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凝從馬車裡出來,南宮明輕輕放下握劍的手,丫鬟把古琴遞給朱凝。
山匪頭子看著朱凝,嘴角微露笑容,這一趟下山沒白費,終於撈到一個好看的美人,可以做壓寨夫人。
幾個弟兄一直都想找個壓寨夫人,一直都沒遇到順眼的,幾天前倒遇到一個順眼的,還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趕親回來,剛好被他們遇上。
那小姑娘長得很好看,簡直比天仙還美三分,奈何脾氣差點,性子倔強,誓死不從,一頭撞在樹上,一命嗚呼,可惜得很。
今日遇上這個,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逃走,或是尋死。
這位不管是氣質還是長相都比前幾天遇到的小姑娘好數倍。
山匪頭子暗暗使眼色,幾個山匪慢慢圍攏過來,臉上帶著邪惡笑容。
朱凝面不改色,丫鬟從馬車裡拿出一個蒲團放在地上,朱凝盤腿坐在蒲團上,古琴放在膝上,抬手輕輕撥弄,琴音繚繞。
琴音中無形殺機似漣漪般慢慢四散,眾人都覺一股冰涼之氣撲面而來。
山匪頭子覺察到朱凝的不簡單,不敢拖下去,唯恐朱凝有別的手段,忙道:“動手。”
十四五個山匪一齊湧向朱凝,兩張大網從天而降,一張罩朱凝,一張罩南宮明。
南宮明抬手抽劍,向著落下的網劈出一劍,網遇到劍刃,立刻瓦解,一張網變兩張。
朱凝頭頂落下的網剛要觸碰到頭,就聽琴音錚錚,頭頂的網就像被一隻大手扯碎,四分五裂。
用網罩人是山匪一慣作風,網未能罩到人,行動算是失敗一半。
這群山匪能耐不大,只不過人比較多一點,孤身客人遇到他們,膽小的被他們陣仗嚇到,他們說什麽就是什麽,膽大的就算反抗也無濟於事,畢竟雙拳難敵四手,也栽在他們手中。
當然,若遇到人數比較多的商隊,行人,他們是不會下山。
他們在山底有放哨的人,若有孤身路人,立刻就會稟告到山上。即時山上就會下來人。
朱凝他們未進山,他們的情況就已報到山上,不然山匪也不會來得如此快。
山匪無疑是比普通人厲害一點,會幾下子的人,真要說武功高強,那肯定不可能。
武功高強的人,有幾個願意去做山匪。
這幾個山匪的能耐也就一般,手段更是一般,平時能得手,那都是靠陣仗唬住入嘴羔羊,朱凝這種唬不住的人,在他們看來是非常棘手的。
南宮明氣定神閑,有朱凝在他也不緊張,最近幾天遇到的事比較多,他也成長得比較多,遇到山匪也不覺太可怕,山匪歸根結底也是人,有什麽可怕。
再者,朱凝手段厲害,幾個山匪,也不足掛齒。
或許是因有朱凝在身邊,他才氣定神閑吧!
琴音錚錚,衝過來的山匪隻覺心口疼痛,低頭看去,心口位置出現一條細如雨絲的絲線,鮮血正慢慢溢出。
山匪頭子能耐不大,應對危機法子卻不少,覺察不對勁,立刻把刀橫在心口,一聲“叮當”細響,一股凌厲勁道湧入身體,把他撞落下馬。
知道不是對手,墜落下馬,山匪頭子極速奔向山上。琴音綿綿不絕,猶如天上落雨,山匪頭子跑到半道,身子倏然停住,隨之一顆人頭飛射出去,滾落在山道旁,無頭屍體慢慢倒下,南宮明見過死人,未見過如此血腥場面,一時不適應,隻得低頭不去看。
幾個心口出現細線般傷口的山匪也跌落下馬,
唯有一個還穩穩坐在馬上,沒有受傷。 血腥味刺激到幾匹馬,馬蹶蹄狂奔,那人被馬帶著狂奔出去,朱凝看著馬上穩坐的南宮明道:“你知不知道,我為何留一個?”
南宮明不傻,當然知道。可他不想殺人,或許是不敢。在青鋒城憤怒刺出一劍,刺死城主府的人的場景歷歷在目,回想起來心底就莫名的恐懼。
朱凝道:“你要報仇,那就一定要學會殺人。”
南宮明道:“報仇,不……不一定殺人吧!”
他才知道,殺人需要勇氣。
朱凝道:“江湖裡沒有仁慈,你不殺別人,總有天別人會殺你,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仁慈。”
她扯開衣襟,露出鎖骨。迷人的鎖骨上是一道猙獰三寸長傷口。
“你看到沒有,這就是我曾經仁慈的下場。我還能活著,是因為我運氣好,你的運氣好嗎?”
南宮明猶疑著,最終策馬追出去。
他們是山匪,他們殺過不少的人,他們對別人都沒有仁慈,他們都沒有放過別人。今天我們的能耐若不如他們,死的就是我,我又如何能對他們仁慈。
他終於說服自己再次去殺人。
山匪策馬逃出很遠,他的馬若跑得快些,今天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死。可惜,他的馬不如南宮明胯下馬會跑,還未跑出太遠,南宮明就追上他。
“殺……”南宮明大喊一聲壯膽,策馬衝過去,一劍砍在慌亂的山匪脖頸上。
人頭落地的場面未曾出現,南宮明的寶劍卡在山匪脖頸上,無論如何也拔不出來,山匪沒有立刻斃命,一聲聲悲淒的哀嚎, 就像是夜鬼在哭泣,駭人聽聞。
南宮明不停用力抽劍,奈何都沒有效果,一聲聲悲淒哀嚎,使他心神不寧。
朱凝追上來的時候,南宮明還在不停拔劍,山匪卻因失血過多而亡。
馬車停在旁邊,朱凝跳下馬,走到南宮明的馬前,抬手輕輕敲擊在劍柄上,卡在山匪脖頸上的劍被高高彈起,落下時朱凝伸手握住劍柄遞給南宮明。
同時,山匪的屍體也重重從馬上落下,重重摔在地上。
南宮明清醒過來,看著朱凝遞過來,沾滿鮮血的劍,顫巍巍的伸手接過。
上一次憤怒殺人,一劍斃命,沒有這次駭人。
南宮明的手不停抖,嘴唇也在打顫。
朱凝看著他顫巍巍的手問道:“你還能不能趕路?”
南宮明咬牙控制情緒,顫巍巍道:“能……能……”
朱凝遞過一塊白手帕道:“你把劍上鮮血擦乾吧!”
南宮明接過手帕,顫巍巍擦拭劍上的鮮血,手帕是白色的,鮮血是紅色的,紅的鮮血映在白的手帕上更為耀眼。
劍身上的鮮血已經被擦拭乾淨,南宮明顫巍巍把劍放回鞘中,低頭看著白手帕上的血漬,久久不能回神。
“走吧!”不知過去多久,他才輕輕說一聲走,策馬就向青城奔去,朱凝看著他的背影喃喃道:“有的恐懼無法逃避,唯有面對,一切看你自己造化。”
接著,又對丫鬟道:“我們也走吧!”
丫鬟趕著馬車,她坐進搖晃不停的馬車,向著青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