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老楊的聲音,那女子一聲驚呼,男子則拿著一把撲刀衝了出來。見院子裡只有老楊一人,男子二話不說便砍了過來,雖然他知道這老頭武功很不錯,但關乎自己和情人的生死,他也唯有一搏,滅了口立馬遠走高飛。
老楊側身躲過迎面一刀,右手一招“猛虎出山”向張延成打去。那張延成也甚是了得,一刀不成又出一刀,隻砍老楊的胸腹。兩人你來我往,拆了十余招,一時間誰也奈何不了誰。老楊想不到,這姓張的武功這般好,看來平日裡小瞧他了。而張延成則更是心驚,他雖聽梁俊說過此人不簡單,但他也有一些自恃的,可他剛剛拚著兩敗俱傷,全力砍殺,竟傷不了這人半分,而此時怕已驚動府上的人了,他看了眼旁邊為他擔心的女子,出招更猛了。
又鬥了數招,幾個下人跑了過來,他們看了眼打鬥的兩人,又瞄了下衣衫不整的三姨太,一時不明所以。老楊則趁張延成分心之際,一掌劈到他的右腕,將撲刀打落,然後一記肘擊,正中張延成的心口。
張延成“噗“的噴出一口鮮血,倒退了數步,面目猙獰地看著老楊。那女子看到愛郎受傷,跑了過去,護在他身前,恨恨地剜了老楊一眼,見老楊並未上來,轉過身愛憐地幫愛郎擦去嘴邊的鮮血。看了眼滿臉淚珠的情人,又看了下不遠處的老楊,張延成歎了口氣道:“我打不過他,英子我們走不了了。”女子緊緊抱著張延成,悲戚道:“我死也不要和你分開。”
不久,得到下人稟告的李洪山,在一個嬌豔少婦的陪同下,來到了花園。看到摟抱著的二人,哇哇大叫,一通髒話爆了出來。待他罵得差不多,張延成走了上去,撲通跪倒,苦笑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並承擔了所有罪行。待他說完,陳、張兩位捕快在李府管家的帶領下,也走進了後院。
老楊跟陳捕快交代了兩句後,也不顧李洪山的挽留,徑直出了李府。但他並不知道,有一個黑影,從他進府到離開,一直遙遙跟隨著。
翌日,一向早早出攤的老楊沒出現在碼頭,而鎮上關於他勇鬥奸夫的事早已傳開了。在前往梧州的客船上,老楊看著正在船頭指著兩岸說笑的書生和小蕭軻,微微搖了搖頭,把手中的柚子遞還給旁邊的蕭阿榮。他們夫婦在老楊和書生的勸說下,也同意去梧州玩一天。
看著各式各樣的小攤和林立的商鋪,被書生拉著小手的蕭軻,興奮地比劃著,雖然他不是第一次來,但畢竟小孩心性。書生則對過往行人起了些興趣,因為他在裡面發現好幾個江湖人士,他們青色衣服的袖口都繡著一朵小白花,那正是芷蘿宮的標識。“看他們行色匆匆,四處張望的模樣,似在尋人,莫非是找那丫頭?有趣,有趣。”書生一邊逗著男孩,一邊想著。老楊則喝著酒和阿榮夫婦說笑著,看得出他對這梧州城很是熟悉。
他們一行人在城裡遊了一圈,便到城北的龍母廟參拜。好景、好伴、好心情,在龍母廟兜兜轉轉了一個時辰,各人已有些饑餓,打算回到城中找個好館子。不料,剛到山下,一個洪鍾般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楊老弟,哈哈,許久不見啦!怎麽到了梧州城,也不來我那一和堂坐坐。是嫌我那裡的酒太淡了麽?”書生轉過身去,只見一個大腹便便、穿金帶銀的胖老頭,笑呵呵地走了過來,身後除了幾名一和堂的幫眾,還有一個清臒老者和兩個穿著芷蘿宮服飾的年輕男子。
“喲,梁大幫主,
什麽風把你吹到這北山啊。”老楊打量了一下那清臒老者,半笑道。 “我是陪李先生來的,哦忘了跟你介紹。這位是武林名家芷蘿宮的李總管,李權先生。李先生,這位是我的一位老友,楊東升……”
老楊聽到芷蘿宮,心顫了一下,他知道那是與五大世家差不多齊名的武林豪門,再觀那老者兩眼精光閃爍,太陽穴鼓脹,一看就不是易易於的角色。對此他不敢怠慢,在胖老頭說完後,對那老者問了一聲好。
李權則對老楊微微一笑,說了聲“你好”,但他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書生身上,時不時打量兩眼。此時,書生精氣內斂,抱著小蕭軻對梁衝和李權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他知道這個李權,芷蘿宮的五大高手之一。但兩人並未見過面,所以他並不擔心自己被認出來。
寒暄幾句後,老楊等人正欲離開。一個長相文靜的年輕人,走了上來,拿出一幅畫,彬彬有禮道:“楊先生,請留步。不知先生可曾見過畫中的這位小姐?”
