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衝被魯智深和卞祥救下期間,東京城內,柴進一案也開始審理了。
由於犯人身份敏感,除了開封府衙、大理寺、刑部三司會審,趙佶還派梁師成到場旁聽。
結果讓這位隱相氣憤的是,這三個部門的主官,一個比一個滑溜。
升堂審了大半天,在柴進承認一切罪責的情況下,竟然異口同聲,說甚麽此案案情極為複雜,需呈官家禦覽定奪!
當滕府尹宣布改日再審,梁師成果斷帶著兩個青衣內侍起身,用眾人能夠聽到的音量故意說道:“有些人,比咱家這個閹人還沒種!
遇事,就懂得推給官家。真不知道,朝廷養他們何用!”
在場的人,最低也是二品大員,一張臉皮早在官場上磨煉出來,一個個都裝做沒聽見。
開玩笑!
經過這兩天的發酵,整個汴梁城,上到王公貴族,下到黎民百姓,全都在議論柴進這件案子。
甚至!
不知何時,市井間出現一個傳聞,說是柴進這次入京,根本就不是為官家祝壽而來。
人家是在滄州聽說高衙內這個禍害,出於義憤,借著天寧節的由頭,專門來給咱們開封百姓除掉這頭畜生的。
如果不是這樣,人家來趟東京,為何帶上丹書鐵劵?
而且還將高衙內的驢頭,故意擺在這件寶物的上面?
不得不說,這個說法得到無數百姓的認可。
而且沒過多久,就出現2.0版本:等看三司會審,誰判柴大官人有罪,他就是和高俅一夥的奸臣!
本來陳東帶著一班太學生在宮門外上書請願,已經夠讓滕府尹幾人心煩了,生怕萬一判不好,導致自己在儒林背上罵名。
這會兒,民間輿論越演越烈,更是讓他們投鼠忌器。
推給趙佶拍板,也是他們私下商議後,一個無奈的做法——這口鍋太大,沒人扛得住,還是官家恁自個來吧。
梁師成帶人趕回宮裡,將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告訴趙佶。
趙佶聽後大為光火,連帶高俅都被他罵了幾句——機會給你,可是你太不中用了。
高俅跟在趙佶身邊這麽久,當然知道官家這是暗示自己松口,可是想到高衙內屍首分離那一幕,他咬著牙關,跪下大哭起來。
眼看高俅不上道,趙佶逐漸不耐煩了,梁師成只能勸高俅告退回去等候消息。
趙佶對琴棋書畫、詩詞歌賦、蹴鞠投壺這些很有興趣;
可對於國事政務,以及柴進這類涉及前朝皇族、太祖遺訓的棘手事兒完全沒有興趣。
按照趙佶的設想,朕頂著壓力,已經給過你高俅報仇的機會了。
是你自個沒本事,把握不住的。
眼下朕為難了,也該輪到你高俅請求輕判柴進,犧牲一下自己,給朕遞個台階了。
誰知,以往最擅喂球的高愛卿,這一次居然不配合了。
這事讓趙佶感到很失望,甚至還有些憤怒。
梁師成陪了很多小心,終於讓趙佶心情好轉了一些。
由於梁師成也是有年歲的人了,趙佶兩年前,就不要他守夜,還破例在宮外,賜了一座宅子給他。
每晚亥時,梁師成就會出宮回自家宅院過夜,待隔日的五更左右,再回來紫宸殿伺候。
……
當夜,梁師成,一如既往,乘坐轎子出宮。
哪知他剛進門,管家就來稟告,青玉樓的趙元奴姑娘,在外面求見。
“一個妓子,大半夜,來見咱家?
莫非,這小蹄子後悔了,想請咱家,幫她打通官家的門路?”梁師成摸摸下巴,對著管家下令:“叫她進來吧。”
管家下去,很快帶了一男一女進來。
梁師成還沒開口,站在趙元奴身後金大堅,突然掀翻風衣兜帽,看著他笑道:“梁中官,可還記得小人?我家大官人有過吩咐,三日後,有一份薄禮要送給您呢!”
梁師成內心暗驚,臉上卻故作遲疑指著金大堅:“那日艮嶽,可是你跟在柴進身邊……”
“小人姓金,雙名大堅,在江湖上有一個綽號叫做玉臂匠,平生最擅長,莫過於剔圖書玉石印記。”金大堅將提在手上的錦盒遞給管家。
管家接過去,打開看了一眼,雙眼立即直了、。
原來,金大堅這個盒子裡,一共擺了八枚形製各異的印章,單從製印材料來看,無一不是上等玉石。
梁師成也沒想到,柴進手上居然有這麽多枚小蘇學士的印章。
他急忙叫管家呈上來,一枚枚檢查過後還不放心,又派人從庫房取來幾副書畫,對著上面的落款一一對照。
“真的,竟然都是真的!”一番核對過後,梁師成驚喜看著手上的錦盒,可旋即面色大變,驚疑不定盯著金大堅:“不對!不對!
俺爹就算有印章流落在外,也絕不可能這麽多。
何況,這裡面有兩枚,明明白白收藏在蘇家,俺絕對不可能記錯的。”
一陣掌聲傳了出來, 趙元奴款款朝著梁師成行了一個萬福:“梁中官說得沒錯,這些印章,的確是假的。而且,都是全部出自金先生的刻刀之下。”
“好一個柴進,人在牢裡,還派人來消遣咱家。”
“不不不,我家大官人能否全須全尾從開封大牢出來,還得著落在梁中官的身上,奴家與金先生,哪有膽子消遣您。”
“弄了一堆假印送給咱家,你們還有理了?”梁師成氣得用力拍了桌子。
趙元奴抬起白皙的小臉,毫不畏懼直視暴怒中的梁師成:“梁中官,我家大官人有一句話叫奴家帶給您。
以您今日的地位,恁只需把蘇家欠缺的幾枚還給他們,至於剩下的,您說是真的,還有人敢說是假的不成?”
“如此自欺欺人。”梁師成嗤笑一聲:“不知有何意義?”
趙元奴淡定從袖中取出幾封發黃的書信:“若是梁中官的手上,還有這幾份小蘇學士寫給好友的私信。
信上內容,又恰好提及您的身世。
加上您手上的印章,不知是否足夠讓蘇家答應,在恁百年之後,將恁的牌位,請進祠堂?”
“大膽!爾等真當咱家好欺不成?”
金大堅與趙元奴相視一笑,前者抱拳一禮:“我家大官人麾下有一人,姓蕭名讓,因他會寫諸家字體,人喚他做聖手書生。
梁中官,其實蘇家家譜,早在我家大官人沒來東京之前,他就叫蕭讓編寫好了。
其中,恁的姓名就在小蘇學士那一行下邊,筆跡、印鑒,包管連蘇家人都挑不出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