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滿天。
曲終人散。
呂布悄悄留下龐襲後,一起前往刺曹。
進門之後,他問道:
“前在郯縣之時,汝信中有言,袁兵此來,為首大將一十六員。
彼之細情,汝已知之否?”
龐襲略帶醉意,道:
“除陳紀、李豐二人外,余皆已探明。”
說著,他從刺曹一間密室中,找出一捆簡書,遞給呂布,道:
“君侯請過目,凡其姓名、婚姻、仕宦經歷等,皆已在此簡上注明。”
呂布拿過來看了看,各將領的信息確實挺詳細,道:
“陳紀、李豐二將,何故未曾探知?”
龐襲道:
“刺曹人手有限,潛在壽春之人,已竭盡全力。
業已探明底細的將領,多為淮南土著。
這些淮南將領素與北方將領不對付,相互之間並不十分熟悉。
陳紀、李豐據說來自豫州,更詳細的情況,尚不得而知。”
呂布沉聲道:
“戰端一開,百姓之費,公家之奉,日耗百金,內外騷動,怠於道路,不得操事者,數千百家。
吾身為主將,若不知敵之詳情,如何能動而勝人,成功出於眾耶?
若敗,非止身死族滅,於百姓將士而言,亦不仁之至也。
爾務必設法探取詳情,告於我知,庶幾能找到破解敵軍的辦法。”
龐襲聽他這麽一說,腦袋瞬間清醒了許多,趕忙道:
“君侯所言甚是。
吾當竭力辦妥此事。”
呂布道:
“若有困難,別忘了,曹性也在袁營之中。
汝可派人,設法聯絡上他。
或許,他有辦法找到些蛛絲馬跡。”
龐襲大喜,道:
“若非君侯提醒,吾差點忘了此人。
好,我這就去辦。”
呂布道:
“等等。
明日一早,陳登等人就要出使許都。
相關事情,都安排好了沒有?”
龐襲道:
“按君侯吩咐,都已辦妥。
隨行的士兵中,有吾伏下的暗諜。”
呂布點頭道:
“善。
你告訴他,到了許都,他就是刺曹駐許都的主事。
除了監視陳登等人的動向外,還要做好長期潛伏的準備。
一旦熟悉情況,就要伺機聯絡反曹志士,探明曹操和天子動向,並及時報與我知。
另外,還有一事,需要秘密進行。”
龐襲道:
“何事?”
呂布附其耳,低聲道:
“吾夜觀天象,知驃騎將軍、平陽侯張濟不久將死於穰城。
其侄建忠將軍、宣威侯張繡將代領其眾,南下投降劉表後,屯兵宛城。
最遲明年年初,曹操必將親征張繡,其目的有二。
一為摒除許都南面之威脅。
二為覬覦張濟遺孀鄒氏之美貌。
汝告訴那個暗諜,入冬之後,可在許都、穰城、宛城一帶,製造謠言,就說曹操貪戀鄒氏貌美,早晚必發兵攻打張濟叔侄。
最好是鬧得盡人皆知,讓曹張兩家提前打起來,吾等才好騰出手來,掃蕩徐州全境。”
龐襲驚道:
“君侯非止武勇冠天下,於天象亦精研若此,小侄著實佩服!”
呂布淡然一笑,道:
“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記住,此事一定要入冬之後再辦。
當下,仍以聯曹製袁為主。”
龐襲道:
“明白。”
呂布又道:
“還有一事,我一直不放心。”
龐襲略一思索,道:
“莫非是十三郎的事情?”
呂布點頭,道:
“正是。
此前,凡是與此人有關的人,不是莫名其妙地死了,就是失蹤了。
我東征郯縣之時,還發生了一件怪事。
東海國相徐璆居然能提前得知我進城的消息,早早就跑了路。
如此種種,讓我不得不懷疑,是否就是這個十三郎在暗中搗鬼。”
龐襲道:
“自呂縣主簿王范失蹤後,吾就一力追查此事。
可惜一直未能有所進展。
近日,吾得知王范此人,很可能已經逃回其老家青州樂安郡。
然路途遙遠,未能前往查證,不知消息確鑿否。”
呂布歎息一聲,道:
“其實,下邳有一人,很可能知道他是誰。
可惜,此人未必肯說,吾亦不便強逼。”
龐襲道:
“此人為誰?”
呂布道:
“糜竺是也。”
龐襲道:
“君侯若有不便,吾可代行其事。”
呂布想了想,道:
“也好,大戰在即,必有敵之奸細在城內作祟。
早日祛除這個禍害,省得惹出更大的麻煩。
不過,對糜竺此人,盡量不要用強。
汝明吾意否?”
龐襲道:
“君侯之意,吾領會得。
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
說著,他邁步出了刺曹。
可還沒有走出府門,就見有人來報:
“龐曹掾,大事不好了。”
龐襲驚道:
“何事如此驚慌?”
“糜竺遇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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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邳。
陳宅。
陳珪、陳登父子從牧府回到家中,立刻召集陳瑀、陳應等人,到後院一間密室裡,準備議事。
但有一個重要人物,始終沒有到場。
陳瑀急吼吼道:
“不知道陳松這小子死哪去了,到現在還不來?”
陳珪道:
“陳應,你有沒有讓下人去通知子喬?”
陳應道:
“早派人去通知了。
說是肯定到,不知道途中出了什麽差錯,耽誤了。”
陳瑀怒道:
“這些小輩之中,就數他最不聽話。
一會來了,我非好好罵他一頓不可。”
眾人又等了一會,還是沒等到。
陳珪道:
“既然他一時半會來不了,那就不等了。
其實也沒什麽大事。
元龍冒險出使許都,多少要從曹公那裡討要一些實惠來。
不能賣了呂布,什麽也沒落著,徒遭天下人恥笑。”
陳登見父親把話說得如此直白,心中有些不悅,道:
“父親此言,是小看我陳家了。
吾此去許都,但表倒呂之意,則不論曹公信與不信,皆當有所表示。 ”
陳瑀詫異道:
“此話怎講?”
陳登道:
“曹孟德,智計殊絕於人,實有英雄之器焉。
但憑吾三言兩語,彼豈肯輕信耶?
然彼亦可窺斑見豹,知徐州士民,心之所向,必不為呂布。
既如此,彼落得河水不洗船,焉有不厚待吾家,以製衡呂布之理耶?”
眾人一聽,確實也是這麽個理。
要是曹操對送上門的大禮,都推脫不要的話,那他算個屁的英雄。
陳瑀道:
“如元龍所言,此事可無憂矣。
不過,我想不通,你為何要答應呂布,送他兩千部曲守城?
呂布這老小子,仗憑武力,在徐州橫行,我早就看不慣了。
一個並州人,騎在徐州人頭上,作威作福,我呸!
依我看,不如反悔,這兩千人不給了。
呂布不是自詡很能打嗎,那就讓他跟袁術拚個死活好了。
我陳家正好可以坐在高山觀虎鬥,趴在橋頭看水流,豈不樂哉?”
陳登笑道:
“二叔此言差矣。
呂布、袁術,皆吾敵也。
今袁強呂弱,而吾計未定,自然要以大局為重,扶呂抗袁才是。
至於區區兩千部曲,於我陳家而言,無足輕重。
待滅了呂布,想要多少部曲,還不是信手拈來。”
陳瑀哈哈大笑,道:
“那倒也是。”
正笑間,陳松急急忙忙跑了進來,喘著粗氣,道:
“伯父,兄長,我把糜竺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