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快到鹹陽地界。清晨的薄霧還未完全散去，初升的太陽穿過樹葉之間的縫隙，照在地面上。兩人一騎行走在樹林中。玄色袍服的俊美少年右手持劍，左手抓著韁繩，前面坐著一個緊閉雙眼的女孩，倚靠在他的鎖骨上。

　　奔襲了一夜的馬已經快不行了，蘇辰放慢了速度，讓馬兒沿著溪流散步。

　　小丫頭早已恢復了意識，睜眼看到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少年懷中，不由得有些羞澀，又閉上了眼睛。輕顫的睫毛在陳述主人心中的不安，看得蘇辰有些好笑，又不開口揭穿，想看看她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籲——”蘇辰一拉韁繩，停下了腳步。小丫頭似乎有所覺，想睜開眼睛偷看一下，卻見到一雙帶著笑意的眼睛盯著她。四目對視。蘇辰看到她的臉蛋騰的紅了，著實有些可愛。

　　“呀！”害羞的小丫頭跳下馬，身手竟是格外的矯健。

　　“你叫什麽名字?”蘇辰開口。

　　“曉夢。”她臉上所有的神采忽然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

　　有時失去的東西太過珍貴，反而難以立刻感到悲傷。

　　蘇辰看著她清澈的眼睛，“我叫蘇辰。鬼谷門下。”

　　曉夢茫然的望著蘇辰，還沒有適應目前發生的一切。

　　她不清楚為什麽眨眼間擁有的東西全部失去，也不清楚為什麽現在她會在一個不知是何處的樹林中，在一條不知流淌了多少年的溪流邊上，看著一個陌生的年輕面孔。

　　記憶裡是滿天的火光和慘叫。

　　不知不覺間，曉夢已是淚流滿面。

　　蘇辰看著這個身世悲慘的小丫頭，輕聲道:“不要想。我要去鹹陽，陪我一起去吧。”

　　曉夢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日夜兼程，兩人都是有些餓了。

　　那匹馬好像清楚自己將到來的命運，不知不覺悄悄走遠。

　　“閉上眼睛。”

　　曉夢乖巧的合上眼。

　　蘇辰一個閃身，削掉了馬首。回來時薄薄的劍刃上穿著兩條馬腿。

　　曉夢有些不忍，輕輕扭過了頭。

　　“我們之後徒步過去，它已經沒用了。”蘇辰開口。他熟練地生火，將馬腿架起來烤，甚至還帶了佐料。

　　“沒用了嗎。”曉夢輕聲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強者決定弱者的命運，這是自然的法則。我支配它的一切，我的意志就會是它的命運。”

　　蘇辰似是沒有察覺到小丫頭的情緒一般，毫不留情的說道。

　　“弱小就活該接受命運嗎。”

　　曉夢清澈的眼睛看著蘇辰，眼中晶瑩的淚水閃爍。蘇辰不由得有些心疼。

　　“在這個亂世，一切生命都如同草芥，武藝高深的俠客，他的家鄉可以被大秦的鐵蹄徹底撕碎，一個尊貴的皇子，每天有數不清的人明著暗著想取他性命，即使是嬴政，他一手建立的龐大帝國千古偉業又能存在幾時?只有強大，更強大，更高深的武道，更大的權力，你才有更多的選擇——即便如此，也沒有誰能凌駕在命運之上。”

　　“而如果選擇麻醉自己，遺忘真實的世界——”

　　曉夢流著眼淚，一言不發。

　　“就會如你這般，擁有的美好如同幻境，某一天突然破碎，只剩下流的血和燃燒的火焰，化成一片廢墟。”

　　“蘇辰！”憤怒的曉夢撲了上來，一拳衝著蘇辰的臉打來。

　　蘇辰盤坐在地上輕而易舉的閃了過去，還給馬腿翻了個面。

　　稚嫩的手繼續揮著拳頭，蘇辰都一一躲過，玄色衣袍的少年漠然的烤著馬腿，青色衣服的白毛丫頭氣喘籲籲的盯著他。

　　“嗚——”曉夢突然蹲下來抱頭痛哭，淚水止不住的流，然後又撲了上來，一口咬在蘇辰肩膀上。

　　“嘶——”真狠。蘇辰不敢用內力振開她，擔心這小丫頭被傷到。

　　哭出來就好，哭出來就還有救，不然這樣一言不發的掉眼淚，沒兩天就死了。

　　良久，曉夢安靜了下來。她坐在蘇辰懷裡，下巴放在他肩上，眼睛紅腫的看著蘇辰身後平平無奇的樹。

　　“哭好了?馬腿吃嗎?”蘇辰將烤好的馬腿伸到背後，龐大的馬腿和蘇辰的胳膊形成了一種怪誕的對比。“嘗一口吧。馬肉比我的肉好吃——”

　　曉夢氣憤的咬了一口，然後從蘇辰身上下來，接過和她一般高的馬腿。

　　然後不出意外的抱著馬腿倒在地上。

　　兩人吃著馬腿，就著溪水，很快蘇辰面前就只剩一根光禿禿的骨頭，曉夢報復性的啃著馬腿，但還是剩下了非常多。

　　“吃飽了?吃飽了就走吧。”蘇辰將坐在地上的小丫頭提了起來。

　　出了樹林不久，植被就稀疏起來。

　　大風卷著砂礫，滿眼都是毫無生氣的黃土。

　　一青一黑兩道身影走著，玄色衣袍的少年右手持劍，左手牽著一個白毛丫頭。

　　曉夢開口道:“去鹹陽嗎。”

　　“嗯。”

　　“蘇辰。”

　　“嗯?”

　　“你去鹹陽幹嘛。”

　　“投奔我師哥。”

　　“他跟你一樣強嗎?”

　　“應該是比我強。 ”

　　“你連你師哥都打不過——”

　　“我還年輕。”

　　“那我也還年輕。”

　　“你?”蘇辰看了看她，這小丫頭確實有不凡的修道天賦，遲早得給道家送過去。

　　“蘇辰。”

　　“嗯?”

　　“教我學劍好不好。”

　　“不好。”

　　“為什麽?”

　　“太累。”

　　“我不怕累。”

　　“我怕。”

　　“蘇辰！”小丫頭又氣得挑腳。

　　蘇辰取出羅盤看了看，方向應該是沒什麽問題。

　　應該就快到殘月谷了。

　　兩人又走了沒多久，蘇辰突然感覺不太對勁，殘月谷上好像有什麽東西，以蘇辰被心法強化過的目力而言，看得比常人遠些也實屬正常。

　　好像是秦兵。

　　秦兵怎麽會來這裡。

　　低頭看了看曉夢，莫非是這丫頭的身份比較特殊?衝我們來的?

　　可能性不大。

　　蘇辰思索著，又走了沒多遠，就找了個略隱蔽的石頭，讓曉夢先躲在那裡。

　　“你呆在這裡，前面不太對，我去看看就回來。”

　　轉身欲走。蘇辰卻發現曉夢還抓著他的袖口。

　　“你要回來噢。”

　　“放心，區區雜兵。”

　　蘇辰運轉功法，沒踩幾步，已到了殘月谷。殘月谷上一個男人帶著一個男孩，被秦兵團團包圍。

　　男人冷靜的面對著秦兵，手中的長劍泛著寒光。

　　那把劍是?淵……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