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性一聽袁術要派自己去下邳,心中樂開了花。
他有兩個重要消息,一直想要傳給呂布,卻始終沒找到機會。
這會兒,天賜良機,他哪能錯過。
不過,作為潛伏在淮南的暗子,他的警惕性還是很高的。
自從到了壽春,他沒少受到質疑。
其中最讓他感到頭疼的就是張闓。
這小子盯他盯得很緊。
要不是他處處小心在意,早就完犢子了。
他當初投靠袁術,是說馬廄失火,趁亂才逃走的,潛台詞就是呂布對他恨之入骨,必欲殺之而後快。
如果面對袁術的差派,他馬上就高興地答應下來,怕是引起袁術的懷疑。
稍加思索,他立刻鼻子一酸,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眼淚滴滴答答往外直蹦,仿佛大珠小珠落玉盤,嗷嗷哭喊道:
“將軍,呂布老兒欲殺在下久矣。
當初,若不是吾僥幸,趁亂逃脫,焉能服侍將軍左右耶?
今若入城,豈不送羊入虎口,有去無回耶?
望將軍念在下一片赤誠之心,另差旁人才是。”
說罷,他頓首於地,聲淚俱下。
袁術見狀,一皺眉,心道,張闓暗地裡跟他說,曹性這幾日行蹤可疑,難道是故意誣告?
他派曹性去下邳,一是想傳話給呂布,二是要通過呂布對待曹性的態度,來判斷曹性此人是否真的可靠。
可是,他看曹性哭天搶地的模樣,又有點懷疑是張闓在故意搬弄是非。
這二人素來不和,他是知道的。
曹性一邊表演慘狀,一邊暗中察看袁術動靜,見他始終沒言語,知道他在猶疑,遂施展絕招乾坤大挪移,道:
“將軍,都尉張闓曾與陳宮、郝萌等人聯合,倒反呂布,對下邳城內情形頗熟。
後雖事機不密,郝萌身死,然其適時身退,連面都沒讓呂布見著,可謂機警伶俐。
以吾觀之,若能使其入城,勝在下十倍,定不辱將軍使命。”
這招果然靈驗。
張闓一聽就急了。
他雖然沒有與呂布見過面,但是陳宮到底有沒有把他供出來,他根本不知道。
更何況,他的二弟張郎被遣送回淮南後,在其面前,極言呂布之勇,讓他心中頗為忌憚。
萬一呂布認出他來,豈不白送性命。
於是,他厲聲道:
“曹性,將軍養士,正為決人主之疑,解不時之難,汝何敢托言推辭耶?”
袁術點頭,道:
“張闓言之有理!
曹性,我修書一封,汝面呈呂布。
告訴他,我大軍數萬,不破下邳,誓不回還。
彼坐守孤城,兵少力單,不如早降。
若做那困獸之鬥,破城之日,雞犬不留矣!”
輕咳一聲,他繼續道:
“汝一人前去,遇事無人可商,恐誤軍機。
吾差張朗與爾同去,汝為正,彼為副,幸勿推卻!”
曹性本就是假意推脫,現在見火候已到,便佯裝為難地接受了差事。
張朗就不一樣了。
其兄張闓和曹性鬥法,受傷的卻是他,這怎麽能成?
他趕緊拱手道:
“將軍,非是在下推辭,實是卑職先前已遭呂布驅逐,再去,恐……”
他話還沒說完,袁術就已不耐煩,高聲叱道:
“呂布要殺汝,早就殺了,何必放汝回壽春?
這事就這麽定了,毋複再言!”
張朗沒奈何,隻得隨曹性一起,自登城坡道,前往城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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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布趁袁術停止進攻的當口,趕緊重整城防。
首要任務就是加強坡道兩側敵樓的守衛。
若敵軍仍要自登城坡道發動攻擊,那這兩座敵樓就是他們難以逾越的高檻。
一日一夜的戰鬥,南城守軍打死打傷敵軍兩千余人,自身傷亡也有四百余人。
受傷的需要醫治。
戰死的需要撫恤。
堅守作戰的需要激勵和獎賞。
事情一宗接著一宗,等忙完時,已是日上三竿。
呂布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趕緊抱著方天畫戟,準備靠著柱子眯一會。
然而,上下眼瞼的睫毛還沒有親密接觸,就有人來報:
“曹性、張朗求見!”
