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間下了大獄,李明玦心理是有幾分焦急的,隻覺得這獄中的時間分外的難熬。
也不知靠在牆邊坐了多久,肚子裡已有了幾分饑餓,還不見送飯來。
能感覺到肚子餓,李明玦想來是不大憂慮的,沒有因自身境況驚慌失措。
話說高尚那廝,遠遠的在沒有草席的角落蹲著,浮腫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麽表情。
僅有一臉的醜相。
李明玦盯著他看了幾眼,看得後者頭皮發麻,心想這人莫不是要錘我?
高尚縮了縮身子,眼神愈發的溫順。
“真是奇了怪了?”李明玦想不通,自己與蘇誠二人事情暴露,高尚這會兒早都被放出去了才對。
可這廝現在還委屈巴巴的蹲在那裡,沒道理在知道被非禮對象是男的後,縣衙還會繼續以這個罪行將他關在這裡。
李明玦又想起那人抓自己時,口口聲聲的稱自己為淫賊,整件事透露出一股古怪來。
“不合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若縣衙只是判個誹謗罪,況且高尚現在也沒多大損失,他二人頂多賠些湯藥費就出去了。
怕就怕牽扯到其他案子上。
李明玦自認問心無愧,可律法不一定判的就是有罪之人,古今冤假錯案多了去。
正因為有冤假錯案,世人最怕惹上牢獄之災。
李明玦這會兒已經意識到,自其二人怕不是牽扯上了另一個案子。
“我與阿誠這幾日與往日並無不同,既沒有去什麽不該去的地方,若說做了什麽事,也就今天這件事會惹上麻煩。
可這件事帶來的麻煩,斷然不會帶來牢獄之災,我想是這件事與那件未知的案子有什麽牽連。”
李明玦推斷著,那捕快抓人的時候大罵他是淫賊,由此可見,那未知的案子十有八九是一件奸**女的案子。
可這又與這件事有什麽關聯呢?
“血跡!”
李明玦的腦海中恍然蹦出兩個字來,猶如晴天霹靂將驚在當場。
那本《易容奇術》的書面上有一塊暗了的血跡,書的主人當時應該是受了傷的。
身上有傷,懷中的東西掉了下去也不曾察覺,李明玦已經可以判斷出那本書的主人當時應該是在逃命。
只有慌慌張張的人才不會留意到懷中那麽大一本書掉了。
“看來那本《易容奇術》的主人應該是官府的逃犯,而我二人又剛好撿到他的東西修行,那捕快認出了這奇術,因此誤認為我二人與那人是同夥!”
李明玦瞬間理清了思路,不覺感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失而復得,焉知非禍!”
兩人沉浸在撿到秘籍的喜悅中,不知這是一塊燙手山芋,以至於招來了牢獄之災。
不過知道事情始末後,李明玦也鎮定了不少。
等到官府審問的時候,二人只需闡明這是自己撿到的書,他們又是附近有戶籍的村民,澄清這個天大的冤屈,想來是不難!
想到此處,李明玦心情舒暢不已,又覺得腹中更是饑餓難耐,撲到牢門前,用力的拍打著,“官差大哥,怎麽還不開飯?外頭過了晌午了吧?”
這人就是不能動腦子,一動腦子就餓得格外的快。
牢房裡,兩個中年獄卒端著土碗,飯菜碼在一起宛若小山尖,兩人埋頭痛吃,隻覺得沒什麽油水。
“這飯清心寡淡的,實在沒什麽滋味。”獄卒抱怨道。
兩人叫住了正往牢房裡面挑飯的老夥夫,揭開兩隻木桶來看,一邊是麥麩米糠,只有丁點糧食參雜。
另一邊漂泱泱的湯裡浮著幾片爛菜葉。
兩人氣憤的將木桶蓋上。
“這玩意是喂豬的吧!”
“可不是喂豬的嗎?”
兩人沒一聲好氣,這牢飯裡實在榨不出什麽油水,改善他們的夥食了。
李明玦看了一眼牆角的幾口破碗,挑了兩口略微乾淨些,用鋪床的茅草把上面的糊著的殘渣清理掉。
仍覺得有幾分犯惡心。
李明玦已經預計到牢飯的夥食不好,可也沒想到會差到這種地方。
他傻眼的望著兩口破碗裡,這玩意能吃得下去嗎?多半要糊嗓子眼。
一旁的高尚,顫抖的手直接將自己的碗掀翻,這玩意擺明是用來氣他的,氣都氣飽了,不吃也罷!
李明玦搖頭歎氣,從對方的湯碗中,兩隻指頭撚起一片菜葉來放入口中嚼了兩下。
雖然沒什麽滋味,不過自己的那碗清湯裡,可是連片菜葉殘渣都沒有的。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旁的高尚身上,怎巴了眼,不覺計上心來。
“喂,姓高的,想不想吃好吃的?”
