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深深吸取最近的諸多教訓,終於強忍牌癮,消停了一段時間。近來諸事不順皆與打牌有關,於是他深刻總結道:打牌誤事,打牌誤事啊!
我問他,怎麽,最近外面接的單子也不多嗎?
光頭說,乾!快過年了,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中分覺得上次的事很不好意思,於是主動替光頭出主意:再搞個副業吧!光靠算命哪能立足?
光頭一聽,立馬來了興致,很快拋開之前的恩怨,忙問道,什麽副業?
中分稍加思索了下,回道,比如台球、電影啥的,比較有搞頭!
光頭望著他,半信半疑地問,行嗎?
中分胸有成竹地說道,肯定行,你要緊追當下年輕人的步伐,尤其是小情侶,他們才是高消費人群,願意花錢。他們出來能做什麽?無外乎吃吃飯,看看電影,或做些小運動,消遣消遣。反觀你店裡的營生,實在讓年輕人望而卻步。
光頭沉默不語,思緒在腦海裡極速運轉,然後突然冒出一句: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
沒多久,光頭開始籌劃,將棋牌室的設施暫時束之高閣,然後開一家電影院。桌椅板凳全部移開後我們才發現地上的煙灰已經和地面合二為一,像包了一層漿;牆壁上滿是各種花紋與尺寸的腳印,根據印記的深淺可以判斷此人輸錢的多少。我、老薛、中分打掃了整整一個下午,才將黑惡之風改為文藝之風。
晚上廠家來裝投影儀和大屏,當黑漆漆的房間裡投來一束光的時候,那感覺一下子就上來了,讓我們一致覺得——我們的青春就應該用在這種地方,這樣才對得起我們的青春。
全部裝好後,光頭當場放了一部電影,《初戀這件小事》。我們一邊喝著啤酒,一邊看著電影,那種感覺,就像是帶著批判性眼光在審視“初戀”這件小事。
我小時候覺得看電影真的太有意思了,因為包廂裡坐滿了人,熱鬧至極。現在年紀漸長,我才慢慢體會到看電影看的是一種感同身受的意境,只有自己代入其中,才真正稱得上是看電影,與人多人少並無乾系。現在慢慢接觸到了愛情,我不會單純地只看電影,也會在意和誰看電影。這個人一定是陳葉青那樣的,就算看《泰坦尼克號》也會覺得生活是無比幸福的;如果是自己不愛的人,就算看《春嬌與志明》這種集初識、曖昧、暗戀、表白、熱戀、七年之癢、分手、遺憾、重逢、戀愛中與空窗期於一體的多重情感劇也無法從中找到共鳴。因為這時你會覺得,自己仿佛置身劇外,與這些故事毫不相乾。
以上就是我觀影后的全部感悟。
老薛和中分看完之後則是感歎:在戀愛初期,無論男人女人,如果沒有長一張惹人愛的面孔,那麽就多數沒戲。他們用語極為嚴謹,強調只是戀愛初期,而不是成熟階段。假如久經情場,那麽考慮的東西就很全面,例如責任感、安全感、幸福感等等,當然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對方的高貴感。
而光頭的感悟是:感覺是有了,就是媽的地方太小了。
剛開張時,人們都被這小影院吸引住了,此地雖然看著其貌不揚,甚至還殘留著些許從前棋牌室的歪風邪氣,但每天都能放一些當下潮流的影片,並且票價便宜,這無疑為許多早戀的學生營造了良好的相處條件,極大減輕了經濟重負,因此生意說得過去。
每日中午,光頭會準時在門口擺一張今日所放影片的欄目板,
不時有人圍觀。天一黑,票就變得很好賣,並連帶著櫃台的酒水飲品,一並熱銷。 光頭每晚守在櫃台前賣票,老薛和中分在幕後放電影,調試機器,而我負責前場與中場之間的跑堂,端茶送水,打掃衛生。
但沒幾日發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這天下午,有兩個男青年在影院發生了口角,並大打出手。巧的是,民警隨即趕到,效率極快。當我們還不知道發生何事的時候,那兩個人就被帶走了,然後再次讓光頭整頓歇業。
光頭一聽就傻眼了,激動地說,您帶個手榴彈把我這兒炸了吧!
民警見光頭神志不清,胡言亂語,隨即以嚴厲的口氣呵斥道,讓你關門就關門,哪來這麽多廢話?你這個店不止一次有人舉報了,三天兩頭聚眾滋事,再犯渾把你也帶走!
光頭仍舊很激動,但被我們給拉下來了。第二日光頭的店門上收到了兩張醒目的封條,並帶有紅頭印章。
光頭跟我們說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隨後突然人間蒸發,我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中分以為他又到哪裡打牌,放松心情去了。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們都等得焦頭爛額,電話也聯系不上。後來我們一致認為,光頭又因賭錢被抓進去了。
老薛說,這次是再犯,估計會比之前關得久一些。
當晚,光頭他爸急衝衝找到我們,告訴我們光頭又被拘留了。我們當場一愣,自己的猜測果真應驗。於是趕緊安慰他爸:他就是打打牌而已,情節不算惡劣,過兩天就回來了。
光頭他爸連忙搖頭,本因甲亢突出的眼球更顯突出了。他急忙解釋道,不是啊,這混球把人肋骨打傷了,傷者還在醫院躺著呢!這情節還不惡劣?
我們面面相覷,一頭霧水。後來進拘留所探望才知道,光頭把潘建華給打了。
原來查封影院當天,光頭找到那兩個在影院打架的男青年詢問情況,然後借故將他們帶到一個偏僻的角落,上去就掐住他們的脖子,嚴刑逼供。那兩人招架不住,很快供出此事是潘建華夥同劉哲策劃的,上次升旗的事讓潘建華出盡洋相,因此心存怨恨,於是派他們倆過來鬧事,然後潘建華立馬打電話舉報,目的就是要整垮光頭的店。
光頭松開了手,若有所思道:我就說嘛!老子三天兩頭不順,肯定哪個狗日的在背後搞鬼,果然是他!
隨即光頭摸到潘建華家,幾拳就將他送進了醫院病房裡。
但光頭沒考慮到,這幾拳也把自己送進了拘留所。光頭從拘留所出來那天,正好是大年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