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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躍啦!少年》第50章
  這一仗雖然沒有光彩地獲勝,但雖敗猶榮,至少我們把劉哲的臉給刮花了。那天,潘建華的臉也慘不忍睹。事後,中分咧著滿嘴傷口,自得自樂地說:老子留了這麽久的指甲,就等這天呢!

  此事帶來的負面影響是我們傷的傷,殘的殘,有不少人進了醫院,因而在天誠引起極大反響。而劉哲本就屬於編外人員,早已被學校肅清,因此毫無顧忌。最後等待我們的結果就是酌情處理。

  所謂酌情,通俗地來說就是從前底子乾淨的,給予嚴重警告;有過汙點或大過的,直接開除,就是這麽簡單。

  我當然屬於後者。

  在我的人生印記中,相信沒有一段時光是空白的,步入天誠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以來,大大小小的處分我已經挨過五六次。之所以還能留下來,一方面因為此校學生本就流失過多,入不敷出,學校考慮於此就沒有給予處理,另外我的成績雖然不佳,但至少在這裡屬於上遊,學校惜才,久未動手;另一方面是因為每次都有葛大炮在背後為我說情,這點情分我還是知曉的。只是這一次事態嚴重,恐怕葛大炮再怎麽求情也無濟於事了。幾個自家兄弟,包括王小龍和其手下一部分人,其父母都已找到學校,點名指控我的罪過。在數位家長的聯名抗議之下,校長迫於輿論壓力,於是大筆一揮倆字:勸退。

  就這樣,我徹底走出了天誠。

  那天,葛大炮把我關在辦公室,對我一頓腥風血雨的痛罵。我從未見過一個人的罵功如此之好,聲情並茂,手口並用,可以罵到七竅生煙,青筋突起,面紅耳赤,並且滔滔不絕,行雲流水。雖然口吻極重,甚至帶有一些以往從未經他口中聽過的不雅之詞,但不知為什麽,聽起來卻極為舒暢,像是被打通了三經六脈,愈聽愈覺舒筋活絡。

  罵完之後,葛大炮喘勻了一口氣,呷了一口茶,然後開始默不作聲,一雙眼睛透過厚實的鏡片直勾勾盯過來,這是他慣用的方式,讓我深深覺得,罵戰遠不如沉默來得直擊內心。

  然後他徐徐踱到辦公室門前,推開門,外面站著幾位等待進門的老師。

  走出學校,天已經摸黑。一路上我都在想葛大炮給我設定的方案,他和我說暫時不要放棄,天誠這邊他會繼續說動校領導,爭取寬大處理。雖然我已經被開除,但等這段風聲一過,相信我還是有機會能夠再次回來。

  此事在葛大炮的說動下,校方才沒有通知我父母,將事情壓了下來。葛大炮告訴我:你每日仍須裝作一切照舊的樣子,讓你父母知道了不好。

  我便應承下來。接下來的日子裡我還是要早起,穿上校服,吃完母親做的早餐後騎車離去。然後我把老薛的出租屋當作避風港,平時就待在裡面,用自己的話說是無所事事,用葛大炮的話就是靜坐思過。等老薛放學了我就離開,再回到自己家。以此往複,不想某天驚覺房東,她見到我,十分訝異地感歎道:你們倆白天黑夜錯開住,這房子租得很值啊!

  按照葛大炮排布的學習計劃,每日學習昨日學校教過的東西,由老薛或中分完成此等重要任務,為我整理並分解每節課所學內容。

  葛大炮原話是這麽跟老薛和中分說的:你們務必專心聽課,同時也得保證蔡小強的成績不能下滑,否則,嚴懲不貸。

  老薛和中分頓感壓力繁重,連忙討問此事有無獎賞,單有懲罰的話太不人性。

  葛大炮想了一下,然後告訴他們:此事辦得好的話,

我保證你們倆學期末能進年級前一百名。  老薛和中分皆覺得吃了啞巴虧,這筆帳怎麽算怎麽不對勁——若想提高成績,自己稍加努力即可,何必與我掛鉤?

