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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濃的霧,淡淡的雲》第2章 兄妹重逢
  不覺已是四年過去。這天,黃飛來到土墩,遠遠看見老婦從山邊回來。“媽媽——,媽媽——”袁子夜飛快的向老婦跑過去,見老婦走近,正要向她褲腳抓去,老婦右足一提,向著袁子夜的胸心踹了一腳。黃飛大吃一驚,他把袁子夜送給老婦這麽久,從未見她打過袁子夜,這次見袁子夜被踢,心中又氣又急,飛快衝下山去。

  袁子夜看見黃飛,慢步走去,泣聲叫道:“飛哥哥!飛哥哥!”“子夜妹妹!”黃飛已淚流滿面,疼惜不已,忙把她抱起,親了又親。老婦已從屋裡走出,淡聲說:“來啦?你瞧你的妹妹,我走了幾十裡的山路,已累得要命了,她不給我端水拿扇還好,卻拖手拉腳的,你說煩也不煩。”黃飛這時發現她的手裡抱著一個嬰兒,一時想起把袁子夜送給她時的情景,尋思:“一定是因為這個嬰兒,子夜妹妹而受到了冷落!”望著袁子夜瘦小的身子,心中又憐又痛,猛地抱起袁子夜,掉頭就走。老婦急問:“你到哪裡去?”“我們回家去!”黃飛頭也不回。老婦忙把嬰兒塞在老漢手中,追了上來,攔在前面,說:“要走,你自己走,我不阻攔你,但你要帶子夜走,萬萬不能。”“她是我的妹妹,我帶她走,乾你什麽事?”黃飛生氣的說。老婦嘿嘿冷笑:“可她也是我的女兒哩!”黃飛怒氣直衝,大聲說:“當初我把妹妹送給你時,叫你不能打她、虧待她,你都答應了,我才肯把她送給你,現在你打她了,違反了當初的諾言,我自然要帶走她。”

  老婦哈哈仰笑:“天下哪有媽媽不打女兒的?是的,我當初是答應了,現在卻違反了,哪又怎樣?怪隻怪她是一個女孩,將來要嫁到別人家去的。”“噢!”黃飛愕然,“原來你是嫌她是一個女的,那麽說現在那個一定是一個男孩了?”“當然!”老婦人很是得意,“是我用一百塊錢買來的。你要帶走子夜,我沒意見,只是我養了她四年多,費用加上人工,已有三百多。你只要交三百塊,隨便帶她走。”

  黃飛現在以拾破爛度日,一年下來,隻攢下十元錢,要他交三百元,何其艱難!但想到如果袁子夜繼續留在他們家中,一定會被老婦老漢繼續欺負。他把袁子夜輕輕放下,含淚走遠,身後遠遠傳來袁子夜悲傷的哭喊聲:“飛哥!飛哥哥!”

  黃飛狂步跑出山谷,背著一隻竹筐來到河唇車站。以前他拾廢品只是為了度日,現在為了救袁子夜,不敢再有絲毫耽擱,從車站到市場,從街道到郊野,無論是狂風暴雨,還是酷暑寒冬,他都不敢停留。他不敢花任何一分錢,餓了就隨便撿一些蕉皮爛菜充饑,困了就睡在郊野或別人的屋簷底下。整整用了兩年時間,他才攢夠三百元錢。

  這天清晨,天還沒有亮,黃飛就順著山道來到老婦家。老婦還沒有起床,黃飛在大門敲了一會,老婦才睡眼迷蒙的打開門,見是黃飛,正要張口說話,黃飛已把三百元散鈔遞了過去,說:“這是三百塊,快把妹妹還給我!”袁子夜聽到黃飛的聲音,“飛哥哥,飛哥哥”的叫著跑了出來。

  老婦嘿嘿冷笑,並不接錢,說:“這句話是什麽時候說的?是前年,兩年多以前。這兩年裡,她又吃了多少飯菜,喝了多少湯!交六百塊,沒六百塊,休想把她帶走!”

  黃飛見袁子夜手腳臉面滿是鞭痕,一時氣湧心頭,大聲叫道:“老太婆,你別得寸進尺。今天我一定要帶走我妹妹。三百元,你肯也罷,不肯也罷。惹得老子生氣,

一分錢也不給。”此時黃飛已是十四歲少年,個頭比老婦還高,盛怒之下,自有一股威嚴。老婦一時作聲不得。老漢走了出來,說:“算了吧!”黃飛也不等她回答,扔下錢,背著袁子夜,大步向山那邊走去。  袁子夜現在已是六歲,個子已到黃飛腰身。黃飛背她爬過一座山,已漸感吃力。袁子夜說:“飛哥哥,你累了,放我下來吧,我會走路。”“不累!”黃飛笑說,“路上多刺,會把你的腳扎著。”那條山路只是通往老婦家,是老婦老漢出入之用,因少人行走,山芒叢草處處,雖說是山路,只是一條淺淺的痕跡而已。

  袁子夜從衣袋取出小手絹,輕輕把黃飛額上的汗水擦去,摟著黃飛的脖子,一路張望。她已在山谷住了六年多,從未出過山谷,此刻出來,處處透著新奇,不住的問這問那,黃飛一一給予作答。

  “飛哥,那是什麽?”袁子夜小手向遠處一指。“是水庫!鶴地水庫!”黃飛說。“嘩!”袁子夜高興的歎道,“這水庫真大。聽媽媽說,大海好大好大,有這水庫這樣大麽?”“子夜妹妹,”黃飛輕輕的說,“大海比這水庫大得千倍萬倍,是這水庫不能相比的。”“什麽千倍萬倍?”袁子夜不解的問。黃飛說:“就是有一千個、一萬個水庫這樣大的意思。”“什麽叫千?什麽叫萬?”袁子夜繼續問。黃飛大吃一驚:“千和萬你也不知道?”“不知道!”袁子夜肯定的回答。黃飛心中黯然,說:“就是很多很多的意思!”

  突然袁子夜高興的叫道:“飛哥,前面有一隻白兔!”黃飛順著她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果見不遠濃密的草叢裡,一隻白兔端坐其中。

  黃飛把袁子夜輕輕放下,慢慢移步過去。袁子夜很是歡喜,蹦蹦跳跳跟在後面。黃飛把食指放在嘴上,輕輕“噓”了一聲。袁子夜不知其故,也把小指頭放在小嘴上輕“噓”了一下,欲要再往前走,黃飛向她擺了擺手,她這才止住腳步,睜著一雙小眼睛,定定的望著黃飛。黃飛細步輕移,慢慢接近小白兔。白兔甚是警覺,黃飛離它還有五步之距,它就拔步狂奔。黃飛大急,飛步追去,隻追了二十多米,已衝到了白兔前面。白兔見前路被堵,折身回跑。

