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黑嫌阿婆太囉嗦,便一拳揍暈了阿婆。他身邊站著一個長發及腰身著甲胄的女子,女子臉色蠟黃,瞳孔泛紫,臉龐破損,幾塊面皮從她臉上脫落。
即便此時侯龜在場,恐怕也很難認出這個人就是三天前與他在床上纏綿的女子。
她已經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但現在劉黑身邊站著的長發女子就是她。
兩天前,一個戴著面具一身黑袍的怪人來找張阿六,並把鈴鐺和長發女子賣給了他,黑袍人說這個女人已經被他練成了藥人,只要搖動鈴鐺就能控制女人的行動,張阿六又驚又喜,他雖不想與黑道的人來往,但此時正是用人之際,便花三百兩從黑袍人手中買下了鈴鐺和藥人。
“唉,張麻子在裡面是爽了,俺卻只能看著這個半死不活的妖怪,真煩。”
劉黑玩弄著手裡的鈴鐺,看著長發藥人令人作嘔的面容,有些反胃,越想越氣,但畢竟收了張阿六的錢,也不好發作。
沈越跑起來疾如風,猛如虎,一口氣從村子最西邊跑到最北邊,空氣彌漫著他抑製的憤怒和焦躁,他明顯感覺到了丹田的波動。
好像有一股氣要衝出來了。
“氣沉丹田,散之神闕,發自幽門……”
他早已能將《氣訣》裡的五千字倒背如流,隨著丹田的湧動,不自覺地念出了口訣。
先天之氣在沈越體內快速流轉,其中一股氣被分練出來,這便是真氣,真氣流經之處,全身經脈皆通,這些真氣流經任督二脈,最終源源不斷向丹田匯聚。
……
雲霧繚繞的山巔。
兩個仙人模樣的白發老者正在奕棋。
棋聲清脆,落子無悔。
“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
執白的老者落下一子,這枚白子有扭轉乾坤之勢,竟改變了整局的氣。
“東山君,我要走了,期待回來的那天,你能破解我的天下大同式。”
東山君看著棋盤,眉頭一皺,眼中露出見到神之一手的欣喜之情,執黑子巋然不動,沉默不言。
白發老者站起身,默念咒語,忽然身上泛起一陣金光,眼角的皺紋一根根褪去,混濁的眼睛逐漸明朗,轉瞬,白發老者返老還童,蛻變成了一個精神煥發的白發少年。
“有些事,終究是該有個結局了。”
白發少年猛地抬起右臂,高呼:“鴻蒙!”
長風呼嘯,似劍鳴,似龍吟,一柄赤劍劃破長空,自東而來。
少年握住劍柄,長劍瞬間被注入靈魂,少年揮劍而出,劍指蒼穹。
“禦劍行江閱滄海,舉劍乾坤笑問天。此次出山,我倒想想看看,如今的江湖,是誰的江湖。”
作別東山君後,白發少年禦劍乘風而行,沒了蹤影。
東山君仍舊盯著棋盤,直到白發少年走後才抬頭道:“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顏賢弟,你始終沒有達到陶兄的境界,與那仙人之境,終歸是差了半步。”
……
沈越感覺丹田泛起一股暖意,全身都變得輕盈起來,他仍舊在朝著家的方向狂奔,這股暖流讓他如虎添翼,步步生風。
但體內中除了真氣,似乎還有一種被壓抑的力量。
“我就說得罪這個魔鬼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劉黑捏緊鈴鐺,忽然緊張起來,“來的真快啊。”
“阿婆…”沈越扶起倒在地上的阿婆,確定阿婆無恙才松了口氣。
他瞪了劉黑一眼,然後死死地盯著劉黑身後的木門,門內傳出令人作嘔的男子淫笑。
鈴鐺晃動,長發藥人猛地抬頭望向劉黑,眼中閃爍著黑紫色的光芒,像忽然被注入了靈魂。
“殺了他,死也不能讓他進去,”劉黑頓了頓,“呃,雖然你已經死了。”
長發藥人又扭轉脖子,目光鎖住沈越,探手成爪向沈越飄來。
沈越一愣:這是…女鬼?