呂布一聽曹性二字,瞬間睡意全無。
曹性本是他安在袁術身邊的細作,怎麽突然回來了?莫不是出了什麽大事不成?
還有那個張朗,原是袁術安在下邳城內的奸細,被他驅逐回了壽春,這回也跟著一起來了,他想幹什麽?
呂布思量片刻,心中已然有數,遂吩咐士卒將二人帶至白門樓上。
甫一見面,不等二人開口,他立刻高聲斥道:
“曹性!
汝夥同郝萌作亂,又傷我士卒,叛逃淮南,尚敢來此見吾耶?
來人,給我拿下,砍了!”
一聲令下如山倒,哪個大膽敢不聽。
身邊衛士應聲而動,上去就把曹性摁翻在地,拔刀就要剁腦袋。
曹性見呂布聲色俱厲,衛士如狼似虎,有點不像是玩假的,慌忙大聲求饒。
張朗在一旁見狀,嚇得體如篩糠。
他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哆哆嗦嗦道:
“君……君侯,兩軍相爭,不……不斬來使。
曹性雖與君侯存有舊怨,亦當日後再算才是。”
呂布冷哼一聲,道:
“張朗,汝有何臉面替曹性求情?
當初趕汝回淮南之時,我曾明言相告,若再敢踏入徐州一步,立斬不赦。
汝不聽吾言,今又到此,還有何說?
來人!
把他給我先砍了!”
張朗一聽,後悔得想要給自己來個嘴巴子,早知道就不說話了。
衛士們往上一闖,把他腦袋摁在城牆頂上,舉刀便砍。
張朗大呼一聲,道:
“君侯先別砍,袁公有話,托我告汝!”
呂布見戲演得差不多了,遂示意衛士住手,道:
“講!”
張朗道:
“袁公說,識時務者為俊傑。
將軍雖勇,焉能以一人之力,抗萬人之師?
不如早降,共滅群小,合吞天下。
若仗敵樓高聳,負隅頑抗,則其自有妙計, 穿城取爾。
君侯若不信,有書信為證。”
呂布道:
“書信何在?”
曹性可算是找到話茬了,趕緊道:
“君侯,在吾懷中。”
呂布揮手讓衛士閃開,從其懷中掏出書信,展開一看,果如張朗所言,哂笑道:
“袁術本事不大,口氣倒不小。
吾城池堅固,糧草足備,守軍逸頤自安,彼何能為?
你回去告訴袁術,彼縱有千般攻城之法,吾自有萬種應對之策。
彼若有先見之明,不如早早撤兵。
若等到師老兵疲,恐攻城不能,退軍無路,全軍皆無噍類矣!”
張朗哪敢再言。
曹性頻頻以目示呂布,又不時斜視張朗。
呂布明白他的用意,遂吩咐在白門樓上擺宴,招待二人。
他暗中吩咐,給張朗的酒壺中灌滿烈酒,給曹性的酒壺中灌滿井水。
怕張朗不醉,他又命人找來春風閣的兩位頭牌,嚶語相勸。
宴罷。
張朗喝得不省人事,被抬到春風閣打呼嚕去了。
曹性見沒了盯梢的,趕緊抓起張朗的酒壺,一連咕嘟了十幾口,才道:
“君侯,你方才真嚇死我了。
我還以為你真要砍我呢。”
呂布道:
“少廢話,有什麽消息,快說!”
曹性道:
“你讓我打聽李豐的原籍,我已經打聽出來了。
他是汝南郡平輿縣人。
還有,就在前日,陳松已潛回下邳,投到袁術帳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