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野最近幾天一直在暗暗觀察那個女的，知道她叫杜雲，這名字起得還不賴。

　　他想是該警告她一下，那地方再不能有其他人知道了，否則……

　　他現在還沒想到否則後面的事，這得等見了她面才知道。不過，他沒想難為一個女的。

　　放學後，幾人溜進頂層的閱覽室裡，那平時幾乎沒人上去，這周輪到三班打掃閱覽室，所以鑰匙還在袁野手裡。

　　韓冬也跟著來了，這件事他之前聽了個大概，心裡了然。

　　“直接上她們班去，把她叫過來，警告一下不就完了，”有人乾脆提議。

　　“他們班什麽時候去都是一屋子人，全趴那學習呢，你怎麽去呀?”張霆對這些愛學習的人是喜歡不起來。

　　“打手機叫她出來?”韓冬覺得這事很簡單。

　　“哎，對呀！打個電話不就得了，”張霆咧著嘴笑了，神情也不再像剛才緊繃著。

　　“她那樣的，像是有手機的嗎?”薛輝不以為然，那女的看上去挺普通的，手機又不是便宜的東西。

　　張霆探身看了看袁野，後者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陳春河憋著半天沒言語，他坐在儀器後面的窄凳子上，腿抖得像抽筋不受控制了一樣，看了一圈人後，“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袁野抬頭，掃了眼他的腿，再往上看去，隨即眯著眼睛問他。

　　陳春河覺得現在這感覺真他媽好，被他們幾個注視著，要擱平時，沒人願意多搭理他。

　　他心裡高興，心想怎麽也不能讓這感覺溜走。

　　不多一會兒，陳春河捂著半拉屁股躲在書櫃後面，嘴裡不住討饒。

　　“說呀”

　　“那女的有……手機”

　　幾個人眼神撞在一起，又都回過頭望著他，那意思挺明顯的:你這話怎麽聽著就不像真的。

　　“真的真的，我前幾天看她跟一男的一塊走，還掏手機來著”

　　“一男的?”袁野抓住了這一句。

　　“嗯，叫什麽羽的，”陳春河倆眼向上翻，思索了一下，“叫什麽來著?反正好認，是個娘娘腔……”

　　“陳羽，”薛輝起先沒想到，聽到他說娘娘腔時就猜到了大概。

　　“對對，”陳春河點頭到挺痛快的，知道自己現在安全了，磨蹭著小步向他們靠攏。

　　幾人又都看他。

　　“高一一個班的，”薛輝懶得解釋太多，畢竟他和這人沒什麽交集。

　　“行吧，你們去找那個男的要號去，我走了”袁野把手裡的導管扔在了桌子上，抬腿要走。

　　“哎，咱不是說好了，一會去網吧組團打遊戲嗎?”張霆也站起了身，跨出一大步，攔著他，“你忘了?”

　　袁野一隻手該擱在兜裡，“還遊戲呢，這他媽都什麽時候了，還想著你那破遊戲呢”

　　張霆沒料到挨了他著一頓罵，心裡不舒服，“不就一女的嗎?至於嗎?”她還能反了天去。

　　韓冬本來也是要走的，拖著腿站在倆人中間，“你們快去吧，我們先走，輝子，”他叫了一聲，“別鬧太大。”

　　薛輝衝他點了下頭，應下了。

　　陳羽拖了很久，才下樓去食堂，下樓梯的時候，他就在盤算著，是要肉丸子，還是該嘗嘗粉蒸肉，據說味道不錯，就是有點貴，不過機會難得，嘗一次就行，過過嘴癮。

　　到了外面，天色早已經黑透，一樓的大教室裡亮著燈，這條湧路不窄，光亮隻照到路中央，

過路的人都沿著裡側走。　　他才走出去幾步，牆角裡幾個黑乎乎的影子走了過來，面容也愈來愈清晰。

　　他頓住了腳步，認出了一張熟悉的臉孔。

　　張霆在牆根站了很久，腦門子被冷風吹得發緊，這孫子倒好，活蹦亂跳地就差原地跳舞了，想著就一肚子火。

　　陳羽後來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到了樓後，隻記得後來的事。

　　他被人扣著脖領子摁在牆上，後背冰涼，他嗓子快要喘不上氣了，什麽肉丸子粉蒸肉，他現在倒寧願還呆在教室裡解他的數學題。

　　“杜雲你認得吧?”

　　“認……認得，我前桌，怎麽了?”

