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幫副幫主莊渾是幫主莊大海的胞弟。
莊大海在世時,莊渾便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如今莊大海沒了,按理說莊渾接任幫主之位順理成章,但卻一直沒有定論。
這段時間王存聽到過一些風聲。
有關於幫主之位的明爭暗奪。
爭奪的雙方,一位是副幫主莊渾,另一位是大小姐莊泠。
之前也只是道聽途說,此時聽這位玄武堂的副堂主這般說。
王存第一次感受到其中的風雨。
“把罪狀書都拿出來,讓他一一畫押!”
陳漠吩咐和他一起來的玄武堂堂眾。
很快。
磚頭一樣厚的白紙黑字疊摞在王存眼前,印泥放在他左手邊。
“陳副堂主,這些應該不止我承認的那幾宗罪吧?”
“是的。”
你來真的?
王存問:“我能看看嗎?”
“有那個必要嗎?”
陳漠示意手下可以開始了,王存的左手食指被抓起,他識趣地要求自己來。
罄竹難書對王存來講一直都只是一個膚淺理解的成語,這一次他完全弄懂了。
“我會怎麽死?”
他一邊畫押,一邊問。
這麽多罪狀,隨便一兩條都能要了他的命。
疊加在一起,他就算九條命都不夠!
“大概率會當著所有幫眾的面被吊死。”
“放心,”
“咱們幫自己人動手,只需將罪狀提交給城守府即可,用不著去城守府行刑。”
衛有德在一旁說。
“那敢情好!”
王存不喜歡麻煩。
一個幫會都能夠私設牢房,處刑似乎也很合理。
牢房中變得很安靜,只有王存不斷畫押的聲音。
“衛堂使,”
他忽然開口,“咱倆也算有緣,不如打個賭玩玩?”
“哦?你還有心情打賭?”
“有,”
王存看起來不像在畫押,而是像在應付暑假作業,“人生活的就是一個心態麽。”
衛有德好奇:“你要打什麽樣的賭?”
“賭我這次會不會——”
王存做了個吐舌的動作,“被吊死。”
“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衛有德指出。
雖然他猜測這個斷手的普通幫眾一定還有花招。
但既然陳漠副堂主親自出馬,再多的花招也是徒勞。
“別那麽急著下結論麽,”
“這樣,”
“如果我這次死了,等我化作厲鬼,我絕不找你。”
“如果我僥幸沒死,”
王存按得手指有點疼,“能不能拜托你以後別來抓我了,換個堂使也行啊!”
“……”
衛有德無語,冷哼一聲,“你現在也只能逞口舌之快,這種局面閻王來了也救不了你!”
畫押,認罪。
就是冤案也變成鐵案了!
“上次你走運從大小姐那撿了一條命,這次還指望誰?大小姐?你哪來那麽大臉?”
“實話告訴你,”
“你簽字畫押完,大小姐來也救不了你!”
衛有德冷笑。
上次空口無憑,這次這麽多認罪書,更有陳漠這個玄武堂副堂主坐鎮,死定了!
“終於完了。”
王存手腕發酸,伸著懶腰。
那堂眾將畫了押的罪狀書呈給陳漠看,陳漠掃了兩眼,表示滿意,瀟灑地轉身離開。
結果剛走兩步僵住了。
“大……大小姐,你怎麽來了!”
陳漠之前有多囂張,此時就有多恭順。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直接無視他,走到牢門前。
莊泠不再是一身喪服。
而是穿著得體的暗綠衣裙,窈窕幹練,在幽暗的燈火中唯美而凌厲,讓人挪不開目光。
王存怕這個女人,視之如魔鬼,如死敵。
但畢竟她曾是他未曾謀面的異國老師,畢竟她如此迷人。
關鍵不管主動還是被要挾,都來救他於水深火熱。
其他人也被這令人尊敬的美色搞得恍惚,然後很快反應過來,齊齊行禮。
“大小姐!”
門外。
他們家大小姐好似沒聽見,對有所人視若無睹,一雙星星般的大眼睛隻盯著一個人。
“大小姐,您是來?”
感覺被無視,陳漠提高聲音。
“他犯了什麽罪?”
莊泠問,聲音美妙莊嚴,讓整個牢房都不得不俯耳恭聽。
“回稟大小姐,”
陳漠一一陳述,“他殺了另一個普通幫眾,盜竊金庫,強辱女幫眾,販賣幫內情報……”
“大大小小罪行加起來何止二十條!”
“哦?”
莊泠不置可否。
“他自己都供認不諱!”
陳漠把罪狀書奉上,“這是他剛剛畫的押!我們玄武堂沒有任何刑訊逼供!他一根汗毛都沒傷!”
莊泠優雅地翻閱著那疊罪狀書。
衛有德回過神來,趁機道:“大小姐,我們都可以作證,全都是他自願的,不信您問他!”
莊泠的目光看了過來。
王存無奈苦笑:“大小姐,我確實是自願的,我要不自願,恐怕就見不到您了!”
聽罷。
衛有德惱火:“不是,姓王的!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我自願的。”
王存笑得更苦澀了。
陳漠不管那麽多,直言道:“大小姐,有罪狀書,有畫押,案情已定,不能更改。”
“這是玄武堂的規矩!”
對此。
莊泠隻淡聲一問:“是凌幫的規矩還是你玄武堂的規矩?”
“都是!”
“哦。”
莊泠婆娑著一紙紙罪狀,“我如果想帶他走,不知道會不會壞了你玄武堂的規矩?”
此言一出,陳漠不禁驚愕。
同樣驚愕的還有包括衛有德在內的其他人。
衛有德不敢亂吭聲了。
這一幕似曾相識!
他想起了上次, 同一個地方,同一個場景。
區別是。
上次是他去請得莊泠,這次貌似沒人去請,這位美貌且位高權重的大小姐不請自來。
都是為了這區區一個普通幫眾。
為什麽?
衛有德想破腦袋也想不通,之前王存說要打賭,賭自己不死,沒想到竟真有可能發生!
陳漠怔了片刻,急忙道:“大小姐!凡是都得講規矩,他犯了事,畫了押,就得按規矩判!”
“您一直是幫裡最講規矩的!”
“不能……亂來啊!”
莊泠承認:“你說的對,我一向講規矩。但這一次,我想不講規矩一次,可以嗎?”
這句話將陳漠等人驚得更不知所措。
莊泠什麽人?
他不是莊家一家的大小姐,而是整個凌幫上下都敬仰佩服的大小姐。
做事有理有據。
絕不會讓人說半點閑話,找出半點毛病。
可今個……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
說著莊泠就示意讓人將王存帶走。
“大小姐!”
陳漠張開雙臂擋在前面,堅持道:“你不能這麽做!你沒有權利干涉玄武堂事務!”
說出這句話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其他人更不用說了。
莊泠漠視著這位上頭的副堂主,隻說:“但我有參與幫內事物的權利,玄武堂還屬於凌幫吧?”
七長老吳通將陳漠粗暴地推開,再也沒人敢阻擋,王存被兩個侍女攙扶著和莊泠一起離開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