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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圃邊緣》六
  晨光仿佛攜帶著愛情,從窗口透進我的臥室,照在《紅樓夢》那古樸而靜美的書頁上,使我忘卻了昨日聽到的那些不幸。難以控制也無需控制的心情就像夢裡那隻大白狗一樣,在漫無邊際的綠草坪上狂奔。也許,我此行既可以為我們村的脫貧事業順水推舟,更可以為我的脫單事業揚帆起航!要知道,由於受到新冠疫情的影響,村裡的姑娘們至今還沒有去上學……

  眾所周知,女孩子喜歡逛精美服裝店和大超市,如果讓她們一家一家地去逛,她們就會很快活,如果手裡捏著足夠多的錢,她們簡直會快活得要死。我此時跟姑娘們即將逛超市的心情大致相似,當然,我對逛超市全無興趣,也很少去那種晦氣的地方,因為我手裡僅有大把大把的空氣,卻沒有錢。能夠提起兄弟們極大興趣的事情,無非就是讓他們挨家挨戶去看姑娘,而我,就獲得了這種堂而皇之的理由。我不僅能在村裡挨家挨戶去瞅瞅,看誰家姑娘長得美麗動人,看一家還能得到十塊錢呢!這實在沒理由不興奮!

  一跟頭從床上翻起來,我聽到外面有一隻狗吟著小曲,在窗前大搖大擺地走過,似乎哼的是《村裡有個姑娘叫小芳》。我又想到了夢裡那條肥絨絨的白毛狗,噢,也就是我自己。光,照著我雪瑩瑩的長毛。風,在樹梢間打著呼嚕。梨花,在海浪似的綠肥地裡起落。桃花,也許不是桃花,而是一枝野杏,被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塞到了我漂亮的嘴巴裡。她不許我伸出長舌喘氣,還把她的小手也塞到了我的口中,非要我把花兒叼住不可。我投降,叼住了,她很滿意,笑得前仰後合,整個身子在綠得發亮的草地上快活地翻來滾去。我撲過去,她嬉皮笑臉,又把小手伸進了我的口中,毫不懼怕我的白牙。

  夢嘛,難免做得很假,這裡就不再說了。

  飯後,我穿著牛仔衣,幻想著即將遇到的漂亮姑娘們,獨自走上了“七公裡”。

  那裡有個穿著蛋黃色長襯衫的姑娘,蹲在幾塊碎白石上,好像有些焦急,在東張西望著。

  等車就等車唄,東張西望個什麽呢?那邊過來的車一經這裡肯定就會停下來的,所以根本用不著焦慮,用不著東張西望,我就偷偷望著她。她是個很漂亮的姑娘,不是十八歲就是十七歲,不是十七歲就是十六歲,臉有些圓,口罩摟著下巴,雙唇沒有塗口紅,眼睛轉得很快,頭髮在發光。可惜,我竟不知她是誰家的女兒。我要是也有這樣一個女兒,一定會給她取名靜靜。

  我清了清嗓子,環顧四周,並無一人。我已經做好搭訕的準備了,既然春天如此美妙,既然姑娘如此溫柔,既然我如此英俊,那我就有義務去向一個陌生的小姑娘搭訕,尤其是在這四顧無人之際,完全不用怕會丟臉。

  我鼓足勇氣,準備迎接我的故事,也許這部小說就是為這個美麗故事而寫的!“嗯……”我剛準備開口,小姑娘就站起來了,她站起來的這個姿勢實在美妙到了極致,像一支優美的旋律。可她站起來,是因為一輛麵包車駛過來了。

  “有口罩嗎兄弟?沒有口罩不能上車哦!”車來得太快了,卷起一陣黃煙,司機探出頭來問我。身處疫情之中,要想去遠方,沒有口罩是萬萬不能的。

  “有的。”我有點生氣,因為這輛車打斷了我的故事,很遺憾,這部小說往後的故事不得不改寫了。不過,能夠與這位小姑娘同乘一輛車,也是一樁美事,我又激動了起來,急忙從兜裡掏出口罩,

而那個小姑娘已經上了車。  頓時黃煙如霧,泥沙飛揚,我們在大路上“蕩”了半個小時就到鎮上了。

  鎮上與往常大不相同,簡直完全變了樣。街上行人無幾,除了成龍大哥在炫耀相機、范冰冰在推薦海飛絲、迪麗熱巴要向我獻吻之外,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戴上了口罩。

  街上很冷,這種冷,顯然不是身體上的,而是感覺上的。

  走在這空蕩蕩的街上,猶如走在一場大屠殺後的廢墟中,而且是在半夜,而且是孤獨一人:

  看到大街兩旁飛揚的斷裂橫幅和殘幟;避開某個死者身上飄來的一小段衣襟;窗子和垃圾桶被風吹過時發出一陣噌響,那聲音幽幽蕩蕩的,使每一個還擁有想象力的人不寒而栗、脊背生涼……

  此時,我走在往日嘰嘰喳喳,充滿了生活氣息的街頭,卻有一股怪異的味道迎面撲來,使人心生恐懼。

  這裡的三個人相距甚遠,那裡兩個人各走一邊,那裡卻只有一個老婦。天天待在家裡,萬萬沒想到往日熱熱鬧鬧的大街,一下子竟成了這副模樣。

  街道兩旁高高掛著大紅底大白字的橫幅,那麽耀眼,使人發怵,就像一股毒液,這毒液不是靠唾沫傳播的,也不是靠血液傳染的,而是靠眼睛傳給心靈的。看到這些橫幅上的標語,我這才確信我們生活在重重危機中。這裡不妨摘錄一些橫幅上的標語,請讀者君欣賞:

  “串門就是互相殘殺, 聚會就是自尋短見。”

  “出來聚會的是無恥之輩,一起打牌的是亡命之徒。”

  “不戴口罩就出門,這個雜種不是人。”

  “這個時候你在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是向你索命的孤魂野鬼!”

  “今天到處亂跑,明年墳頭長草。”

  “一人傳染全家倒,財產全跟親戚跑。”典型中國有錢人的語氣。

  “帶病回家傳染爹娘,這種兒女喪盡天良!”

  我不知不覺竟害怕起來,尤其感到害怕的,是過路人看到這些標語時交口稱讚的笑聲。一個穿皮衣的光頭激動不已,拖鞋噠噠噠地踏在台階上,連連驚歎:“我日!這是哪個龜兒子寫嘞?太有才了吧!”深為自己寫不出這樣好的句子來而羞愧。

  我不願意多做停留,因為我既不願意見到這麽惡毒的口吻(我好像看到了千千萬萬個國人正在用這惡毒的口吻互相攻擊,似乎誰最能侮辱人,誰的嘴巴最歹毒,誰就代表著真理,誰就有了溫情。)更怕誰是真的傳染者,吐一泡口水用力甩到我身上來,要我也傳染上病毒。(我在電視上看到,確實有這樣的人:自己不能好活,也要別人完蛋。)

  我站在一個牆角,周圍沒有人,事實上,別人也不敢接近我,或許他們也怕我是病毒攜帶者,也怕我吐點唾沫用力甩到他們身上去。

  我開始打電話:“……對對!我就是那個志願者,嗯,已經到政府門口了,是來參加培訓的。”

  “一點半,政府大樓五樓會議室!”電話那頭回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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