　　“哪那麽多費話，把她手機號給我，”說著，手上稍微松了力。

　　“我沒……有，真的，”陳羽看了眼薛輝，想讓他出來說幾句，畢竟同學一場，至少證明他這人沒說謊。

　　薛輝看著他，掂量了一下他話的真假，神色複雜，“翻他手機看看”

　　陳春河聽他這麽說，也要上前，被薛輝攔了一下。

　　張霆回頭看了一下，松了他，上手在身上左右摸了幾下，掏出了他手機。

　　手機挺舊的，邊角有幾塊掉漆，他點進去，找到通訊錄，拇指一點點扭動，拉到最後也沒找到要找的人。

　　張霆看了眼薛輝，搖頭，順手把手機摁到了他身上。陳羽倆手握住後，一臉驚恐的看著他們。

　　張霆覺得他搞不好要尿褲子，眼神不住往下看，這貨也是個奇葩。

　　“你明天把號要過來，”薛輝知道他膽子小，也沒往狠了嚇他，隻點了他胸口，“明早上給我們。”

　　陳羽昨晚躺在宿舍床鋪上想了很久，翻來覆去，。

　　不管怎麽樣，他知道自己這次得當回小人了。

　　一上午快過去了。

　　黃雪莉忍不了了。這人一會唉聲歎氣攪得她心煩，過不多會，又變了花樣，站起身，不出幾秒鍾又撲通一聲坐下。

　　“羽娘娘，你能消停會嗎?”黃雪莉認真地說，

　　“怎麽了?”陳羽正直挺挺地站著，兩手撐著桌面。

　　“你能不晃來晃去的，老老實實坐下來嗎?”

　　“我難受，”陳羽氣惱，隨便敷衍她。

　　黃雪莉不說話了，轉過頭看了眼窗玻璃，吸口氣，再吐出來，“你說你，拉肚子憋著幹嘛呀?我看看還有多少時間，”黃雪莉真的掏出了手機，“啊，來不及了，怎麽辦呀?”

　　陳羽早驚得坐直了身，他不敢置信她會這樣的信口胡謅，“你你……幹嘛呀?”好端端地要毀了他清譽。什麽拉肚子，哪跟哪啊。

　　前座的徐琳和杜雲也都不敢相信，她們看向陳羽的眼神頗耐人尋味。

　　“別聽她的，我好著呢，”陳羽一臉憤恨，“我說姐，你饒了我吧，我錯了，我這就老老實實的，絕不打擾你……”

　　“嗯，好吧，姐姐就原諒你這回，”說完，又衝前面倆人說，“他這不是拉肚子，他是便秘，正難受呢。”

　　陳羽左手撐著頭，以此隔離開他和黃雪莉。

　　他現在不太想看見黃雪莉那張臉。

　　杜雲看他那樣子，還挺可憐的，知道黃雪莉的話就是鬧著玩呢，

　　“鏡子丟了?”有心逗他。

　　“我桌鬥有兩個，你要不要也用一下?杜雲同學，”陳羽聲音悶悶的，說得面無表情，杜雲相信他有可能馬上翻出兩面鏡子來。

　　她不知道有什麽人會準備兩面鏡子。

　　“杜雲，你手機號多少，告訴我唄?”

　　“幹嘛?”

　　“你手機不是能登上外網嗎，哪天我要查資料，可以問你呀！”

　　“不要”，杜雲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陳羽一怔，“為什麽?”

　　“大晚上我都睡覺了，你給我打電話，那我不是又得被雙面羅刹罵嗎?”

　　“好，我白天打，行吧?”

　　杜雲笑了，覺得他被黃雪莉罵過後智商也下降了，“那還要什麽號呀，這麽近。”

　　黃雪莉朝他撇了撇嘴，繼續埋頭解題。

　　陳羽抹了把臉，瞅瞅面前的人，有點啞口無言。

　　他似乎瞧見了自己接下來會遭受什麽，會不會也被那幫人堵在樓道裡?和班長一個樣。

　　中午放學的時候，杜雲在樓道裡碰見了陳羽，她不說話，把手裡的紙條遞給了他。

　　陳羽不懂，打開一看，有些受驚。“你你你……”

　　“你什麽你呀?這回不難受了吧，”杜雲的笑極淡，她經常是這樣子，似乎風一吹就會散。

　　“哦”，陳羽沒看她，低著頭看著紙條，上面一行字很小，很密，筆劃規整。

　　杜雲的字倒並不像她這個人，那麽刻板一字一頓的。她這個人很特別，沒法一下子說清。

　　待他走後，杜雲站在過道裡思索了很久，她看到過道那頭慢慢走過來一個女生，瘦瘦的，因為生性沉靜和善，臉上的表情讓人格外想親近。

　　那女生看到她一動不動，也停住了，眼裡投過來關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