  我替葛大炮圓了一次場,我跟他倆說:大家在一塊學習才更有氛圍,何況你們還沾我的光,畢竟曾經也是全班第一名。

  老薛和中分表示不屑,向我提出了每個禮拜必須請他們兩次大餐,兩次按摩,外加飲品若乾的條件。

  我覺得自己像是被天誠、葛大炮、老薛中分三者同時捏在手裡,進無可進,退無可退,頓時壓力充斥全身。在巨大的經濟與精神壓力面前,我毅然決然決定走出自我,於是到縣報社找了一份編輯的閑差,一方面延緩經濟,另一方面調節精神。

  本來以我的資歷做個編輯也說得過去,但報社說了,雖然有一定成績,但究其年齡尚未滿十六周歲,並且資歷與學歷尚淺,不可入編。就當我即將走出社門,一蹶不振,認為從此也要淪為像劉哲一樣的閑人時,報社的人卻及時叫住了我,給了我一份助理的工作,工作內容大致是整理整理稿子,打打字,必要的時候乾乾體力活,跟隨外訪記者做做筆錄,拎個設備,補給物品啥的。一個禮拜來五天,每日工作六小時,朝十晚四,一天四十塊的酬勞。

  當時我心中不甚快活,覺得自己好像只是徒有虛名,竟讓我來做這等雜活,簡直是好泥用在了籬笆院上。後來讓我更覺氣憤,此社連攝像機都不肯放心讓我碰一下,發出質疑與羞辱的卻是一名攝影師。他告訴我說,我這可是正宗的索尼PD190,萬一刮花了靶面或者弄壞了任一元件,你乾一年都賠不起!

  我不以為然地回他一句,石墩子我都抱得起!

  他瞟了我一眼,厲聲糾正道,這他媽的不是石墩子!

  我不知道他背後有無人指使,總之拿捏的架勢讓我十分不爽。

  報社的一鳴倒是十分和氣,屢屢安慰我說,不要跟這些人計較,剛來都是這樣,況且他們講得也不無道理,那玩意真的很貴的。

  到後來我有些不太願意去上班,報社規定的十點到崗,有一天我直接睡到這個點兒。那日我媽出門得早,就沒有給我做早飯,後來回來看到我還悠然自得躺在床上,不由得大驚。我一個激靈從床上跳起來,佯裝看看時間,一副驚慌失措的神情,大呼道,不好!睡過了!然後破門而出。

  我到報社已經十點半,報社見延時不久,就不予追究了。幸得我媽約束,不然我險遭開除。

  後面我還是按照正常的路線走,早上六點半就出門,然後到老薛出租屋裡一頭睡到九點半繼續出門。我還是頭一次歷經不用上學還得嚴格遵守學校的作息時間。

  後來發生了一件滑稽的事,事情是起因是這樣的:那天我跟有關人員出去采訪,不料碰到一位王小龍手下的母親。因為上次去天誠找校長理論的時候打過照面,因此她一眼就認出我來,當場就讓我難堪,揪住我的衣領不放,並聲稱她兒子現在雙腿俱斷,一定讓我賠償損失。當時正處青年路的繁華街市,人群聚集,一時間圍堵了許多人,搞得記者與攝像師也很尷尬,面對著一樁焦點事件,不知該訪還是不訪。

  當時我最怕記者會趁機蹭我熱度,然後用話筒問我,蔡小強先生,請問你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於是我慌張要逃,這婦女哪裡願意,撕扯間將我上身的“的確良”撕開一個口子。本來這玩意就不怎麽保暖,這下更是讓我涼意穿心。羞惱間,我狠狠推了她一把。 這一時之快直接奠定我今日難逃其咎,並雪上加霜的事實。

  接下來的結果不言而喻,此人了事化小,小事化大,直接躺地上打電話叫來了警察。最後,此事還是驚動了我媽,經過協商,賠了此人四百塊錢。

  四百塊,正好是我這些天的工資。算上今天,我剛好乾滿了十天。

  到了報社,他們第一時間就是從財務處取了五百塊給我,額外多出一百作為遣送費。總編告訴我: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已經仁至義盡了,今天出了這事,我們還要承擔有人上門鬧事的風險!

  就這樣,短暫的工作生涯的回報全部贈予了那位偉大的母親。

  第二日,一鳴就告訴我:你前腳剛走,報社的人就專程出去廣而告之,稱你已與本社正式脫離關系。

  這就是此報社的過人之處。

  母親自然將此事原原本本通報給了父親。兩日後,父親給出的答覆是:盡快辦好退學手續,然後等待下半年開學,轉至南方。

  然後他在電話裡對我的原話是這麽說的:龜孫,我親自看著你,不信治不了你!

  而那天,剛好葛大炮托人告訴我可以回到天誠,一切如常。

  多重交錯的意外一時間讓我頭暈目眩,難以抉擇。事實上,我也不具有抉擇的資格。對於明天怎樣的安排,該吃蘋果還是吃梨,該光膀子還是添一件秋衣,我都得按照日程表一步步執行。

  而這日程表的幕後操手,正是家父家母。

  有人指定方向固然輕巧許多,只是有他們的指引,讓我更覺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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