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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國,天下》第5章 偏安之地
  蘇婉兒雖是年幼,見此情形,亦知父親是欲將自己托付於人,如何肯乾,當即哭著跳下車來,跪到父親旁邊的地上,抱著蘇文翰的胳膊,道:

  “爹爹不走,婉兒便不走了,婉兒死也是要跟爹爹一塊的”

  如此言語,出自一個看來十歲不到的孩童之口,胡仁宣嘖嘖稱奇,同時亦是心酸不已,眼眶紅潤,幾欲掉下淚來。此時崔氏走上前來,拭了拭眼角的淚珠,在蘇氏父女面前俯下身來,柔聲道:

  “老先生何必如此,這孩子一沒了父母,就如那無巢的鳥雀,漂泊無依,縱使錦衣玉食,亦複何歡,先生非愚鈍之人也,如何不知此理...”

  崔氏到底是女人,一番言語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得蘇文翰似有所動。此時胡仁宣亦不再管其他,叫來兩個仆從,半攙半抬地將蘇文翰從地上架起,欲抬入自己所乘車內。崔氏走過來與胡仁宣耳語了一番,卻是商議讓自己兩個兒子換到前車與胡仁宣共乘,而讓蘇氏父女與自己同乘一車,由自己照看。

  崔氏對蘇文翰的此番勸說及安排讓胡仁宣又是暗中稱讚不已,於是依此而行。眾人上了車,又緩緩朝雲州城而去。

  入了車,胡仁宣不時和朝遠朝盛兩人講些玩樂的話,同時開始思付如何安置蘇氏父女之事。蘇文翰上車前的一番舉動早已令他心內刮目相看,非一般流亡之人可比,他為著女兒,可以忍辱屈求於人,乃是一個父親無比的慈愛,他自己卻寧可餓死而浮屍道路也不願上車,又不失一個丈夫的驕傲,讓人肅然起敬。崔氏的安排亦是極為體貼,她同為受胡仁宣扶助之人,且又身為女人,避免了蘇文翰與胡仁宣同乘一車的尷尬刺傷他這份驕傲。

  第二輛車內,崔氏使蘇文翰斜倚在其女兒腿上,將吃食和飲水遞與蘇婉兒,教其喂父親吃下,同時不斷說些安撫二人的話。言談間得知蘇婉兒比自己次子朝盛尚小一歲,不過九歲而已,與父親從牧羊城一路風餐露宿忍饑挨餓行至此處,心內甚是酸楚。又見其雖是衣衫襤褸,但眉眼間可看出生得甚是秀麗,且又知書達理,言談舉動甚為合宜,因此極為愛憐。

  車隊行了大約一個時辰,便到了雲州城門外,胡仁宣卻不入城,而使車隊右轉而行。這是一條與城牆平行的大路,行了約五六裡,便來到一座山腳下,山腳下砌著一道數十米長如城牆一般結實的石牆,這“城牆”中間亦有一道“城門”,車隊便通過這“城門”入了山,隨後沿著盤山而上的道路緩緩而行,不久便停在了一所大宅前,宅門上並無匾額,亦無名字,卻是古雅別致。眾人一下車,便有一五六十歲老仆迎出門來,朝胡仁宣躬身行禮,胡仁宣亦與之寒暄問勞,而後指著崔氏母子向他道:

  “這位是龍城來的崔夫人,這是崔夫人二子,日後便住在這宅子,煩勞老伯照應了”

  老仆也不問其他,忙道:

  “夫人好,二位公子好,請隨老奴進來罷”

  崔氏此時卻在留意著這山間的景致。原來此山名叫育龍山,乃是胡仁宣的私產,山高不過一百四十余丈,東南兩面為湖水所環繞,西北則是陡峭的崖壁,可入山處便是山腳那數十米為石牆所環繞之地,馬車所行的盤山之路便是上山唯一的道路,原不過是一山間小道,胡仁宣看上此山景致布局,買下之後便將小道重為修繕,使得車馬可行,又在山間建起大宅,原為自己日後歸隱所用,如今便將之作為崔氏母子的居所。

  崔氏回過神來,見老仆欲引自己進屋,忙答禮致意,又叫二子來向老仆問好。老仆客套一番便欲引三人進宅子。崔氏卻未即進去,她向老仆做了個告歉的手勢,隨即便來找胡仁宣商議蘇氏父女的安置,崔氏之意便欲讓蘇氏父女同自己母子三人同居於此,胡仁宣知蘇文翰乃是知禮守節之人,亦無顧慮。商議一定,崔氏母子三人便隨著老仆進了宅子,蘇文翰在兩個仆從的攙扶下亦和女兒跟了進去,胡仁宣便在後面指揮一乾仆從從車上卸下行李搬入屋內。

  眾人進到內院,老仆自引崔氏母子進入正房,又使仆從帶蘇氏父女到東邊廂房安置。崔氏進得房內,只見一切應用物件甚是齊備,當下對胡仁宣之周全縝密大為讚歎。這邊,蘇文翰進了些飲食,漸漸恢復過來,眾人於是就此安頓下來。胡仁宣待眾人安置妥當,和眾仆從便回了自己另在城中的宅子歇下,次日又帶來兩個丫鬟來供崔氏使喚,崔氏一再推辭不過,隻得受下。

  自此,崔氏一家三口, 蘇氏父女,一仆,二丫鬟便融洽的在這大宅裡生活下來。胡仁宣差人每隔兩三日便從城中送來食用之物,使宅中物資不曾一日或缺。崔氏得知蘇文翰原為塾師,頗同文墨,甚是高興,便使其教二子讀書做文章之事,蘇文翰自是樂於此事,便讓女兒蘇婉兒和朝遠朝盛一起當了自己的學生,每日教習。崔氏又領著老仆與丫鬟於宅外山間之地種些花草蔬果以為消遣之事,由此眾人的日子倒是過得怡然自得。只是各人亦自有心事,蘇文翰心中記掛著兒子的生死下落,欲去尋訪,然而既不便將女兒托付於崔氏使之受累,又不願其再隨自己受奔波之苦,崔氏則仍是對李傳恩的平反之事心存念想,朝遠和朝盛兩兄弟則自然是想著為父親報仇之事。胡仁宣身在雲州之時,便會常往育龍山來探視崔氏母子及蘇氏父女。蘇文翰與崔氏兩人雖極欲將心事告知胡仁宣,托其探聽些消息,然而他們都身受胡仁宣重恩而無以為報,如何再說得出口這些,隻得將之放在心裡,這樣一日日的過下去。

  這邊,趙虎自殺了李傳恩及其舊部諸將,為自身安危計,亦不聽召回朝,但遣走昔日李傳恩統領舊軍,托以境內多事,仍統其親身部伍駐扎牧羊城內。李守成見其行事狠辣,驕橫跋扈,對其忌憚之心早十倍於李傳恩,於是二人漸生芥蒂。趙虎懼自己步李傳恩後塵,便結交上二皇子李守忠,李守忠早對帝位有覬覦之心,在朝中頗結黨與,對趙虎這手握重兵之人自是來者不拒,視如左膀右臂。皇后歐陽氏對兩個兒子的爭鬥自是清楚,然而亦毫無辦法,只能坐視其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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