老楊一看,這不就是昨天來吃東西的那位俊丫頭麽,但他不知個中詳情,故而微微搖了搖頭,帶著蕭阿榮他們沒入人群。可他表情的變化,又怎能瞞得過那清臒老者。待他們走遠,老者便向梁衝打探起老楊的底細。
“伯伯,那芷蘿宮是不是你之前說的輕功很厲害的門派?那位白胡子爺爺的武功是不是很厲害?那他是鷹還是老虎?”在城中某處館子裡,小男孩坐在老楊懷裡問道。小男孩話音剛落,書生便哈哈大笑了起來。
老楊先是一愣,隨即想起那天書生的比喻,在桌底踢了書生一腳,溫聲道:“那位白胡子爺爺確實很厲害,小軻仔以後要是學武,等武功像他那般高強,行走江湖才不會被欺負。當然,如果你武功很厲害了,也不可以隨便欺負別人,知道嗎!”
吃完飯,一行人在城裡又逛了半個時辰,買了一堆東西才坐船回藤州。才下渡船,便看到碼頭聚了一幫人,稍一打探,才知道那三姨太眼見情郎被送往省城,而李家又百般辱罵和刁難,自覺活在世上無甚意思,便投江自盡了。方才屍體已被打撈起來,送往義莊了。
老楊和書生相視一眼,各自歎了口氣,便一起提著東西去了蕭阿榮家,在梧州城買的東西一大半都是他倆給小蕭軻買的,吃的、穿的、玩的,一個大包裹。是夜,在阿榮家的院子,他們又喝了好幾壇酒。
和老楊分道後,書生晃悠悠地往書院走,在街角處發現了兩個輕功不錯的尾巴。他若無其事地繼續走著,進屋關門後,沒有馬上點燈,透過門縫看到兩人進了院子,在微弱的月光下,他認出來他們,正是今天在龍母廟看到的那兩個芷蘿宮弟子。“看來他們從老楊的回答中看出了端倪,估計那丫頭被找到了。芷蘿宮不愧是芷蘿宮,動作夠快的。哎,想不出李權那老江湖還是對我產生了懷疑。哈哈,我等會兒便去瞧瞧,你們勞師動眾地找自家小姐,所為何事。”書生點了蠟燭,又洗漱一番,假裝入睡。
待院子裡的兩人退出去後,書生輕輕地坐了起來,取出夜行衣,打開側面的窗子,跳了出去。幾個縱掠,他便來到西江月外面。果然這酒樓附近,明的暗的布滿了十幾個芷蘿宮的弟子。這些人自然發現不了悄悄入院的書生,但他也不敢托大,那丫頭和李權的武功都不弱,他可不想被發現、被懷疑。於是他來到“雲中嶽”側面一間空房的後面,輕輕撬開了窗,閃了進去,又輕手輕腳地蹲到門邊。
只見房門口不遠處站著兩名芷蘿宮的弟子,李權在樓道角,低聲和那小丫鬟說著話。不一會,丫鬟回到了房中。而剛剛跟蹤自己的兩人上了樓梯,剛想匯報,被李權打斷了。他帶著倆人來到了書生所在的房間隔壁的樓道,才道:“查出些什麽了?”書生忙將氣息穩下來,同時暗聚功力,聽他們談論自己。
“屬下二人跟蹤了一路,並未發現他會武功,那人可能是因為喝了不少酒,回到住處不久便睡了,我們在院子查看許久,沒發現可疑之處。此外,屬下還打探到,那人是八年前來到這鎮上的,一直在這裡教書……”書生聽著那人的匯報,也有點佩服這芷蘿宮的手段,如此短的時間,竟把自己和老楊明面上的東西查了一遍。
聽完屬下的匯報,李權淡淡說道:“既然這兩人沒啥可疑的,那撤了跟蹤的人吧。小姐估計明後天就會回黃州,你們先行準備一下。”說完,自行下樓去了。
待他們走遠,書生也悄悄地退出西江月,回到書院,他拿出老楊送給小蕭軻的那本拳譜,翻了翻,心中打定主意,待這芷蘿宮的人走後,便要開始教小軻武功了。