  袁子夜見白兔向著她的方向跑來,大聲歡叫跑過去。白兔跑了幾步,鑽向了路過草叢。黃飛急步奔近,分開雜草,飛步直追。追了幾百米,眼看就要追到,身後傳來袁子夜“哎喲”痛叫。黃飛心頭一怔,腳步稍慢。就這麽放慢腳步,白兔“簌”的一聲躥過一片低矮權木,左轉右拐,已經跑遠。黃飛見無法再追得上,隻得跑回去,見袁子夜坐在一塊大石邊,左膝已經磕傷流血,大急,問:“怎麽受傷了?”“不小心摔倒,給這石頭撞的。”袁子夜說著,就要站起,剛用力,痛得“哎喲”一聲,又蹲了下來。黃飛說:“別動!”從衣角撕下一片布,輕輕的包扎好袁子夜的傷口,扶她在一棵龍眼樹下的平滑大石上坐下。

  此時已近晌午,坐在水庫邊的石上,陣陣涼風吹來,甚覺愜意。

  袁子夜很是高興,拾起幾枚石子,向水中投去,“嗵嗵”幾聲,水花飛濺,驚得幾隻水鳥“磔磔”飛起,慢慢飛遠。袁子夜哈哈大笑,又拾起幾塊石片扔向水中。忽聽“啪”的一聲,一條大鯧魚翻滾上來,水花四濺。袁子夜喜笑:“砸中魚了!”用力把手中的幾塊石塊向那條魚扔去。那條鯧魚一下沒入水中,再也無法看見。

  “可惜!”袁子夜歎道,“如果能抓住它就好了!”話音剛落,“撲通”聲響,黃飛躍入了水中。袁子夜大驚,急叫:“飛哥!”可是水紋慢慢散開,黃飛已沉了下去。

  袁子夜這一驚非同小可,她衝到水邊,就要跳入水中,但她不會游泳,腳剛接到河水,忙又縮了回來。“救命!救命!”袁子夜急得大叫。可荒山僻水,哪裡有人!叫了幾聲,袁子夜聲音已是嘶啞:“飛哥,你上來!你上來呀!”

  水聲輕響,一人從河中露出了頭來,叫道:“子夜妹妹!”袁子夜順著聲音傳來方向望去,見黃飛在水中伸出半個頭來,正笑盈盈的望著自己,她懸起的心放了下來,急叫:“快回來!”“好咧!”黃飛說著,又沒入了水中,不一會兒,“嘩”的一聲,他從袁子夜身前的水中冒出了頭來,笑說:“子夜妹妹,你看!”右手一提,提起一條半米長的大鯧魚。

  “嘩!”袁子夜張大了嘴巴,“你把那條魚抓到啦?”“是的,”黃飛說,“我鳧入水中不久就發現了它,追了一會就追上它了。”袁子夜笑說:“想不到你本事這樣大,隻一下就在水中抓到了魚。我還以為你掉到水中的呢!”“水中抓魚,是我的看家本領。”黃飛說,取來一根松枝,穿過魚腮,和袁子夜一人一端,把鯧魚扛起往家急趕。半個小時後,才回到了山洞之中。

  黃飛取刀宰魚,袁子夜掏米做飯。黃飛見她小小年紀,做飯卻熟練異常,想著她在老婦家中受到的苦難,一時心疼不已,叫她在一邊歇著,可袁子夜就是不肯。過不了多久,已是菜熟飯香。黃飛給袁子夜裝了一碗飯,袁子夜也顧不上滾熱,狼吞虎咽也似,不一會便把飯吃了。黃飛又給她盛了一碗,說:“你別忙著吃飯,快挾菜吃。”袁子夜咽喉動了動,眼淚已流了出來,在老婦家六年多來,每次吃飯,吃的都是老婦老漢的殘羹剩飯,有時老婦老漢把飯菜吃光了,也不再煲,也不允許袁子夜動灶。她就是這樣饑一餐飽一頓地度日,除了黃飛,她再沒聽別人對她說過一句貼心的話,此時見黃飛叫她挾菜,心中激動,已是難能自己,流下了淚水。

  黃飛急問:“你哪裡不舒服?”袁子夜一聽,更是哭出聲來,撲在黃飛的身上,說:“飛哥哥,你不要把子夜妹妹送人,你不要再把子夜妹妹送人了。子夜妹妹聽話,子夜妹妹一定很聽話很聽話,不會惹飛哥哥生氣。你要答應我,一定要答應我,不要把子夜妹妹送人了,好嗎?我怕,我好害怕呀!”黃飛輕輕撫摸著她的幼發,哽咽的說:“飛哥答應你,我以後絕不會再把你送給別人,永遠留你在我的身邊。”袁子夜淚流不止,說:“你是哥哥,可不要騙我,說過的話,一定要算數呀!”“當然算數!我是男子漢大丈夫,說過的話一定不會反悔。”黃飛聲音稚嫩,但這話語聲堅定,如同大人說話一般。袁子夜還是不放心,說:“咱們拉勾勾。”說著伸手右手尾指。“好!”黃飛也伸出右手尾指,搭在袁子夜的小指頭上拉了一下。袁子夜輕聲說:“我們已勾了手指。媽媽曾經對我說,和別人勾了手指,說過的話一定要算數,如果違反了諾言,會變成小豬小狗,被大灰狼叼走吞下肚子裡去的。飛哥,你不會說話不算數吧?如果是那樣,將來變成了小豬小狗,被大灰狼吃了,就再也沒有人疼惜子夜妹妹了!”黃飛見她只是六歲年紀,但過多的責罵毆打,心裡已背負著本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憂傷。他內心一酸,把袁子夜擁入懷中,說:“哥哥不違反諾言,再也不會把你送人,打死我也不會把你送給別人了!”

  袁子夜輕歎一聲,說:“六年前,一定是我不聽話,惹得飛哥生氣,飛哥才把我送人了。”黃飛輕聲說:“不是妹妹不聽話,是哥哥太傻了。哎,那時哥哥想你過得開心點,不願讓你跟著哥哥受苦,才把你送給那個老奶奶。她已答應我要好好疼愛你,料不到她蛇蠍心腸,出爾反爾。”當下問了袁子夜幾年的情況。這六年來,他雖然經常去探望袁子夜,可每次過去,老婦都在一邊把話岔開,沒有真正從袁子夜口中得知過,有的只是老婦的轉述。當他聽袁子夜說沒能吃多少餐飽飯時,又是氣怒,又是後悔。

  袁子夜連吃了三碗才停箸不吃。黃飛也吃了兩碗,牽著袁子夜出去,找了一些草藥,剁碎了敷在袁子夜身上的傷口上。袁子夜很是高興,在田梗中蹦蹦跳跳。黃飛孩童心盛,在後面慢追。袁子夜哈哈大笑,以為黃飛真的追不上自己,一邊大步奔跑,一邊叫黃飛快追,眼見前面是一條小溝,快步奔近,縱身躍過去。她人小腿短,只是足尖踩到溝邊的泥土,那層泥土已是松軟,一下陷落,“嘩啦”一聲,袁子夜仰跌在水溝裡。

  黃飛大驚,忙把她救起,讓她脫下衣服,把自己的破衣給她裹上。袁子夜身上的傷口剛敷上藥,現在給冷水一泡,又痛得叫出聲來。黃飛忙把藥去除,抹乾傷口積水,重新找來草藥敷上。袁子夜傷痛漸減,胡亂哼了幾段歌聲,俯身瞧向水面,見水中倒影,自己已是滿臉泥巴,她歪嘴伸頸,做著鬼臉,哈哈大笑。

