相乃是堯縣之人,堯縣的茶聲名遠揚,我想丞相一定愛喝,故特地命百裡毅捎帶了一些回來。丞相應該久居京城十余載了吧,自入仕以來從未返鄉,不知道丞相還記不記得曾經的滋味。常言道落葉歸根,但人總不能等到行將就木之時再歸鄉吧……人不能忘本啊。丞相尚且年輕力壯,要做的事情,早些去做才好,可不能留待日後念想,彼時再後悔也莫能及了。”謝叔叔答非所問,聲音並不大,每一字每一句卻在落針可聞的空曠大殿中回蕩許久。
“哼,當歸之言倒是不錯,只是此事乃我私事,莫非當歸連我的私事也要插手干涉不成?想必你還沒收到消息,虎騎豹騎近日是回不到京城了,南方戰報傳入京城,越國於陂山關集結了十萬軍隊企圖犯我齊國,我已發出調令,虎騎豹騎就要折去南方,到陂山關去了。事已至此,你恐怕還要繼續裝一段時間忠心耿耿的模樣了。”楚丞相冷笑。
謝叔叔將茶盞放在桌上,坐直了身子,“昨夜風雨甚大,一如十七年前我與丞相初見的夜晚,丞相莫非忘記了?”
“十七年前的事情,我怎麽可能忘記。近年來,我時常會想,若當年我未伸出那隻手,若當年我未曾心軟,是否如今你我也不必在這赫赫宮城間糾纏。呵,十七年前的事情,便讓它留在十七年前吧,今年乃齊國玄懿二十四年,我尚且不願它改姓更名。”楚丞相手撫胡須,又似是嘲弄地笑了兩聲。
楚丞相說罷喝了口茶,並未第一時間咽下去,而是噙在口中,似在潤嗓子,然後才咽下去,隨後他放下茶盞,繼續說道:“你兒子前幾日悄悄離京,去做什麽?他去做什麽都無所謂了。看來你這個義子沒有學到你那些本事的精義,他以為離開京城後便安全了,只是他忽略了京城中的陰暗角落。他的行蹤暴露,實在太不應該了。”
謝琦聞言,心中一緊,面露憂色。
謝叔叔卻很平淡,也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才答道:“朗兒離京有一旬了吧。不,才過去八天。更嚴謹一點來算,他是當天晚上離家,此時還不到今日午時,應該算是七天。七天時間,向南走也該離開齊國了。你派出去的人難不成打算在齊國外動手?”
“你——”楚丞相大驚失色,茶水險些噴出來。
“難不成楚丞相派出去的是你的親隨?楚遠山還是楚義山?若是兩人一同前往,事情便更加好辦了。”謝叔叔繼續說著,楚丞相臉色越發蒼白難看。
殿外傳來一陣騷動,如楚丞相所言,已近午時了。
片刻後,大殿已不再空曠,反倒安靜了下來。
“太子到——”凝重的氣氛被太監突然扯著嗓子的一聲擾亂。
以楚丞相為首的大臣們紛紛起身相迎。
“臣,參見太子殿下。”眾臣齊聲道。
“眾卿免禮。”太子才十二歲,聲音還顯稚嫩,但舉止大方,禮法得當,全是仰賴皇家的教育的威嚴。太子走到眾臣身前,抬手扶起楚丞相,細細打量了楚丞相一番,問道:“丞相的臉色何故如此難看,莫非身體欠安?可需要孤命太醫署為丞相診治。”
“啟稟殿下,臣只是前兩日淋了些雨,略感風寒。咳……咳……已經找太醫問過,開了兩副藥,說今日回去煎煮後服下便好,想是不妨事的。”楚丞相道,說著還咳嗽兩聲,以證明他確實感染風寒。
“丞相既然身體欠安,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太子語氣誠懇,似乎真的很關心楚丞相一般。
謝叔叔隨即附和道:“如太子所言,丞相身體為重。楚丞相乃國之柱石,有您在朝堂之上,齊國便亂不得。您可千萬不能病倒啊。”
“當歸說笑了,老夫哪裡算得上是國之柱石,你才是咱們齊國棟梁。有你護衛宮城,陛下才能安心啊。”楚丞相道。
兩人針鋒相對,氣氛又一時僵住。
謝琦等女子早早躲入屏風後面,所以謝琦只能透過半透的屏風去觀察太子,看不清他的神情,卻看得清他的動作。只見他抬手拍了拍楚丞相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勸道:“齊國有丞相在,乃齊國之幸。父皇有丞相在,乃父皇之幸。孤也願承丞相之幸,希望丞相明白孤的心意。丞相若感染風寒,齊國便如同也感染了風寒, 此乃國之大事,懈怠不得。孤這便派太醫署中醫術最高明的三位供奉來為丞相診治,齊國不可一日無丞相,孤也不可無丞相啊。”
楚丞相短暫沉默後緩緩說道:“臣明白……臣謝太子殿下。臣,告退!”他還未說罷便彎腰行禮,躬著身子快步退出了大殿。
“丞相且回,不過丞相幾位愛女便不必了,還要留下,待太子殿下過目後再離去。”謝叔叔喊道。
楚丞相沒有回應,謝琦也已不能看見他了。
“父親走了?我們怎麽辦?”憶柳是四姐妹中年紀最小的姑娘,她趴在屏風前朝外張望,見到自己父親離開了大殿,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轉過身詢問她的問蘭、慕竹、知菡三個姐姐。
“依謝太尉之言,你們四個還是乖乖留在這裡吧。”趙香香站得最遠,背倚著牆壁,低頭擺弄自己的手指。
“香香姐,你難道不害怕嗎?”憶柳聲音顫抖,看起來確實害怕極了。
趙香香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後便直視向謝琦,“害怕?我父親只是一個將軍,可不是大將軍,我為何要怕?而且……”
“而且什麽?”憶柳趁她說話時小心地挪到她的身邊。
趙香香不理會她,甩甩手臂擺脫了攀上來的小手,徑直向謝琦走來。她一直走到謝琦面前,雙方身體幾乎要貼在一起,香氣撲面,然後她俯身在謝琦耳邊輕聲說了句話。
謝琦瞪大了雙眼,側過面龐,用詫異的目光注視著她。
“無論是做籠中雀,還是做提線木偶,你不覺得可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