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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輩的愛情》父親的老家(6)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老二家傳來了哭聲。周圍幾戶人家男人穿上棉袍,跑出去打聽消息。時間不大,全村的人都知道老二沒氣了。

  冬季的東北,天寒地凍,老百姓早早就開始了貓冬。反正也是沒有什麽事,全村大部分人家都去了老二家,老二家小小的院子頭一次擠滿了這麽多人,老二家的老狗害怕的躲進狗窩不敢出來,幾個半大的孩子在人群裡興奮的跑來跑去,他們什麽都不懂,但是他們卻是最快樂的。

  四個年輕後生用一張門板把老二抬出來,放在院子當中,老二身上蓋著棉被,直挺挺的一動不動。

  幾個族裡的老人被請了過來,當然包括我們的秀才李有成。其中一個老者對老王說:“王大兄弟啊,孩子已經這樣了,難受也沒有用,跟你家媳婦交代一下,哭兩聲也就行了,還是商量商量怎麽發送吧。”“咱沒經驗,還是你老人家幫咱掌舵吧。”。老者咳嗽一聲:“老二年輕,也沒成家,倒是輕手立腳的沒啥累贅。打幡,摔瓦盆就免了吧,在院子裡停三天,殺個大公雞,把血在老二身子周圍撒一圈,頭那個地方千萬不要撒啊。在安排幾個有勁的後生去崗子上挖個坑,套駕馬車去胡家窩棚買個棺材,那裡的棺材便宜,老二沒有後人不要買太厚的。”

  公雞抓來了,一刀劃開脖子,血噴了出來,殺雞人倒拎著兩隻雞腿,從老二的左手邊圍著門板,走一圈,走到腳底的時候,眼睛余光裡老二的腳動了一下,殺雞人沒理會繼續朝前走,突然他意識到哪裡不對啊,於是飛快的回頭看了一下,天啊,老二的右腿居然蜷了起來。“媽呀”一聲怪叫,殺雞人把公雞往地上一扔,直接朝院門竄去,斷了脖子的公雞還沒有死透,掉到雪地上,兩隻腳有氣無力的劃著。

  圍著老二的人群轟的一聲,散開了。跑到院子外面,隔著樹枝夾起來的障子呆呆的看著老二。

  平靜了一會,老二坐了起來,看到這一幕,大夥都傻了,祖祖輩輩,冬天老輩人圍著爐子烤火的時候講過這些嚇人的事情,現在怎麽就變成真的了。

  做起來的老二,一臉迷茫,把蓋在身上的被子一掀,就要下地。這時候那個長輩忙對身邊的後生喊道,“你們快拿起家夥,別讓老二下來,他詐屍了。”一個膽大的後生撿起一把糞叉,遠遠的指著老二喊道:“你不能動啊!動一下我插死你!”老二活著是老實人,現在依然還是。

  他聽話的不動了,然後喊道:“娘啊,我不是在炕上嗎!怎麽到院子外面了?”

  孩子是娘的心頭肉,老二娘忘記了害怕,顫顫巍巍的走到老二跟前,“老二,你不是死了嗎?怎麽又嚇咱們啊?”“娘,咱沒死啊!”

  秀才有成走了過去,圍著老二轉了一圈,然後示意老二把右手遞過來,有成手搭老二脈搏,脈搏跳動正常,而且手腕還是溫熱的。有成“咦”了一聲,用手一摸老二額頭,也是如此。“老二有熱氣,不是詐屍啊!”。幾個膽大的漢子湊了過來,看看沒有異樣,其余的老少們也慢慢靠近。

  “老王,咱家老二不是早上就死了嗎?這是怎麽回事?”老者問老二他爹。“早晨孩子手腳開始抽,還吐白沫,然後就佝僂成一團,眼看著咽氣的。手腳都冰涼的。”“奇怪,奇怪!”。

  “爹,昨天晚上咱在炕上躺著,有條白狗跳上來衝咱叫,踢它。那狗也不怕咱,還叼著咱的褲腳往外拉,咱就跟著它出了門,騰雲駕霧到東面的亂墳崗子,

崗子上有個老大的房子,門口有兩個穿著白戰袍的把我攔住了,咱就站著不動。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就進到屋子裡了,一個大老爺坐著,就是那天在小樹林救我的那個大爺。咱就給他跪下,謝謝人家救命之恩。大老爺可和氣了,他讓咱站起來說話,告訴咱他是西佛大老爺,前幾天嚇唬咱的那兩個小鬼是宋朝的小兵,當年老爺在這地腳殺了好幾百宋兵,挖個大坑埋到一塊了。這幾年墳上的土沒了,露出窟窿,小鬼們就出來嚇唬人。大老爺誇我小的時候懂事,在亂墳崗子上的時候,別的孩子隻管瘋玩,就是我知道給他的墳頭種過燈籠花。所以老爺出來救我了。老爺還交給我一本書,我正看的時候,突然一股血從窗外潑了進來,大老爺和房子一下就都沒了。睜開眼咱就在院子裡了。”  老二的一番話把大夥全都說傻了,好半晌,老者才嘀咕道:“西佛,西佛。老輩人倒是總說西佛牛錄,不知道和西佛是啥關系?”。有成接到:“咱這地腳,大宋的時候歸金朝管,大金朝在這嘎達住過軍隊,牛錄就是軍隊的意思,西佛牛錄,感情當官的叫西佛,所以才叫西佛牛錄唄。”大家夥徹底明白了,還真有個前朝的西佛大老爺保佑咱這小屯子呢。