  黃飛說:“還笑呢。小心凍著,快快回去。”想起當年袁子夜發燒的情形,現在心中仍有余怵。他話剛說完,袁子夜已狂咳起來。黃飛驚駭之下,忙拍著她的背心。袁子夜仍是連咳不停,指著地上的衣服,說:“快……快……取我的手……手絹弄濕……濕,貼……在我的背裡。”黃飛已無計可施,聽袁子夜如此說,當下取出袁子夜的手絹弄濕貼在她的背上。袁子夜又咳了一會才止住咳聲,她蹲在溪邊,狂喘粗氣,好大一會,才氣息平緩。她站起身來,見黃飛滿臉緊張之色,笑說:“好啦!老毛病了!”“什麽?老毛病?”黃飛驚問。“是的,”袁子夜說,“媽媽說,我這個病是我出生就有了的,每到冬天著了涼或淋了雨,就會咳嗽,咳了一陣,就沒什麽事了。”黃飛腦海裡又浮現出當年救袁子夜的情景,心想一定是當年袁子夜沒藥救治,惹下了病根。他長聲悲歎,牽著袁子夜,爬向山來。

  正走著,袁子夜“咦”了一下,說:“這裡有個泥坑。”話沒說完,就縱身跳落。那是當年黃飛在絕望時所挖,其意是用來掩埋自己和袁子夜的,雖然已經過去了六年多,雨水衝下的泥土把土坑填高了不少,但站在裡面,還是到了袁子夜頸部。黃飛“哎”的叫著,忙把袁子夜拉上來。袁子夜喜問:“這坑挖來幹什麽的?是裝狐狸還是裝兔子?”“什麽都不是!”黃飛說著,正要牽袁子夜進洞,忽然袁子夜問道:“這個是什麽?”從地上撿起一片竹碑,念:“什麽飛什麽子什麽——”黃飛一把奪過折斷,遠遠的扔了出去。

  袁子夜怔在那裡,淚水已盈滿眼眶。這是黃飛第一次對他生氣,心裡甚是委屈。黃飛輕聲說:“那些晦氣的東西,要它做什麽!你在這等一等。”入洞取出鋤頭,把土坑填了。袁子夜不知黃飛這是為何,只是覺得土坑被填了,甚是可惜。她嘴動了動,欲言又止,只怕自己說了黃飛不高興的話,又要惹他生氣。

  兩人回到洞中。袁子夜著了涼,打了幾個噴嚏,黃飛生了一堆火,取了一件衣服給她換上。袁子夜左瞧瞧,右望望,見不長不短,正好合身,很是奇怪:“這件衣服是你做的嗎?”“是的,”黃飛走到山洞盡頭,翻開草被,裡面大大小小,有十多件衣服,說,“這些年裡,我自己生活,凡事都得自己照顧。每當想你的時候,就拿這些針黹來打發時間,從你吃奶到現在,每年都給你織上幾件。”“真的?”袁子夜吃驚不小,她雖然幼小,但已知道這些針黹之活是屬於女人做的。她把衣服翻了出來,見大大小小,有十六件之多,雖然是草皮粗布,白黑相間,可比自己在老婦家中穿的破爛不堪衣衫卻強得多了。

  她把衣服重新疊好,放回原處,蓋上枯草,拉著黃飛的手說:“飛哥哥,你教我織衣服好不好?我要給飛哥織一件好大好大,好漂亮好漂亮的衣服。”黃飛笑說:“我有多大,要穿好大的衣服麽?”袁子夜忙擺著小手,說:“不是好大的衣服,是很合身的衣服。飛哥,你就教一教子夜妹妹吧!”黃飛“哎”的歎了一聲,說:“我笨手笨腳,胡亂織的,哪能教你!”“我就要你教!我就要你教嘛!”袁子夜嘟著小嘴,搖著黃飛的雙手。黃飛拗她不過,隻好說:“好,好,我教,我教。只是我自己織得都不好,牛教馬爬樹,你不要怪飛哥喲!”袁子夜笑說:“當然不會怪你!”黃飛伸長了舌頭,做了一個鬼臉,逗得袁子夜格格歡笑。

  黃飛轉身出去,削了幾支竹簽,拿回一捆乾草,教袁子夜如何把乾草搓成繩線,如何把繩線編織成衣物。這些粗陋針黹看似簡單,其實從選料到搓線,乃至編織都甚是講究。袁子夜織了一件又一件,但不是缺口就是短身。

  不覺半年已是過去,這天早晨,袁子夜織成了一件上衣,歡歡喜喜的跑過黃飛面前,說:“飛哥,你試一下這件衣服怎樣。”“好吧!”黃飛把上衣換上,說:“子夜妹妹,你進步多了。這件衣服好合身呢!”袁子夜笑說:“都是你教的功勞。嗯,在兩邊織兩隻馬會更加好看!”,叫黃飛把衣服脫下,在衣服兩邊鑲了兩隻飛馬。這些在衣服上織物的手法是袁子夜一時興起而織,半年多來,雖然不織得甚是逼真,卻也象模象樣。

  黃飛笑說:“子夜妹妹,想不到你針黹手藝如此到家,織的衣物比哥哥織的好看多了,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了!”袁子夜不解的問:“什麽藍什麽藍的?你可把我弄胡塗了!”“青出於藍勝於藍。”黃飛說,“就是說你織衣服的手藝是我教的,可織的衣服比我織的還要好看的意思。”“噢,原來是這樣。”袁子夜說,“你只要說你織的衣服沒有我織的好就可以了呀,幹嘛說得這樣酸溜溜的!”又取過幾根草,弄成細線,說:“我織一塊手絹送給你,如果我什麽時候咳嗽了,你就用它給我止咳好了!”黃飛笑說:“好吧。我好好的藏在身上,人在手絹在,人亡手絹亡。”這句話他記不起在哪個破紙堆裡看到的,裡面說的是戰國時一個將士赴往邊疆迎戰匈奴前妻子把手絹送給丈夫時所說的話,大有生離死別之意,黃飛不知內中意思,這時隨口說出,場合已完全不同。“什麽人王手絹王?”袁子夜說,“我的手絹做得不是太好,你不要笑話就可以了,要當王,爭第一,可一定不能的啦!”黃飛見她天真爛漫,連死亡的“亡”字也誤以為是“王”,當下也不糾正,笑說:“你織的手絹一定第一,一定可以為王!”袁子夜很是高興,小手指不停的搓線,搓了一米來長的草線才開始織。她邊搓邊織,兩天過後,就把手絹織好了。她左看看,右瞧瞧,說:“飛哥哥,你說這條手絹好看不好看?”黃飛一看,見絲線細小,間密平滑,歎說:“草線能把衣服織得如此,天底下也只有子夜妹妹你了。”袁子夜很是得意,笑說:“飛哥屬兔,我就在上面鑲一隻兔子好了。”說著又翻出粗草,搓出粗線,細心而鑲,隻半天的功夫,就把一隻兔子鑲了出來。

