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蘇筱月閃身進入狹小的出租屋,把戒指和鑰匙一並扔到桌上,眼神中充滿厭惡,仿佛在看垃圾般嫌棄。
這間出租屋雖小,卻是蘇筱月的整個世界:僅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小冰箱,一個洗手間。
哦,還有一個孤獨而彷徨的靈魂。
“你知道這東西的來歷嗎?”蘇筱月凝視著鏡中的自己,似自言自語,又似與人對話。
然而,無人回應。
見狀,她歎了口氣,不緊不慢地嘲諷道:“原來號稱無所不知的伊卡洛斯先生,也有不知之事啊。”
話剛說完,蘇筱月雙眼突然刺痛,猶如被火烤被針刺。她趕忙捧起一把水潑在臉上,給發熱的眼球降溫。
竟然真的有一股蒸汽升騰而起,那是純粹的水汽。
“百科全書也並非無所不能,我的大小姐。”蘇筱月再次看向鏡子,身後出現一個黑影。他抱著肩膀,正盯著鏡中的蘇筱月。
“注意休息吧,你的黑眼圈越來越重了,這種不健康的作息真的要改改了。”
“閉嘴。”蘇筱月把頭轉開,沒有看向被她稱為“伊卡洛斯”的男人,而是將目光投向地面,似乎在逃避他的建議。
“我不需要你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關心我,我隻想知道這枚戒指的來歷。”
蘇筱月走向自己的書桌,將那枚戒指拿在手中把玩。
戒指外側十分光滑,而內側卻寫滿了某種不知名的文字,最上端鑲嵌著某種赤紅色的寶石。
“這東西的來歷我雖然不清楚,但是他明顯被施用了一種暗示類的魔術。”
蘇筱月搖了搖頭。
“但是……”
“出去轉轉,眼睛有些難受。”
蘇筱月突然中斷了男人的言語,自顧自的披上大衣,便出發走向了自家公寓的樓頂。
有關於這枚戒指的來歷也就這樣不了了之,因為蘇筱月突然的懶惰,而失去了推進的機會。
雙手插進大衣兜裡,靴子踏地,發出“噠噠”余音,在空蕩蕩的平台上回響。
夜,更顯悲涼。
恐怖的氛圍,沁入骨髓。
她緩緩挪動腳步,遠遠望去,那道纖細黑影,徑直走向樓頂邊緣,毫無停止之意。
一步……兩步……
死亡如影隨形,悄然盤踞在她的肩頭,於少女耳畔,低語著死亡的氣息,引誘她步步走向深淵。
距終結僅咫尺之距,蘇筱月止住步伐。
已然伸出的右腿懸停半空,若這一步落下,整個人必將墜入無邊的黑暗,縱身躍向無盡的深淵。
然而,她並未就此墜落,而是轉身邁向另一側。
蘇筱月不由自主地被空曠的景致所吸引,自然而然地側過頭,俯瞰著樓下的美景,城市的全貌在此一覽無余。
但蘇筱月那清秀的面龐,並未有絲毫波動,僅是微微淺笑,她又向外側挪移半步,在死亡的邊緣翩翩起舞,悠然地與死神討價還價。
真美啊。
五彩斑斕的燈光,在心中激起的漣漪,遠超頭頂閃耀的繁星,即便是平素裡喧囂嘈雜、令人煩悶的街道,此刻遙望過去,也變得如此震撼,讓人不禁心生眷戀。
這便是俯瞰下的風景,不能觸手可得的美。
可是…反觀回來,站在這裡的我們。
是多麽渺小啊。
就算站在如此高的頂點,也不得不被淹沒在黑暗之下,成為這景色的陪襯罷了。
蘇筱月出神的看著夜景,嘴裡不住的嘟囔著,好似在和遊蕩的浮魂對話。
“你知道嗎?沒有人會懼怕星空,大家都懂得杞人憂天這個道理,並不會輕易畏懼純粹未知的東西。
不過人如果站在高處,就會感到恐懼,擔心實際上從心底懼怕的,並不是它駭人的高度。”
蘇筱月閉上雙眼,將生死托付給上天,毫不畏懼,大步流星的沿著樓頂邊緣,隨心漫步。
“而是懼怕那一份,來自心底的欲望啊。
重複又重複,如同齒輪般毫無波瀾的每一天。
日複一日的人們,在某個瞬間看到這種俯瞰的震撼場景,在精神上仿佛也就脫離了所謂‘人生’的牢籠,靈魂也遠走高飛了吧。
不論是什麽人,都會有那麽一瞬間想要跳下去的欲望,幻想著死亡的瞬間,渴求著乾脆利索的解脫吧?”
夢幻與現實的分界,似真似幻的氛圍,以及黑夜刺骨的冷風,隱月暗晦的普照,此刻均交織在一起,映襯出“俯瞰”這潘多拉魔盒般的可怕誘惑力。
“若是跳了下去,就能享受享受片刻的漂浮…甚至於是片刻的飛行。
落下去以後也能順理成章的進入眾生視野中,成為人們所談論的對象。”
蘇筱月瞥向樓頂無人的空地。
“這樣一來,從來沒被注意過的人,也能在最後一刻綻放,用生命換來渴求半生的關注。”
她從腰間摸出三十厘米左右長的匕首,在手裡把玩起來。
刀身反射著月的凜冽寒光,也倒映出蘇筱月悲哀的眼眸。
“剛剛那座大樓,是本市自殺率最高的大樓哦?”
蘇筱月停下腳步。
“據說從那棟樓看下去,就能隱隱約約瞧見地上的血跡。”
蘇筱月一邊說著,一邊探出頭去,望向十多米高的地面,可是在這裡並沒有什麽收獲,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片。
“曾經也有人在我的面前墜樓,我卻無能為力,這次也一樣。”
蘇筱月用力向下揮動小刀,劃破風的清脆聲音傳入耳中。
“她們被某人利用戒指下達了某種暗示,因此才會墜樓而死。”
蘇筱月將刀子收起來,眺望著頭頂的月,喃喃地說。
“不…”手中的刀再次舞動起來,此刻她猶如月夜下的一朵薔薇,駭人又美麗,孤芳自賞但樂在其中。
“他們並不是被蠱惑,只是單純的被放大了心中對天空的渴望,隻身追夢罷了。只有跳下去的瞬間,對於芸芸眾生般的少女來說,才是唯一追夢的瞬間,唯一‘非日常’的時刻,也是她們區區可憐的存在意義。”
蘇筱月緊閉雙目,似乎在感知著什麽,可最後也只是不了了之,她再次睜開了眼。
“這枚戒指會放大對未知的渴求,以及對自身價值的向往,也因此她才會選擇跳樓。死亡不僅僅是生命的終焉,也是下咒者的終極目標,更是少女唯一可以出名的機會、唯一可以讓世界知道她存在的手段。”
蘇筱月張開金黃色的雙目,俯瞰著美麗又遙遠的都市風景。
“她需要腐敗而又充斥著空想的靈魂,來達成某個我們無法理解的目標。”
蘇筱月歎了口氣。
“如果我們打亂了她的計劃,那麽她一定會采取行動。”
“你的意思是,對方並不是想要殺掉六個人,而是想要讓六個靈魂都存活下來?”
蘇筱月點了點頭,抬腕看了看手表。
“我們還有二十個小時,在這期間對方肯定會有所動作,與其等待,我們不如主動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