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島我們倒是知道，就是我們東南方向一個半島，這個半島人不多，就三個鎮，民茂區、民全鎮、民安鎮，人口只有我弄這個縣一半不到，偏僻多了。但是黑婆是誰我們誰都沒有聽說過，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找她。

　　爺公要我們去的是民安鎮，黑婆並不是因為她黑或者姓黑，而且因為當地一個傳說。

　　相傳，民安鎮曾經有個人，一日從海上撿回一塊漂浮近千年的黑色木頭，將其雕刻為像，放在家中門後供奉，故稱其為“黑木神”。

　　經過數年的供奉祭拜，那人每次出海都能滿載而歸。村中豔羨之人便也開始跟著供奉祭拜，久而久之，村中“黑木神”成了每家每戶長年供奉的家神。更有傳言說其為海中亡魂的怨氣所化，當地人不止需要為它建了陰廟，更要供奉在家中日日祭拜。

　　後來，鎮上傳說黑木神每次都會托生為一個女人，這個女人能通天地之事，明陰間之道，解人間之惑，這種人就被稱為“黑婆”。

　　爺公覺得此事必有蹊蹺，讓我們去問問黑婆。

　　但是那個年代，沒什麽交通工具，一切都靠步行。

　　但是經過村長和爺公這麽一號召，村裡不少人也踴躍報名去。

　　其中，妹仔的爸爸凌志第一個報名去，曹恩傑的父親曹錯也想去問個明白，海邊那個阿伯也說要去，他叫古容，我叫他容伯。

　　最後選來選去，選了差不多七八個人，容伯開口了，說道:“別那麽多人去，這事影響大，穿出去指不定被貼上封建迷信的條子，就阿志，阿錯和我三個人去，還有郎仔去，他爸也去，就這樣。”

　　雖然不理解為什麽這麽選，但是容伯在村裡好歹是個幹部，其他人也不好說什麽，而且他尋常也比較嚴肅但沉穩，說起話來很有份量。

　　至於他口中的郎仔，其實便是我的小名。為什麽帶我，我也不知道。

　　總之，在眾人的擁促之下，五個人就準備出發了。

　　每家出了一杓米，有人幫忙磨成了粉，帶在路上吃，有人湊了點錢，還有人出了幾件衣服，說路上禦寒用。

　　就這樣，帶著大家的好意，我們用一輛獨輪車，出發了，而我就扶著米和麵粉坐在獨輪車上，其他人輪流推車，朝著東南一路而去。

　　我們走了一天一夜，越到東南，雜草越多，全是低矮的山，荒無人煙。

　　到第二天傍晚時，終於到了一個有人煙的地方。

　　我隻記得，那個地方有一坐破落的橋，橋面是石頭搭建的，說是橋，但是下面沒有水，已經完全幹了，橋上沒什麽裝修，就中間微微隆起，再仔細看，有一排模糊的字。

　　橋下已經是雜草叢生了，還有四五座墳，墳上的草也有齊腿高了。

　　倒是不遠處有個半塌的棚子適合休息，我們一行四個人走了兩天多了，打算在那休息一下。於是過去把破碎的瓦片、碎石收拾了一下，就鋪下草席裹上衣服準備睡過去了，我睡在我爸和容伯中間。

　　晚上八九點鍾的時候，一陣風吹過，我感覺有人撫摸了我一下，瞬間驚醒了。

　　我試圖轉個身，但是我夾在中間動彈不得，容伯和爸爸又睡得很死，我只能坐了起來。

　　但是就是這一坐，我見到了此生難忘的一幕！

　　我看見橋上站著一群人，來來往往的，不是白色衣服就是紅色衣服，但是，他們只有半截！

　　有的沒有上半身，只有腰以下的部位，飄來飄去。有的則只有上半身，從腰下便攔腰斬斷，在橋上徘徊。

　　我害怕極了，急忙躺下，用手掐了掐我爸爸，但我爸睡得很死，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又推了推容伯，容伯嗯哼了一聲，便醒過來。

　　“怎麽了?郎仔”容伯睡眼惺忪問我。

　　“伯，有，有東西…”我支支吾吾地說。

　　容伯一下子明白過來，問我在哪，是什麽?

　　我指了指橋上，但是不知道怎麽形容。

　　容伯趕緊把錯伯叫醒，又叫醒我爸，

　　容伯小聲說:“你們先別著急質疑郎仔，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怎麽辦?”

　　“媽的！”錯伯本來就喪子心痛，聽別人說可能是邪祟作怪，現在趕了兩天的路，好不容易睡得正香，又被吵醒了，自然非常生氣。

　　說完，錯伯就操起腳邊的草鞋，一把手摟住我，就衝了上去。

　　走了十幾步，就到了橋頭上。

　　近在咫尺，我終於看到了它們的臉——那就是無臉！

　　臉上沒有五官，只有慘白如紙的皮膚，偶爾滲出一兩點紅色的液體，頭髮披散在雙肩上，手卻是枯白的骨頭，沒有一點肉，反而還有幾隻蛆蟲在骨頭上蠕動，惡心至極。

　　“孩，在哪?”錯伯怒發衝冠，讓我指給他。

　　我內心很害怕，想把臉背過去，但是一背過去，但是立即有一張臉浮現在我前面，我嚇得哭出聲來。

　　手顫抖地指給錯伯，錯伯順著我指的方向，一草鞋拍下去，但是只是拍在橋面上。

　　“滾！”錯伯更是嘔吼一聲。

　　其他人見狀，也連忙跟了上來，容伯拿著衣服肆意抽打，也不管有沒有東西在那。我爸則和錯伯一樣，拿著草鞋一陣拍打。

　　我也不敢再看，任由錯伯抱著我東打一下西打一下。

　　打了十幾分鍾，打累了，就在橋上躺下睡著了。

　　直到第二天蒙蒙亮，我感覺有人在叫喚，睜眼一看，一個佝僂的老伯正在眼睜睜看著我。

　　“你們是誰?”他發出了滄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