  黃飛已把飯做好,笑說:“吃飯啦,別忙於織衣忘了吃。”袁子夜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走了過來,笑問:“做了什麽菜?”黃飛說:“有鯉魚湯,是我到水庫抓的。還有豆角,大白菜。我們在山窩種的豆角和白菜都有收成了。”“真的?”袁子夜大喜,“那麽我們以後天天都有豆角和白菜吃了!”手中的手絹在黃飛的面前一抖,笑說:“飛哥,你看我給你織的手絹好不好看?”黃飛眼前一亮,只是一隻栩栩如生的白兔顯現在眼前,只見它蹲坐吃菜,雖是織在手絹上,卻如同真的一樣。袁子夜笑說:“好看吧?拿著。”說著把手絹放入黃飛手中。黃飛把手絹塞入袋裡,說:“我一定好好地保管,永遠也不會把它丟失。”他給袁子夜裝了一碗魚湯,自己也裝了一碗,坐在袁子夜的側邊吃。

  袁子夜喝了一口湯,大聲歎道:“飛哥,你做的鯉魚湯真是太好了,如果每天都能喝上一碗那就好了。”“這個何難!”黃飛說,“以後我每天到水庫抓就是了。”說著用筷子尾在泥桌上寫著“鯉魚”兩個字。袁子夜問:“這是什麽字?”黃飛笑說:“鯉魚,就是你喜歡吃的鯉魚。”袁子夜倒過筷子,歪歪斜斜的寫著:鯉魚,我**吃。黃飛笑說:“鯉魚,你什麽什麽吃,是喜歡吃還是不喜歡吃?”袁子夜訥訥的說:“是喜歡吃,但是‘喜歡’兩個字我不會寫。”黃飛把“喜歡”兩個字補上,笑問:“你會寫什麽字?”“會很多哩!”袁子夜說,扳著指頭,“麻雀呀,烏鴉呀,還有回家等等等等,我都會。”“是媽媽教你的?”黃飛問。“不是,”袁子夜說,“是爸爸教的,兩年前教的。那時爸爸待我可好啦,媽媽也不壞,可自從有了弟弟,他們就冷落我、打罵我了。”說著說著,眼眶已經潤紅。

  黃飛安慰她一下,見她還是嘟著小嘴,往她腋下一撓。袁子夜天生怕癢,咯咯笑著躲開,伸出小手,要來撓黃飛的癢。黃飛笑著跑開,袁子夜在後面追。兩人跑出洞外,在洞口外面的平闊空地追了一陣,又回到洞中泥桌旁。袁子夜問:“飛哥哥,你的字是誰教的?”“我是偷學來的。”黃飛笑說。“偷學的?”袁子夜一聽樂了,“在哪裡偷的?”“河西小學,”黃飛說,“我閑著無事時,就爬進學校裡,在窗外聽課,久而久之,就會了一些字。”

  “真的?”袁子夜說,“在哪裡?”黃飛問:“你想去?”“當然想啦。”袁子夜說。黃飛說:“那趕快吃吧。”袁子夜喜極,匆匆吃了一碗飯,和黃飛跑了出來。

  黃飛拉著袁子夜的手,爬上一座山,向前面一指,說:“瞧,那就是河西小學。在河唇鎮裡,他是最有名的了。”袁子夜順著他的手指方向一望,只見對面的半山腰,座落著十來間小屋,山風傳來,聽到陣陣朗朗的讀書聲。

  黃飛牽著袁子夜的手,跨過了山谷,跑到學校外面。此時學校大門緊鎖,他們繞到學校後面。黃飛指著一處的圍牆說:“那就是我經常出入的地方了。”袁子夜一看,見那圍牆上面的玻璃已被拔去,牆上有很多缺損印痕,顯然是經常有人攀爬所致。兩人來到牆下,黃飛把袁子夜托上圍牆,說:“小心玻璃,站著別動。”從袁子夜側邊翻過圍牆,再把袁子夜接入。

  兩人輕身細步,來到一間屋外窗下,只聽裡面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下面念加法珠算口訣。三下五除二,四下五落一。”眾學生跟著念:“三下五除二,四下五落一。”

  黃飛小聲說:“這是三年級。我們到一年級那邊去。”兩人貓著腰,來到另一個窗下。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突然高叫:“李麗,站起!”黃飛把眼睛擠到窗角,向裡面看入,只見一個女孩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直立在那裡。一個紅衣的女教師大聲問:“你在那裡幹什麽?”“我……我沒幹什麽!”李麗囁呶說。這時,已有幾個學生在低聲議論著,女教師的板尺在講台上敲了敲,說:“靜一靜!靜一靜!”掃視教室一眼,說:“李麗,合上書,把課文念一遍。”李麗輕咳一下,震了震喉嚨,大聲念:“彎彎的月兒小小的船,小小的船兒兩頭尖。我在小小的船裡坐,只看見,閃閃的星星藍藍的天。”女教師點點頭,表示讚許,說:“這篇課文,你以前讀過吧?”“嗯,”李麗說,“我媽媽早教了我,我對它已熟之在稔了!”

  袁子夜想把頭探到窗口去,黃飛輕輕壓了一下她的頭。袁子夜伸了伸舌頭,說:“你就讓我看看嘛!”把黃飛拉下來,擠眼到窗角張望。黃飛笑了笑,到窗口的另一角看,見女教師已走到李麗的桌邊,說:“這是什麽?上課不專心,搞小動作,玩玩具,成什麽體統!”手一扔,“咚”“哎唷”連聲,那東西正好碰在袁子夜的頭上。

  女教師料不到窗外有人,趕忙走近窗邊,見是兩個小孩,怒說:“別在這呆著,快走快走!”

  黃飛牽著袁子夜來到一片芒果地,分開她的頭髮,見只是有點紅腫,並無大礙,放下心來。袁子夜往懷裡一掏,說:“飛哥哥,你看這是什麽!”掏出一隻甲蟲玩具。她把甲蟲玩具放在地上,嘴裡叫著“咯啦咯啦”,手推著甲蟲在地面移動。忽然甲蟲爪子動了一下,袁子夜喜說:“這甲蟲還會動呢!”又把甲蟲玩具擦地移動,可它再也不動。袁子夜拿起甲蟲,左望望,右瞧瞧。黃飛說:“裡面一定會有機關。”把甲蟲取過,可把弄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把甲蟲交回袁子夜手裡。此時甲蟲六爪又動了動。黃飛大奇,把甲蟲取過,隻想再次研究,“當當”幾聲,下課鍾響了。袁子夜忙把玩具放回懷中,在黃飛的牽引下,向校門走去。