第二天早上,書生來到老楊的茶館,看到他和陳捕快在碼頭上說著事,便沒去打擾,自個杓了碗粥。等他吃完,陳捕快接過老楊手裡的銀兩,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書生還沒開口問,老楊自己說了,“我出了點錢,請陳捕快幫忙殮葬那三姨太。哎,想不到李家的人會薄情於斯,對那屍首竟不管不顧。”
書生淡淡地說道:“這人啊,都是自私的。李洪山那麽好面子的人,這次估計氣得臉都綠了吧,他沒有將那女人交給官府,告她個通奸偷漢已經不錯了。只是沒想到這女子竟也是個重情剛烈之人。”
“我剛剛在想,那晚站出來抓奸,到底是對還是錯。哎,男人啊,要是管不住自己的老二,遲早是要出事的!”說完,咕嚕咕嚕地喝起酒來。書生走了過去,接過酒壺,陪他喝了起來。等壺中酒盡,兩人相視一眼,哈哈大笑了起來。
“楊師傅、文先生,你們好呀。”聽到背後熟悉而又悅耳的聲音,兩人一起回頭。只見那董姓少女笑盈盈站在茶館邊,身後除了那清臒老者和小丫鬟,還有三十多個芷蘿宮的弟子。
“原來姑娘是芷蘿宮的人,老楊我眼拙了。還有李先生,昨日不好意思啊,因為不知你們的關系,沒有據實相報,請原諒則個。“
“好說,好說。這幾日蒙楊先生和文先生對我們小姐多有照顧,李某在此多謝了。“說罷,對著二人行了一禮。
兩人當即還了一禮,直說不敢當。
“董姑娘,這是要離開了麽?“書生看了眼正在起錨的大船,淡淡問道。
“是的,家兄大婚,我得回宮中一趟。恰好在此碰到楊師傅和文先生,便來辭行。”
“如此,在下恭喜令兄啦。董姑娘,後會有期。”
又閑敘幾句後, 那少女率眾登上了大船。看著逐漸消失的船影,看著波光粼粼的江水,書生在心中暗歎了口氣,輕輕吟了句“吾生夢幻間,何事絏塵羈。”
離開碼頭後,書生自行去了蕭阿榮家。方進院門,看到小蕭軻和他母親在院牆曬菜乾,兩人不知在說了些什麽,呵呵笑著。待看到門口的書生後,小蕭軻笑嘻嘻地跑了過來,蕭氏則停下了手中的活,到屋裡給他拿了個板凳,順便泡了杯茶,然後繼續忙活。
書生與蕭氏聊了幾句家常後,把小蕭軻帶到客廳,一收平日裡的嘻哈,認認真真地教他識拳譜心法的文字。雖然心法只有短短數十字,書生也沒有解釋字詞的意思,但等小蕭軻認全,也花了差不多兩個時辰。
他打算讓男孩把拳譜背得滾瓜爛熟後,再學拳譜上的武功,待拳譜學到差不多,男孩又大了些後,便教會他自己所學的一切,然後讓他修煉小冊子上的武學……想到這些,書生心裡有些激動和傷感。
婉拒了謝氏吃晚飯的邀請,書生帶著輕松的步伐離開了蕭家。在山崗的岔路口,遇到了耕地回來的蕭阿榮,書生便將以後會每天抽空來教小軻讀書的打算跟他說了,自然得到阿榮的又一番感謝。
如此兩天,書生都是早上去老楊茶館溜達一圈,午時去蕭阿榮家教小男孩背誦拳譜上的文字,幾天的假期也就這樣過了。翌日課堂上,玩了幾日的學生自然有些無精打采,書生在講桌前也有點心不在焉。忽然,林三急匆匆地跑了進來,悲聲道:“老師,阿榮哥他們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