他立刻抓起阿婆手中的趕雞棍,捅向長發藥人的咽喉,這一個月他主修《氣訣》,但也經常折木為劍,手裡的功夫並沒落下。
戳左眼,戳右眼,戳穿鼻孔,戳戳戳。
沈越既有手速又有力量,他避開甲胄,雙手起起落落,眨眼間就往長發藥人腦袋上戳了十余棍。
“這他媽是個…什麽東西。”
趕雞棍貫穿長發藥人的腦袋,經過藥人的調整,棍子協調對稱地卡在她腦袋中間。
“人是有極限的,這不是東西,也不是人。沈老板啊,你瞧,魔鬼終究是要死在魔鬼手上的。”
劉黑拍手狂笑,手裡的鈴鐺搖晃地更加猛烈,長發藥人瞬間暴起,餓鬼般地撲向沈越。
沈越奇經八脈打通後,體力和速度都提升了一個檔次,他敏捷地躲過長發藥人的物理攻擊,躬身抓起一塊石頭砸向劉黑。
劉黑猝不及防罵了句娘。
接著沈越整個人都跳到劉黑身上,沒有猶豫,拾起石頭猛地發力,把劉黑的臉砸的稀爛,血花四濺。
鈴鐺聲音一停,長發藥人也垂肩低頭,一動不動,像突然被抽走了靈魂。
“真該死。”沈越感到背部一陣疼痛。
劉黑反應過來後,握緊拳頭朝坐在身上的沈越一頓亂捶暴擊,用力之猛,兩拳就讓沈越喉頭一甜,吐出血來。
沈越一聲不吭,丟下石頭,掐住劉黑的下頜,往他嘴裡塞了一包白色粉末,十秒鍾後,劉黑已經把沈越從身上扒下來,正抬起腳要踹沈越的屁股。
砰的一聲,劉黑全身麻軟,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
沈越喘息著從地上爬起來,撿起那塊帶血的石頭,咬著牙砸開了木門。
屋裡只有衣不蔽體昏倒在地的阿媽,以及被打開的窗戶。張阿六見勢不妙,早已逃之夭夭。
沈越身體也有些支撐不住,兩眼一黑昏倒在地。
這時一隻黑色的蠱蟲從長發藥人身體中爬出來,長發藥人化作灰燼灑落在地上,蠱蟲鑽進了沈越耳朵裡。
……
天下谷。
刀聲劍聲殺人聲,聲聲入耳,大事小事天下事,事事百曉。
戴著八卦面具的白發中年男子獨自坐在光線黯淡的屋子裡,他身前的桌子上滿是揉皺的紙張。
天下谷谷主,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江湖中的人都稱他為百曉生。
“你這次又因何故出山?”百曉生十指交叉托住下顎,望向窗外,“要變天了。”
“顏忘啊,顏忘。”
“真是個讓人糟心的老頭子。”
百曉生衣袖一揮,桌上的紙張皆化為碎片,再一揮,把碎片都掃入廢框中。
一打開門,門口站著個抱著一大壺酒的男童。
“師傅,你要去哪?”
“去見一個老朋友。”
“那這三十年陳的浪濤醉?”男童眼睛一亮。
“自然帶給那位老朋友當做見面禮。”百曉生摸著男童的腦袋,接過酒壺,八卦面具下傳來爽朗的笑聲。
男童還沒反應過來,百曉生已經沒了蹤影。
“師傅!給我留一口!”男童跺腳喊道。
……
沈越一睜眼,耳朵不自覺地動了動,屋裡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以及略顯蒼老的讚歎聲。
“阿婆和阿媽怎麽樣?”沈越坐直身子問道,皺眉看著傻笑的常百歲,“村長,你在我房間鬼鬼祟祟地幹嘛呢。”
“小家夥,真有你的,這些毒草你都是怎麽發現的……咳咳,”常百歲放下手裡的乾藥草,“放心,你阿婆阿媽都沒事,大家吃了解藥身上的毒都解了,新郎官也平安無恙,張馬的婚禮延遲幾天舉行,那些來村裡搞事的人都已經埋了。 ”
“哦,沒事就好。”沈越松了口氣,他深吸一口氣,明顯能感覺真氣在全身流動,不禁竊喜。
“既然這是你的選擇,我無話可說,或許有些事,發生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吧。”常百歲感應到了沈越身上真氣的流動,搖了搖頭,“有些路不能走是因為,一旦走了就無法回頭。”
“村長,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為什麽要反對我修行武功?”
“多說無益,我想,過不了多久,那個人就會來找你。”
“什麽人?為什麽找我?村長,你這樣說話我聽著很累的。”
“你若成佛,天下無魔。”
常百歲看著沈越的雙眼,似乎想通過雙眼看穿他的內心,“那個人曾經這麽對我說過,只可惜,我終究還是走火入魔了。”
沈越心裡有些不安。
他何德何能,能令天下無魔?他想守護的只有阿婆和阿媽,以及千雲村,天下對他來說,太遙遠,也太沉重,他從沒想過。
“哈哈,瞧我,我跟一個孩子說這些幹嘛呢,”常百歲忽然笑出了聲,“如果你身體能的話,穿上鞋跟我來。別看我這樣,當年我可是天下……”
沈越饒有興趣地望著常百歲,常百歲卻戛然而止。
“去老地方,我教你輕功,能在水上行走的那種。”常百歲挑眉道,瀟灑地走出屋門。
“啊?”
“動作快點。”
沈越又驚又喜,困惑地望著最近都太不正常的村長,按捺不住心底的欣喜,立刻從床上跳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