  他倆隻想混進學生人群中走出校門,可他們兩個,一個衣衫破爛,一個樹皮粗衣,一眼便被李麗看見了,追了過來,抓住袁子夜的衣襟,怒問:“你拿我的蟲子哪裡去了?”“我……我哪裡拿你的蟲子!”袁子夜用力掙扎,可李麗抓得牢,一時也掙扎不脫。“哪這是什麽?”李麗往她懷中一掏,拿出那隻甲蟲,“啪啪”兩聲,打了袁子夜兩巴掌,怒說:“這個小偷,賊,死叫化,沒爹管沒娘教的……”還待再說,盛怒之下的黃飛用力在她臉上“劈啪”搧了兩下。李麗摸著熱辣辣的小臉,怒叫:“你敢打我?我揍死你,我揍死你們。”手抓腳踢,一股囂張蠻鬥之色。此時已有幾人圍了上來。黃飛抱起袁子夜,鑽出了人群,衝向校門。李麗一路怒罵,追了出來,追了一會,黃飛已消失在山頭那邊。

  黃飛和袁子夜在山腳歇了一會,順著山路,向前走去。走不多遠,前面傳來“嘟”的一聲長鳴,一列火車從山峽那邊駛過。黃飛向遠方一指,說:“六年前的冬天,你被扔棄在那個火車隧道,哥哥就是在那兒把你撿到。”“是嗎!咱們去瞧瞧。”

  兩人走到鐵路,順著鐵軌,一路前行。半個小時後,他們來到了鐵路隧道。此時隧道外面已建起多座樓房。黃飛對袁子夜說起當年怎樣抱著她,怎樣遍尋飯館被拒,說到動情之處,長歎了一口氣。

  正說著,忽聽一人大聲叫喊:“抓賊呀,抓賊。”黃飛抬頭一看,一隻男子提著一個黑色皮包,正向這邊奔來。黃飛雙手一分,橫在路中央,高聲叫道:“站住!”那男子見前路被阻,向側邊一條小道逃去。黃飛飛步急追。那男子狼狽而逃,跑得飛快,但終因皮包拖累,跑不多遠,就被黃飛追上,抓住了皮包。

  “放手!”那男子急叫,見黃飛仍是抓著皮包不放,回手腰間,白光一閃,一把明晃晃的彈簧鋼刀急劃過來。黃飛料不到他身藏利匕,右臂已給他劃了一刀,鮮血迸流。那男子手起刀落,又在黃飛的左臂上砍了一刀,見黃飛仍是緊抓皮包不放,鋼刀一舉,又砍下去。黃飛左手抓袋,右手抓住他砍下的手腕。那男子見他如此拚命,心下已怯,見後面的人已經追近,扔開皮包,狂命逃去。黃飛放下皮包,雙手各握對手創口,坐倒在地面。

  袁子夜跑了過來,見黃飛渾身是血,急極而哭,大呼救命。後面追來的白發老太婆忙攔下一輛三摩,把黃飛和袁子夜火速送到管理局去。

  三摩在何財有家門前停了下來。何財有迎了出來,笑說:“媽,你回來啦。北京好不好玩?”那白發老太婆正是何財有的母親羅有琴,她急叫:“快,快,快把那孩子抱進來。”

  何財有這時才發現車上還有兩個人,見黃飛滿身是血,心裡著實不想抱他,以免弄髒新衣,但見是自己母親吩咐,也不好推諉,隻好把他抱進屋裡,問:“媽,這人是誰?”羅有琴不耐煩的說:“你問這麽多作甚,快點醫治就是。我可告訴你,要用上等的藥,最好的方法。如果心疼錢,盡管向我要就是。”何財有訕訕的說:“我怎能要母親的錢!”羅有琴“哼”了一聲,說:“你知道就好!”

  黃飛此時失血過多,已處半昏迷狀態。何財有不敢怠慢,包扎吊針,忙個不停。袁子夜坐在黃飛身邊,不住的掉淚。何財有不耐煩的說:“你哭什麽哭,死不了。真晦氣!”“你凶什麽?”羅有琴說,“告訴你,這小子是娘的大恩人,大救星,他是為娘奪回這皮包才被歹徒砍傷的。要不是他,娘袋裡的五千塊早就沒有了。”“真的?我好象聽到了天方夜潭!”何財有說。羅有琴見他不信,說:“這些都是真的。你不用懷疑,用心救治就是,如果有半點怠慢,我敲你的頭。”說著走向裡屋。何財有對母親極是孝順,唯唯諾諾。

  直到下午,黃飛才醒過來。袁子夜坐在床邊,見黃飛睜開眼,緊鎖的眉頭才舒展開來,端過雞湯,舀了一匙,吹了吹,喂到黃飛的嘴裡。黃飛吞了一口,問:“這是哪裡?”袁子夜正要說話,坐在沙發上的何財有懶聲懶氣的說:“是我家。小子,算你好運,碰上我這個活神仙,要不,你的小命早就到呱爪國報到去了!”當年黃飛抱袁子夜到何財有家求醫時,黃飛只是一個八歲毛孩,袁子夜也只是一個嬰兒,現已六年過去,他倆都已大變,何財有認他們不出,而何財有雖消瘦了很多,可聲音和輪廓都沒很大的變化。黃飛一看見他,六年前的慘痛往事又浮現上來,登時坐起,說:“我們走!”穿鞋就要站起。剛站起一半,隻覺一陣昏旋,又仰倒在床上。

  袁子夜見他神情大異,忙放下碗,驚問:“什麽事?”黃飛喘著粗氣,說:“快……快扶我起來。我們出去,我就是死,也死在外面。”何財有懶洋洋的說:“你要出去,就快出去好了!你以為我好希罕麽?如果不是因為你救了我媽媽,你就是死在路邊,我也懶得瞧上一眼。”“你說什麽?”羅有琴走了過來,說:“你剛才說什麽?”何財有見自己的話被母親聽到,急說:“我胡說八道,撐嘴,撐嘴。”伸手在自己嘴上輕輕打了兩下。

  羅有琴走到黃飛床邊,問:“發生什麽事了?”“飛哥哥他……他要離開。”袁子夜的聲音已帶哭泣。羅有琴急問:“為什麽要離開?”黃飛淡淡的說:“我一個髒叫化,不想弄髒你們的屋舍,不想麻煩你們。”“你說哪裡去了,”羅有琴說,“如果不是因為你,我的皮包早已被人搶了去。”黃飛心想:“原來你只是因為我把你的皮包搶回來才救我,如果不是這個原因,你一定會象你的兒子一樣,就是我死了你們也不看上一眼。”掙扎著又要站起。羅有琴一見急了,說:“快快躺下,快快躺下。”回頭大聲說:“財兒,你有什麽得罪他了?”“沒有呀,”何財有急說,“他剛剛醒來,我隻說了一句話。那句話你也聽到了,算我胡說八道好了。”羅有琴說:“什麽算是,本來就是胡說八道。怎麽一點誠意也沒有?”何財有忙改口說:“是,是絕對胡說八道,不是算是胡說八道。這回總該滿意了吧!”

