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也知小人賤號?”
劉通驚喜莫名,羞愧搓著掌心:“走得比常人快些罷了,連百斤石鎖都舉不起來,當不得好漢二字。”
眾人聞言大笑,卞祥拍著胸脯叫嚷,能靠本事混出一個綽號,怎能不算是好漢?
看著武松為卞祥劉通介紹金大堅,柴進暗道慶幸——劉通,出自《古本水滸傳》。
書中,他去朱笏山落草,就定下三條禁例:
一不許打劫孤單客商,
二不許奸淫婦女,
三不許擄掠附近村坊,違犯者立加重懲。
衝劉通做人的底線,就值得自己將他收下。
何況,對方除了日行三百裡的特長,在書中還當過一寨之主。
將來外派主管某個分寨,或者留在梁山擔任機密探哨,以此人能力定能勝任。
……
這個時候,掌櫃帶著夥計,送上一盤盤大魚大肉,滿滿擺了一大桌子。
柴進招呼幾人入席:“來來來,大家隨便坐。”
武松坐在柴進的左側,卞祥看了一眼金大堅,本想去坐對座,卻被對方拉到柴進右手邊的位子。
“這、這如何使得?”卞祥屁股還沒捱到椅子,立即跳了起來。
金大堅指著自己說道:“卞兄弟,我一個在夫子廟前刻印開碑文的,如果坐到你這位恨地無環的上頭。一旦傳出去,我不得被人笑死。”
卞祥連連擺手:“哥哥跟隨大官人的時候,俺還在鄉下耕田呢!
今日何事都能依您,就這個位子,俺是萬萬不敢受的。”
金大堅聞言苦笑,不停勸著卞祥。
劉通見狀,趕緊埋頭,擺布碗筷。
排座次,坐交椅。
江湖中,不知多少人為了這事鬧得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自己一個跑腿的,今天能混個席間侍酒的身份就不錯了,可敢摻和進去。
金大堅自覺本事不足,硬要讓座;卞祥自認初來乍到,寧死不肯受;
二人越說越激動,眼看即將拉扯起來。
柴進屈指,輕敲桌面:“卞兄弟不是講究虛頭的人,何況,此處不是綠林山寨的聚義廳,也沒分座次的規矩。”
二人聞言立馬閉嘴,隨後,柴進叫卞祥坐在武松的下手,讓金大堅依舊坐在自己右側。
抄起酒杯,柴進按住連道慚愧的金大堅:“再說,這一家家的豪傑酒店,全是兄弟和蕭書生帶人逐步搭建起來的。
今天,我們能在這裡吃肉喝酒,還得感謝你這半個主人呢!”
武松卞祥聞言大笑,金大堅連道不敢。
他看見柴進杯口沾唇,趕緊舉杯滿飲。
誰知,喝得太急,反被酒水嗆得不斷地咳嗽。
柴進一邊拍著金大堅後背,一邊從袖裡掏出一方錦帕。
金大堅動作自然接過,起身告罪一聲,捂住嘴巴走開。
卞祥暗暗稱奇,難怪自己一來,金大堅就主動讓座,看這對主從之間的默契,一個位子,算個甚啊?
嘿!
連一個開碑文都能得到大官人這般的厚待。
俺卞祥雙膀子的力氣,自認不差旁邊的伏虎武松多少,還怕往後得不到重用?
柴進不知道,僅是遞條手帕,就讓卞祥聯想到這麽多。
在他看來,這玩意就和紙巾差不多,唯一區別,每次用後必須去洗,沒辦法直接丟掉罷了。
等到金大堅洗淨手帕回來,柴進發現,劉通一直捧著酒壺,笑呵呵站在自己身邊。
“劉通兄弟,恁地站著做甚?”指著對面的座頭,柴進開口問道。
劉通面露愕然,可未等他反應過來。
武松起身搶過他的酒壺,將他按在椅子上:“瞧你們讓來讓去,俺這酒喝得甚無滋味。速速坐下喝酒,莫說那些可有可無的。”
柴進武松力邀,劉通只能從命。
可在席上,他依舊隻將半邊屁股捱在條凳上,緊緊抓著酒壺,不斷為眾人添上,若有夥計上菜,也搶著起身搭手。
知道劉通為人恭謹,柴進勸了兩句,就不再勉強他了,只是在心中打定主意,往後有機會,一定要重用這位兄弟。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眾人的話題,自然談到柴進此次入京。
聽說,高俅為幫假子奪取林娘子,竟然設局坑得林衝入獄。
卞祥當場大怒,叫嚷要隨柴進一起進京,與這對禍國殃民的父子辯些道理。
“兄弟,恁地斧頭那般重,一旦開口,怕那高俅老兒沒反駁機會了。”金大堅指著卞祥打趣道。
眾人聞言又是一陣大笑,柴進讓人把卞祥的斧頭取來。
雙手掂掂,柴進估摸這把家夥有五六十斤重,若非這一年來,自己每天都跟著武松練武,估計拎不起來。
“鐵匠不行,用料不好,等從東京回來,我讓人給兄弟打一把好的。”摸了一下坑坑窪窪的斧面,柴進將斧頭遞給卞祥。
卞祥單手接過來,不好意思笑道:“大官人不知,俺在家鄉每天鋤頭不離手。
這次去東京投軍,俺想,總不能帶把鋤頭上路,憑空讓人小瞧了去。
乾脆,就把家裡3間老屋,5畝旱田,從村裡的保正手上,兌來70斤的生鐵,借鐵匠鋪的家夥什,打出這把斧頭。”
眾人聽後大笑,金大堅忍不住問他,將房屋田地換了鐵,哪豈不是沒了後路。
“怕甚!離鄉之前,俺就想好了。
倘若官家不要俺給他當兵,俺就去找個山頭落草。
也就是到了東京,方知大官人如此愛我,給俺封了一個恨地無環的綽號。
若是早點知道,俺直接來滄州了。
那鳥官家的賊配軍,誰愛當誰當去!”卞祥一邊說話,一邊往嘴巴灌著酒。
聽到卞祥說到深處,講起在鄉裡怎麽辛苦過活,立即引起劉通的共鳴,便將自己被人欺負,怒殺對方的往事倒了出來。
這二人在遇到柴進之前,都是生活拮據的平頭百姓,一年下來,肉都吃不到幾頓,更別說酒了。
今天難得遇到賞識自己的明主,肉管飽,酒管夠,二人很快就喝高了,說話聲音自然大了起來。
店外。
黃提轄帶著幾個親信,面前也是擺有一桌酒肉。
聽到店內眾人高談闊論,不時還夾雜幾句狗官、賊配軍之類的罵聲,一個個心裡很不是滋味。
其中一個最親近的,故作憤憤說道:“黃提轄,我看這柴大官人也忒看輕人了。
俺們這幫做小的不敢裝大,可您在郡裡,那是在相公面前都有臉的人物,今日居然被他安置在外頭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