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錢四百六十八.....”
“出錢百二十一......”
“余錢千八十三.....”
隨著李由不斷念誦竹簡帳簿上的文字,荊俊看著自己的記錄,神情越發凝重。
如果隻按帳面上的記錄來統計的話,最後肯定是發現不了問題的。
因為現在的收支平衡沒有一點差錯。
而張氏已經明確告訴李由了,這帳簿裡面是有問題的,她也沒有必要在這個上面騙李由。
而且,荊俊自己也感覺這帳簿裡面有問題,只是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個環節而已。
就在荊俊眉頭緊縮,思忖著該如何下手的時候,李剛笑吟吟地出現在了兩人面前,躬身道:“兩位公子,主母有交代,想跟你們加一個賭注,不知兩位公子意下如何?”
“嗯?”
正拿起竹簡帳簿準備念誦的李由微微一愣,隨即有些不悅地道:“她又打算耍什麽花樣?”
“呵呵,公子切勿失禮,她好歹也是老爺的夫人!”
“哼!”
李由冷哼一聲,憤然道:“如果她欺人太甚,休怪我不認她這個姨娘!”
“公子息怒!”
李剛連忙道:“這裡是張府,公子不要忘記主母的脾氣,萬一她要以母親的身份處罰您,秦法是不保護您的。”
“這.....”
李由眼睛瞪得滾圓,大張著嘴愣怔得說不出話來了。
秦法確實有這樣的規定,父母打你,不違法。你打父母,違法。
眼見李由被李剛三言兩語就鎮住了,荊俊不鹹不淡地擦嘴道:“有什麽話就快說,別耽擱我們的時間,否則即使輸了,我們也不認。”
“呵呵,還是俊公子通透。”
李剛躬身笑了笑,便直接了當地道:“主母說,若你們能在一個時辰內完成清算,不僅可以見到兩位公子和女公子,還能得到一座礦山。”
“若是輸了呢?”
“輸了....”
李剛似笑非笑地看著荊俊,道:“主母希望俊公子能留在張氏商行三年,盡一點綿薄之力。”
“什麽!?”
李由聽到這話,頓時就不幹了:“她想得倒是挺美的!這是我的事,跟俊哥有什麽關系?!”
“不就是不願兒女跟我離開嗎?我還不接他們了,誰稀罕啊!”
說著,拉起荊俊的肩膀,義憤填膺道:“俊哥,我們走,別理那個癡心妄想的瘋女人!”
“啪!”
李由的話音剛落,竹簾內就傳來了一道什麽東西摔碎的聲音。
然而,李由仿佛已經下定了決心,即使今天被張氏打一頓,也不願受這樣的窩囊氣。
“俊哥別怕,有我在!”
李由拉起荊俊走了幾步,忽地感覺手上一沉,不禁扭頭安慰荊俊。
卻聽荊俊笑道:“這麽好的事,咱們怎麽能拒絕呢,那可是一座礦山啊!”
“不是俊哥,你該不會為了一座礦山,拿自己的未來當賭注吧?”
“有何不可?”
“可是她沒安好心啊!”
“那你覺得我們會輸咯?”
“我....”
眼見李由被自己問得愣在當場,荊俊笑著拍了拍他的手,轉頭朝李剛道:“你家主母此言當真?”
“可立字據,可簽字畫押!”
“好!一言為定!”
“呵呵,俊公子是爽快人,且稍等片刻,小人馬上就去準備!”李剛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轉身便離開了。
這時,李由一臉擔心的湊上來,不解道:“俊哥這是為何啊?”
“白得一座礦山,傻子才不要!”荊俊聳肩道。
“......”
李由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很快,李剛就將準備好的字據拿了出來,上面已經有張氏的簽字和紅手印了,只要荊俊簽字,按上紅手印,這字據便受秦國法律的保護,不能反悔了。
而荊俊認真看完上面的內容後,也沒猶豫,直接就簽字按手印了。
“俊公子,小人這邊已經沒什麽問題了,您若沒問題,可以繼續清理帳簿。時間還剩半個時辰。”李剛收好字據,笑著提醒道。
“好,我知道了。”
荊俊點了點頭,隨即朝李由安慰道:“別想那麽多,快去念!”
“可是.....”
“好了,你也不想我賣身三年給你次母吧?”
聽到這話,原本還想再說兩句的李由,硬生生的閉上了嘴,果斷跑到那一堆帳簿竹簡面前,拿起來就念:“入錢二百五.....”
“呃....”
荊俊嘴角一抽,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然後讓人拿來了一塊大大的絹布,在上面畫起了表格。
原本他打算隨便應付兩下的,現在關系到自身,由不得他不認真對待。
只要這張表格畫出來,一切的真相就會像夜裡的探照燈一樣,清晰明了。
“這個.....這個是什麽啊俊哥....”
李由念完所有竹簡帳簿,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水,一邊來到荊俊旁邊觀察他畫的表格。
卻聽荊俊自信滿滿地道:“等會兒你就明白了。”
說著,將上面記錄的數字統一開始計算,沒過多久便得出了結果。
也就在這時,那位身居竹簾之後的張氏,笑吟吟地走了出來。
“由兒,時間已經到了,清理完成了嗎?”
“次母還真是準時啊!”
李由見張氏走出來,也沒有了之前的客氣,直接稱呼她為次母。
但張氏完全沒有跟他置氣的意思,而是將目光落在了荊俊身上,饒有興趣地道:“你便是由兒倚重的那位俊公子吧?”
“正是在下。”
荊俊抬起頭來,客套的朝張氏拱手一禮。
不得不說,李斯的眼光真不錯,這張氏一看就是精明能乾的女人。
卻聽張氏又笑吟吟地道:“那俊公子可否告訴妾身,這半年多的帳簿,結果如何?”
“結果一目了然,夫人不妨自己查看。”
“嗯?”
張氏微微一愣,隨即低頭看向地上的絹布,不禁美目睜開,大感詫異地道:“這個....這個是你做的?”
“普天之下,除了我,好像沒人能在一個時辰內整理完半年的帳簿吧?”
說著,荊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地笑容:“何處收益,何處虧空,何人經手,夫人一看便知。”
“不是,這是什麽記帳法?”
張氏沒顧得上看這些帳目的結果,她真正感興趣的是荊俊的手段。
只見荊俊略微思忖,便笑著答道:“這是在下無聊時所創,名‘荊氏記帳法’,其要義便是,有增必有減,增減必相等。”
“若不相等呢?”
“要麽是有人記錯了,要麽是有人貪墨了。”
“這.....”
張氏聞言,再次將目光落在表格上,一看就發現了問題,不由激動萬分,眼睛大亮。
然而,荊俊的下一句話卻仿佛給她激動的心澆了盆冷水:“我們賭贏了,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