  正說著,門外一人歡聲叫道:“爺爺!”奔跑了進來。袁子夜見她黃褲花衫,正是李麗,忙把頭縮在床邊。

  何財有迎了上去,一把把她抱起,問:“今天在學校吃了什麽?老師教了什麽?”李麗扳著小指頭,說:“吃白粥,麵包,餃子,還有大蝦。教的課文有小小的船,有小貓釣魚。”羅有琴叫:“麗兒!”“奶奶,你回來啦?”李麗跑進屋來,閃眼一看,“咦”了一聲,問:“這是誰?”忽見縮在床角的袁子夜,登時大怒,大聲說:“原來是你?”衝了過去,提起袁子夜的衣領,舉起拳頭就要向她打去。羅有琴忙把李麗的手抓住,急叫:“麗兒,你怎麽啦?”“你問她,”李麗指著袁子夜說,“今天在學校裡,她是怎樣的欺負我!”羅有琴向袁子夜望去。袁子夜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我沒有欺……欺負她!”李麗怒說:“你還嘴硬?”舉手欲打,又被羅有琴抓住。

  黃飛怒喝:“你住手!”這個叫聲突如其來,不但李麗嚇了一跳,羅有琴和大廳裡的何財有也被嚇得跳了一跳。李麗眼圈兒一下紅了,泣道:“就是他們,就是他們合夥欺負著我!”羅有琴抓住她的雙手,說:“他們是怎樣的欺負你,你說清楚一點!”李麗哭道:“今天在學校裡,她偷了我的蟲子,還叫她的哥哥,”手指頭指向黃飛,“就是他打了我幾巴掌。”“不是偷,是我撿的。”袁子夜急說。“就是偷,就是偷。”李麗舉手又要打,又被羅有琴抓住,說:“你媽媽在花園喂鳥,快去陪陪她。”李麗應了一聲,走到門口,回過頭來,向袁子夜狠狠的瞪了一眼,向裡屋跑去。

  羅有琴“嘿嘿”笑了兩下,說:“這小孩被她媽媽縱壞了,你們別見怪。”輕咳一下,面轉向黃飛,說:“小兄弟,你也不用多心,好好治好你的病,要不留下病根,可不是鬧著玩的。”黃飛淡淡的說:“如果不是我為你奪回了皮包,你也不會對我這麽好吧!”“哪裡話!”羅有琴說,“見人有難,伸手幫忙,那可是理所當然之事。”頓了頓,又說:“我財兒,他嘴裡有時說話不太好聽,但他的內心裡,對人還是不錯的。”黃飛輕蔑的說:“他對別人對錯與否我可不敢說,可是對我們這些要飯的叫化,可大錯特錯了。”

  羅有琴聽他弦外有話,又大聲問何財有:“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惹小兄弟生氣了?”“真的沒有呀!”何財有說,“如果只是這麽一丁點兒的話也要生氣的話,我無話可說。”“你可記得六年前的那件事麽?”黃飛一字一句的說道,聲音悲憤異常。何財有眨著眼睛,說:“六年前?六年前太久了,期間發生了那麽多事,我實在記不起來了!”

  黃飛澀聲說:“你是貴人多忘事,做了那麽好的事,不怎麽放在心上,而我兄妹兩人,在那一次,因為你的見死不救,幾乎死去!”

  何財有大驚,奔到床邊,睜大了眼睛,依稀仿佛,床上這個倔強少年,就是當年那個蠻橫孩童樣子。當年他見死不救,只是因為黃飛半夜把他吵醒,又把他心愛的鋼門砸壞,是以一味刁難,見死不救。當時他只是一時的心中氣憤,見黃飛爬著遠去,自己心中確有不忍,只是礙著面子,隻裝著不當一回事,後來四下打聽,再也尋找黃飛不著。這幾年下來,他無時不刻不在受著良心的譴責,現在見到黃飛,真是又驚又喜,說:“你是那個乞丐?你沒死?你們沒有死?”黃飛淡淡的說:“你當然希望我們死了。可是我們命大,不順你願,沒有死去。”袁子夜也吃驚不小:“飛哥哥,當年我高燒不退而見死不救反而揍你一頓的是他?”黃飛咬牙切齒的說:“正是!”

  袁子夜一抹眼淚,扶起黃飛,就要離開。何財有忙把他們攔住:“你們去哪裡?”袁子夜不答,眼淚仍是順著兩頰流下。何財有急說:“難道你哥哥你也不想救了麽?”“當初我就是病死,你也不理上一理,難道我哥哥的病,你肯真心相救麽?”袁子夜哽咽著說。何財有說:“當初我不救你,是我一時的衝動。這麽多年來,我經常在夢中看見你們,夢見你們向我索命。我好後悔,後悔當初的鐵石心腸,當初的見死不救。每次我從夢中驚醒,都是汗流滿身。天叫憐見,你們沒有死。我好開心,好開心,我一定要好好補償你們,補償我當初所犯下的罪孽。”“是呀,是呀,”羅有琴接口說,“當初我知道此事,把他痛罵了一頓,事後派人去找尋你們,把河唇大街小巷和附近村落都找遍了,都是找你們不到。這麽多年來,我們都以為你們死了,心中好生難過。”

  “飛哥,你就留下把病治好吧!”袁子夜說,“你病成這樣離開,恐怕……恐怕……”想著自己當初病重無處投醫,以致現在拖下咳嗽病根,她真怕黃飛也象自己一樣留下頑疾。黃飛見她滿臉擔心的樣子,心有不忍,哎了一聲,重新躺下。

  何財有重新用藥。先前雖然有羅有琴督點,但仍是心疼那些藥,此時為了贖罪,再也不心疼藥了。

  何財有給黃飛換了藥,又出去給袁子夜買回新衣,並親自下廚,可他從未沾過廚房之活,炒出的菜不是焦了就是不熟,有些淡有些鹹。袁子夜倒了一些雞湯,進去喂黃飛。李麗挾了一塊清蒸鯧魚入嘴,一下吐在地上,大聲叫道:“這些魚是怎麽回事,怎麽鹹得要命,這是人吃的麽?”她的母親何達燕白了她一眼,拉長了聲音說:“吃得下就吃多點,吃不下就別吃。”“那我就不吃了。”李麗放下碗筷,走進內院。何達燕說:“我去看看她。”放下筷子,也走了開去。何財有哼了一聲,也不聲張,吃了幾口,覺得實在難以下咽,拿著飯碗轉到廚房,把飯倒入垃圾桶裡。從廚房出來,在內院轉了一圈,走到黃飛病房,看見袁子夜一口一口的喂黃飛,黃飛吃得津津有味。他靜靜的看了一會,輕聲而歎,走了出去。

  袁子夜喂飽黃飛,見眾人已經離桌,當下舀了一碗飯匆匆吃了,收拾碗筷,抹台疊凳,把碗筷盤碟全洗乾淨,又取過掃把,從廚房到大廳,一路打掃過去。何財有一一看在眼裡,想起以前這個女孩險些命喪己手,又是低歎一會。

  何家大院很大,袁子夜掃完大廳,又轉到內院,順著走廊掃去。掃到內院的一個轉角處,聽到前面傳來李麗的聲音:“這個雞腿給我吃!”“你已經吃了一個,也該輪到我吃一個雞腿了。”是何達燕的聲音。原來她倆借故離開,卻從後門出去買了一隻燒雞回來。