  轉天,老二一家四口請上秀才和族裡的老輩,抬了一個豬頭,兩個筐裡分別裝著十個點著紅點的饅頭奔亂墳崗而來。亂墳崗分布著大大小小百余個墳頭,村裡近幾代的墳都在東面,有人照管,墳頭都還整齊,越往西越荒涼,半人多高的荒草中散落著小小的墳包,一棵柞樹上落著幾隻烏鴉,看到人走近,烏鴉不滿意的嘎嘎幾聲,飛走了。

  西邊盡頭,是一個小斜坡,斜坡朝向南方,朝南方向陽光足,雪化的就快,現在基本是沒有什麽積雪了,荒草皮已經露了出來,在斜坡中部有個方圓50步左右的鼓包,鼓包也就是比周圍高了一摣吧,上面的荒草明顯比周圍要壯實很多。秀才站下來,指著鼓包說:“這嘎達八成就是埋宋朝兵的大墳。”眾人圍著鼓包四下細細察看,還真有幾處坍塌的地方,坑倒是不深,坑裡明顯可以看到裸露的樹根和草根。大夥都點頭,“八成就是這裡。”

  老王和三兒子從旁邊割來些荒草,把坑簡單的堵住。大夥都說先這樣意思一下,開了春,再來好好弄弄。

  宋人墳找到了,西佛老爺的墳一定也不會離這裡太遠了,眾人分開仔細查找,一會的工夫,在距鼓包200步的地方又找到一個墳包,墳包基礎比一般人家的大一倍以上,但是墳頭已經削平了很多,墳前有一個青磚砌成的平台,已經坍塌了,磚縫裡也稀稀的長出幾株不知名的野草。平台旁邊一個石碑平躺在荒草裡,眾人裡只有秀才識字,大家閃在一旁,秀才蹲下來細看,碑的背面朝上,上面刻著百多個字,年歲太久,字已經無法辨認。秀才站起來,指揮大夥使勁把碑翻了過來,碑面上寫著:

  大金西佛牛錄墓。天會四年蒲月

  天啊,這與老二描述一模一樣。眾人合力將石碑扶起立正,把平台收拾出來,豬頭和饅頭擺好,,平台前面的雜草清理乾淨。老王帶著老二和老三跪下,手裡拿著點燃的三柱香,按照秀才教過的大聲說到:“西佛老爺,感謝您對我家老二的關照,今個咱家備上豬頭和饅頭來謝你了。從今往後咱家年年來看您老,西佛老爺一定要保佑咱家啊,咱給你磕頭啦!”說完,跪下連叩三個響頭。

  小山村又恢復了正常,之前不考慮婚事的親家,托媒人捎話過來“老二也不小了,開春種完大豆該操辦就操辦吧。”

  十裡八鄉都知道老二受神靈保佑,個別的小病小災試著找到老二,老二靠在這幾年往返盛京積累的經驗,居然治好了幾例。這可不得了啊,越穿越神,慢慢的老二出了名。成了遠近聞名的神漢,咱東北滿人信薩滿教,薩滿教主張世間的百姓是由天上神仙控制的,而神漢就是咱老百姓和各路神仙溝通的中間人。

  求老二神仙附體是要破費的,開始的時候,莊稼人拿上十個雞蛋,老二就能賣力的來上一回。收過大豆,新媳婦就娶進了門,在有人來問事情,老二心裡就開始毛糙,往往三五句把人家打發走,留下時間與媳婦膩歪。第一年,新過門的媳婦表現的很靦腆,凡事都由老二做主。慢慢的媳婦管事了,首先就讓老二把收禮的標準提上來,老二急了:“鄉裡鄉親的弄這幹啥?”,媳婦反倒是不急,細聲細語的和老二講道理,講著講著,老二就明白了。明白後,標準就改為一次10個銅板,外加二十個雞蛋。老鄉們背地都罵:“個老二娶個媳婦不成,跳個大神還要那老些東西。”無奈附近都說老二通神呢,有事還得找人家。慢慢的也就接受了。大夥又說“漲價是漲價,但是態度可不孬,而且小媳婦還給紅糖水喝呢。”

  兩年的工夫,老二家的土房變成了三間紅磚瓦房。 媳婦生了大胖小子,自從生了兒子,媳婦再也不是細聲細語了,人前人後大著嗓門喊孩他爹,孩他爹,當初遇到生人打招呼時臉上的兩片紅暈無影無蹤了。

  發了財的老二張羅著在小樹林裡為西佛老爺蓋了一間小廟,請匠人雕塑西佛像的時候,老二犯了難。按照他的描述,西佛應該就是一個滿族大漢,服裝倒是好說,關鍵時脖子上還有一條辮子,匠人講話還沒雕過扎辮子的神仙呢。最後還是秀才做的主,按照關老爺的模樣定的調,當然關老爺的綠袍改成了白袍。自從小廟建成後,大夥都把村子叫成了西佛,慢慢的西佛台子就成了村名,至於以前叫什麽,漸漸的沒有人記得啦。

  每年八月十五、春節,老二都會買上一隻雞,兩個豬腳,帶著媳婦和孩子去看看咱們的秀才有成,秀才有成也不客氣,照單全收。慢慢的媳婦不滿意了,嘀咕了好幾回:“秀才他家和咱們都出了五服了,年年買這麽重的禮,自個的兒子買個糖球你還急赤白臉的不讓,你圖希個啥啊?”

  “娘們家家的,你懂個啥?!”老二急道。

  挨了罵的的媳婦不乾,直接找到孩子爺爺奶奶告狀,爺爺沒表態,奶奶倒是不耐煩了“以後老二幹啥你少管。”

  炕桌上擺在一盤油炸花生米,一盆酸菜燉粉條,兩個豬腳剁成了八塊,秀才拿起酒杯深喝一口,酒辣,秀才哈的吐口氣,放下筷子,用手抓起一塊豬腳遞給媳婦,自己又抓起一塊,豬腳燉的稀爛,筋和皮都黏黏的,吃起來分外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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