李明玦喊他,對方目光懼怕的看了前者一眼,縮緊了自己這一身白肉,他可是聽說過一些惡霸混混們,在牢裡割人肉吃的事。
當下如篩糠一般抖動,牙齒直打哆嗦,萬分謹慎的盯著對方的動作,生怕李明玦像猛虎般撲過來。
李明玦心想這人真膽小,不過為了好吃的隻得好言相向,將心中的想法告訴了他。
聽完對方的主意後,高尚這才神氣起幾分來,自己只是虎落平陽罷了,可不是什麽爛民。
兩人當下大喊大叫的引來了獄卒。
高尚許了重諾,讓獄卒去高家報信,將自己在牢房中的慘況說給了高老爺聽。
高家被李明玦大鬧了一通,高老爺也被砸暈了,沒人主持大局混亂一片,自然沒什麽人去管高尚的事。
還是有獄卒來報信,其母才慌亂的想起兒子來。
不多時,高家人帶來了郎中以及可口的飯菜。
李明玦坐在一邊大快朵頤,一邊看著正在接受治療,不時傳來一兩聲慘叫的高尚。
李明玦臉上滿是笑意,心想你小子就叫吧,等一會兒小爺把東西吃完,擺你一道。
當然,他沒忘了讓獄卒捎半隻燒雞給蘇誠那小子。
李明玦留了個心眼,當著獄卒的面在上面咬了一口,不然他懷疑那嘴饞的老卒子多半自己給吃了。
李明玦飯量驚人,不多時一屜籠的飯菜就給吃完了,他趁對面高尚慘叫不注意時,又將吃光的盤子裝了回屜籠,將現場收拾了一番。
給人製造了一種屜籠中還留有飯菜的假象。
當高家人與高尚隔著牢房分別,中年婦女泣涕漣漣的道:“放心吧乖兒子,娘會讓你爹盡快把你撈出去的。”
婦女心疼不已的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李明玦鼻觀眼,眼觀心,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
直到高尚伸手去拿屜籠時,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
見了高家人,這會兒高尚有了幾分底氣,見李明玦笑他,不由一眼瞪了過去。
後者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是無心的,只是眼中的笑意怎麽也藏不住。
他已經能想象到高尚一會兒傻眼的樣子。
果然,高尚先打開了最上層的屜籠,盤子是空的。
他眼神一凝,心頭湧上幾分不妙的情緒來。
只見他接二連三地打開了屜籠。
“空的,空的……還是空的!”
“賤民!”
高尚咬牙切齒,一揮手將白瓷盤摔得滿地都是,眼神噴火的看向李明玦。
“這飯吃太撐了,想活動活動呀。”
李明玦仿佛自言自語,捏了捏拳頭露出胳膊來。
那線條分明的肌肉塊,渲染著古銅色,將衣袖撐大了不少。
高尚猶如被人捏住脖子的鴨子,手腳顫抖卻發不出一絲聲音來。
氣抖,以及對人心的冷漠。
好歹是吃我的東西,你安何如此?
“原來做惡霸欺負人是這等的爽快!”
李明玦無視對方的存在,吃飽後躺在草席上,雖然自己的做派十足的像是惡人。
不過他可沒有一點負擔,有的是說書裡大俠行俠仗義,懲惡揚善後的快感。
“江湖啊江湖,什麽才稱得上是江湖呢?”
李明玦心思飄遠了去。
他想起了少年時的臆想。
年少騎一匹快馬,毛白如雪的快馬,配寒光凜冽的長劍,奔向那夢幻般的江湖。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
這狩縣太小,也太無趣,李明玦心向外面的世界,卻總有牽扯不下的掛念。
他腳步猶豫著, 徘徊著,就像此刻困在這四面合圍的牢房,不知要去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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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庭院中,布置著花鳥魚,環境清幽雅致,穿著紫金線繡麒麟走獸官服的捕快,端坐在石凳上品茶。
一旁站著的是圓肚肥頭的縣長大人。
只見他言行恭敬,絲毫不敢對眼前的人有怠慢。
“大人來狩縣的案子有突破了?”
那不男不女的捕快也不言語,眉頭上隱隱有怒氣升騰,“那惡人果真是好膽,麒麟閣在狩縣布下天羅地網,他竟敢悠然躲在民間傳教邪術!”
這捕快不知道那賊人在狩縣傳教了多少弟子,若是有人學習了邪術後隱藏起來,待麒麟衛走後再危害一方,又有多少黃花大閨女要遭慘遭毒手。
想到此處,他不覺怒上心頭,將眼前的茶具砸了個粉碎。
“立即將縣衙的人馬調集起來,給我查清楚近來一個月,反常出入胭脂水粉店的男人!”
捕快道,心中懷揣著幾分希望,“若是那落網的二人,知道在狩縣易容邪派的其他弟子身份,一切就好辦了。”
他自然不會指望,那獄中二人會知道自己師父易容**花道容的行蹤。
以那人謹慎的性子,做事向來滴水不漏,不然麒麟閣也不會許久都未曾將他緝拿歸案。
李明玦確實推理出了整個案子的狀況,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會被人誤以為是逃犯教導的弟子。
可他偏偏確實是習了那門邪術,怕是無論如何也與這個案子扯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