  袁子夜回身轉到裡側一道走廊。李麗聽到聲響,走了出來,見是袁子夜,拿著一隻雞腿走過去,“噯唷”的叫道:“倒瞧不出來,小毛賊竟變成了**!”見袁子夜不答話,又拉長了聲音:“你這樣賣勞,是想討好我爺爺呢還是想討好我祖婆?嘖嘖,可憐呀可憐,吃了一頓臭叭啦的飯,卻要乾滿簍子的活,人活到你這個份上,還不如跳到運河水裡淹死了倒來得乾淨!”袁子夜仍是不應聲,繼續掃地。李麗一時氣往上湧,跨步向前,一腳踩住袁子夜手中的掃把,輕蔑的說:“你這麽勤快,是應該獎勵一些東西你才對。你要玩具呢還是要雞腿?”說著把雞腿放在袁子夜的眼前恍動。袁子夜抽了抽掃把,見抽不脫,當下也不再抽,把身掉向一邊。李麗又把雞腿伸到她的眼前,說:“你瞧這個雞腿,這麽香,這麽好吃,吃上一口,肚子都舒服得要命。看來你從出世至今,從來都沒有吃過,何不吃上一口,舒服舒服呢?這麽好的雞喲,不吃可就太可惜了!”把雞腿晃了幾下,又伸到袁子夜的嘴前,說:“吃一口吧,就吃一口吧!”。

  袁子夜隻覺香氣沁心,忍不住饞涎流出,可一想到這是李麗故意捉弄,一時又住手不前。李麗不住的說道:“這隻燒雞呀,可是全河唇鎮最最有名的李師傅做的。這樣的極品,是你一世都難以嘗上一嘗的,不吃上一口,那簡直是太可惜了。”見袁子夜仍然低頭不語,當下歎了一口氣,說:“你既然不想吃,那就算了吧!”說著跳下走廊,弓步彎身,就要把手中雞腿向瓦面擲去。袁子夜一見大急,叫了一聲:“哎——”李麗住手不擲,問:“你叫什麽?”袁子夜說:“那……那……扔了……太……太可惜了!”李麗臉顯無奈的說:“那有什麽辦法,你不想吃,而我吃飽了,總不能扔在地面又要你打掃吧,還不如扔到瓦面來得乾淨!”

  袁子夜咽了一口饞涎,訥訥的說:“你當真給我吃?”“當然!”李麗說著,走回走廊,把雞腿向袁子夜伸去。袁子夜張開嘴來咬,牙齒剛觸到雞腿,李麗手一松,“啪”的一聲,雞腿不偏不奇,正好掉在地面的一堆狗糞上,袁子夜的一咬落了空。

  李麗“噢”的叫道:“不小心,把雞腿弄掉了。”撿起雞腿,向袁子夜的嘴伸去。那雞腿已粘滿了狗糞,袁子夜哪裡還敢吃!急得連連後退。“你就吃一口吧!這麽好吃的雞腿,是你一生一世也難吃上一口的,你不吃一口那就太可惜了!”李麗一邊說,一邊把手中雞腿向袁子夜伸。袁子夜大急,回頭就跑,隻跑出幾步,就被李麗抓住後心衣服。李麗一把把她掀翻在地,手中雞腿向她臉面直塞,哈哈笑說:“你就吃吧,不吃真是太可惜了!”染得袁子夜口鼻耳眼盡是雞油狗糞。突然她語氣一轉,怒聲大孔:“死叫化,賊,你是什麽東西?也不拿鏡子照上一照,瞧瞧你自己是什麽東西?竟敢吃我的雞腿!”她雖然比袁子夜少一歲多,但家庭富裕,養尊處優,個子比袁子夜還要高。

  “你很喜歡吃雞腿是吧!”李麗說,“好,我現在就把它送給你吃。吃呀,快吃呀!”把雞腿繼續向袁子夜嘴裡塞去。

  袁子夜急得大叫:“別弄髒我的衣服,別弄髒我的衣服!”她身上的衣服是黃飛花了半年時間給她織成的,向來十分愛惜。李麗怒說:“這件破爛衣服,也值得你這麽愛惜?我叫你愛惜,我叫你愛惜!”一邊說一邊把手中的雞腿往袁子夜的衣服亂擦,心中一時還覺得不解恨,扔下雞腿,雙手各扯住袁子夜上衣的各一端,一用力,“嘶”的一聲,袁子夜的上衣從衣服下擺到右手腋下被撕開了一大個裂口。

  袁子夜大急,忙伸手來擋,李麗左抓右拉,又在袁子夜的衣服上撕了幾個裂口。袁子夜急得雙手亂揮,指甲從李麗的手臂劃過,劃得李麗一陣疼痛。李麗大怒,左手抓住袁子夜衣領,右手劈劈啪啪在袁子夜臉上打了七八個耳光。“打得好,打得好!”何達燕說,“死叫化子,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麽身份,敢到我家裡來白吃白喝?打,再打!”李麗又在袁子夜臉上摑了五巴掌。

  袁子夜用力向李麗一推,把她推翻在地。李麗更是怒盛,急忙站起,袁子夜已慌忙向前院奔去。李麗哪裡肯放,急急而追,從後院追到前院,又從前院追到主樓,這才止足不追。

  袁子夜奔進黃飛的病房,伏在黃飛的床前號啕大哭。黃飛見她臉腫眼紅,衣衫破爛,滿身都是油垢糞汙,氣炸心頭,高聲而問:“是誰?是誰做的?”他氣一衝,一下狂咳起來。袁子夜忙止住哭聲,掏出手絹,用水弄濕了,貼在黃飛的背上。黃飛又咳了一會,才止住了咳。“是誰?是哪一個天打雷劈的打了你?告訴哥哥,哥哥一定不會放過他,一定不會放過他的!”黃飛說著,又狂喘粗氣。

  “是我,是我打了她,你又能把我怎樣?”李麗不知何時走了進來,靠在門上,“你不是很能耐嗎?打我呀,來打我呀!”黃飛怒極,抓起床前的玻璃杯,用力砸去。“哎唷,我好怕喲!”李麗輕而易舉的避閃開去,“來,再砸,再砸!”黃飛哪裡受得她這樣氣弄,抓起盤碗猛力向李麗砸。李麗哈哈笑著閃到房外,又從房外把頭探進來,笑說:“來呀,再砸,再砸!不砸非好漢!”黃飛舉起保溫水壺,就要向李再砸去,門外何財有的聲音說道:“誰在這裡亂砸?”“是他,是他砸的。我來看望一下他,她瞧我不順眼,罵我有娘生沒娘教,還說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外孫。我頂撞他幾句,他就用盤碗砸我。”李麗一邊說,一邊把何財有拉進屋裡。

  黃飛氣湧心頭,手中的水壺重重的往地板一頓,“嘩”的一聲,水壺散碎,開水四濺。袁子夜坐在床前,開水濺得她兩腳都是。她大聲痛叫,撲進床裡。黃飛忙給她脫下鞋襪,見她雙腳已是紅腫,又是心疼,又是氣急。

  何財有從壁櫃取了一支萬花油扔了過來,冷冷的說:“這是萬花油,塗一些在上面,過一晚就沒事了。”說完走出了房外。李麗跟著走出,到了門外,又回過頭來,伸長了嘴,鼻孔裡“哼”了一聲,這才走開。

  黃飛取過萬花油,擰開蓋,小心的塗在袁子夜的雙腳上。袁子夜的腳上受痛,縮了一下,黃飛的手又放輕些。黃飛問她臉上紅腫及衣服破爛之事,袁子夜一一告知。黃飛心想袁子夜自小被棄,後又受了這麽多苦楚,現來到何財有家,本以為袁子夜這下可過上安心日子了,但只不過半天,袁子夜被打,何財有冷落,自己還不小心燙傷了袁子夜的腳,想到傷心處,禁不住抱著袁子夜,失聲痛哭。袁子夜早已哭聲漣漣,說:“飛哥,我們走吧,這裡,我一時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是,我們走,走得遠遠的,再也不來了。”兩人下了床,想要站起,只是黃飛失血過多,腳下虛浮無力,袁子夜也因腳傷,自己站起還勉強可以,但要扶黃飛,已是不能。兩人在床前坐了一陣,黃飛說:“找一根棍來吧。有了棍,我自己就可以走了。”袁子夜一想極是,找來一根衣叉。黃飛支著衣叉,在袁子夜的摻扶下,出到大廳來。

  此時天色已黑。大廳裡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兩人打開大門,一步步地向前走去。走過一條長長的大路,接著轉右,不用多久,水泥道路已盡,前面已是莽莽的山野。袁子夜說:“飛哥哥,咱們天亮再走吧,我怕。”“不用怕,有哥哥在,什麽也傷害不了你。”黃飛剛說完,身後傳來一聲高喝:“站住!”兩人回頭一看,李麗已從身後快速跑來。

  李麗奔近,嘿嘿笑說:“他們欠了藥費,還想走麽?”“是何爺爺免費給我們治的。”袁子夜搶先說。李麗冷笑:“何爺爺?誰是你的爺爺?你哪來的爺爺?要你的爺爺免費治病,到陰間去吧!”袁子夜急說:“他真是說不要我們的錢的。”黃飛拉了她一把,說:“與她這些瘋狗說什麽?我們走。”“誰是瘋狗?你說清楚點,誰是瘋狗?”李麗一路追,一路問,眼見黃飛和袁子夜已走進深山,一時心怯,不敢再追過去。“誰亂咬人,誰就是瘋狗。”黃飛回敬一句。

  李麗急得直頓足。身後腳步聲“撲撲”,幾人已追了上來。

  李麗大喜而叫:“媽,你來啦。他們往那邊跑了。”何達燕緊走幾步,大聲叫道:“你們站住!”黃飛冷聲笑問:“何家大小姐,有何賜教?”何達燕領著幾人追上前去,冷笑道:“死叫化,你可還記得我嗎?”黃飛橫了她一眼,說:“記得,今天下午見過了,記得很清楚呢!”說了這話,向袁子夜使了一個眼色。他見這些人來勢洶洶,知道他們一定不肯善罷甘休。袁子夜搖了搖頭,表示不想自個兒走。

  何達燕“咳咳”兩聲,吐了一口唾沫,說:“別貧嘴。我這個樣子,你也許會想起來了吧!”說著腳跟踮起,腰身一扭。她體態臃腫,滿臉黑瘢,做了一個少女模樣,說不出的醜陋難看。袁子夜見她樣子滑稽,“噗哧”的笑出聲來。何達燕眼一瞪,怒說:“死丫頭,笑什麽,沒見過美女跳舞麽?”臉轉向黃飛,說:“還是記不起來?那麽這個樣子,你一定會記得!”坐在地上,雙手抱足,一臉痛苦模樣。黃飛仍是搖頭。

  何達燕“謔”地站起,直指高喝:“好你個死叫化,我的金表哪裡去了?”

  黃飛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結結巴巴的說:“什麽……什麽新椒,是新鮮的辣椒麽?”“呵呵!”何達燕啞笑,“新鮮的辣椒?虧你想得出。死叫化,幾年不見,雖然你個子長高了,體型也長大了,但你那雙滑頭的眼睛,那額上的記號,姑奶奶打從第一眼見到你,就把你認出來了。”黃飛“嘿嘿”笑說:“不是第一眼了,是第二眼第三眼了。”突然大聲說:“姐姐,幾年不見,你越發俊俏美麗啦,難怪我已認不出你來了。”他口中說著,心中卻是疑惑不已,如果不是何達燕提起金表,他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醜胖的婦女,就是六年前那個嬌小貌美的少女。

  何達燕雖然奇醜,但這句話聽在耳中,說不出的舒服受用,口中卻說道:“小鬼滑頭,姑奶奶知道,你這句話是在討我的歡心,其實內心裡,是在挖苦著我。”“不是挖苦,而是由衷的感歎。你怎能長得這樣美呢,有什麽方法把皮膚保養得這樣好看呢。就是天上摘下的星星,雲朵飄下的仙女,也沒有你一半的好看!子夜妹妹,你說是吧!”說著向袁子夜使了一個眼色。袁子夜說不得假話,說:“她不美,醜陋死了。我還未見過有這麽醜陋的人。 ”何達燕一聽怒極,高叫:“死丫頭,給我打!”“是!”三個男子應了一聲,跳躍過去。黃飛大驚,忙攔在袁子夜身前,說:“別打我妹妹,要打,打我好了。”“不,打我。這話是我說的,打我。”袁子夜說著,搶在黃飛身前。

  “呵呵,好一對兄妹情深,把我都感動死了。”何達燕拉長聲腔說,“死叫化,你知道嗎,我從出生至今,還沒有被爹娘罵過,更別說打過。在外面,只有我欺負別人,別人可是萬萬不敢欺負我的。那一次,我居然被一個要飯的取笑,還摔碎了玉兔,被搶了金表。這個奇恥大辱,我無時不刻不記在心上。你既然說姑奶奶好看,姑奶奶就網開一面,如果你能把金表還給我,我就放你一馬,往日之仇,一筆勾消。”“那塊金表,已給‘好萊閣’飯店老板騙去了。”黃飛說。何達燕哼了一聲,說:“‘好萊閣’飯館早在六年前就關門大吉了,現在你卻編出這樣的假話來,騙得了誰?老老實實,快把我的金表交出來。”“那塊表真的給他騙去了!”黃飛無奈的說。

  何達燕大聲呼喝:“還狡辯。打,重重的打。”三個男子把袁子夜推開,拳打腳踢,把黃飛打翻在地。黃飛傷重剛治,哪裡受得了這番折磨,不一會兒,便昏厥過去。三個男子停下手腳,說:“夫人,他昏過去了。”何達燕走向前去,往黃飛身上猛踢幾腳,見黃飛不再動彈,這才大笑離去。

  袁子夜撲在黃飛身上,失聲痛哭,悲哭良久,傷及隱疾,狂咳不已。她一口氣咳了很久,直咳得無法吸氣,暈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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