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呂布命人將糜竺、糜貞兄妹倆,秘密接到牧府後院中居住。
與此同時,他吩咐龐襲道:
“此處宅院,應加派士兵看守。
另外,明日一早,你就對外放出話去。
就說糜竺只是重傷,經救治後,業已脫離危險,不日就將康復。”
龐襲詫異道:
“何故如此?”
呂布道:
“刺客行凶,連砍六刀,手段毒辣,必是糜竺知道某些可以致其死命的內情。
今我揚言糜竺未死,彼一旦聞訊,很可能會再次動手。
到那時,留守在院內的士卒,就可以一舉將其擒獲。”
龐襲道:
“君侯妙計!
這一招引蛇出洞,足可擒賊禍首。”
呂布道:
“未必。
汝姑且試之。
吾料主使刺客行凶之人,必對牧府周圍非常熟悉,亦可能對吾等行蹤頗為了解。
否則,難以解釋,其行刺之時,恰逢吾等赴宴,分身乏術之日。
汝可從此處著手,逐一排查可疑人員,務必揪出此人。”
龐襲道:
“君侯放心。
我這就回刺曹,連夜召集人手,商討此事。”
呂布道:
“也好。
那就一起回府吧。”
路上,龐襲道:
“君侯,張勳等人即將兵臨城下。
而此城四門防守之兵甚少,倘遭強攻,恐不能敵。”
呂布道:
“此事吾心中早有對策。
一會到了府中,我會立刻草擬文書,連夜調兵入城,加強防守。”
龐襲道:
“各家部曲,說是明日來府中聽命,未必皆能如其所言。
即使來了,亦未必就肯盡力。
若是出工不出力,徒耗糧餉,於守城無益耶。
此間危險,君侯不可不預做思量。”
呂布道:
“明日一早,吾就下發文書,催其盡快到府。
如你所言,各家部曲,互不統屬。
若只是強令其守城,必口應而心非,敷衍了事。
然用人之道,在於知人善任。
只要駕馭得當,事半功倍之效,當可立見。”
龐襲道:
“願聞其詳。”
呂布道:
“城南內外的莊園、宅邸,三分之一皆歸陳家所有。
若是讓陳瑀領部曲守南門,你猜他會不會盡力?”
龐襲大悟,道:
“君侯智計,吾實不及!”
呂布道:
“吾北伐之前,已令侯成率部守南門。
再加上陳瑀部兩千人,南門守兵足有兩千五百余眾,足堪一戰了。
東、西二面城牆,長過三裡,防守壓力雖不及南門,亦不輕松。
東、西二門各有呂由部五百人、趙庶部五百人。
吾當調余下各家部曲三千人,半守東門,半守西門。
如此,二門亦各有守兵兩千人。
北面城牆,長兩裡余。
原有守兵李鄒部五百人,隨秦宜祿一起增援魏續時,幾乎被全殲。
我會調宋憲部五百人和從一麾下的五百人,接防北門。
至於利城郡部曲的六百人,橋蕤麾下的降卒一千二百余人,以及北伐前留守牧府的一百騎兵,我會讓魏續統領,駐扎在大寧驛和內城附近,隨時準備支援各門作戰。
至於你,當時刻緊繃心弦,密切注意城中各方動向。
尤其是城內的陳、糜、曹、周、王等幾家大族。
此外,淮南細作張朗等人雖然被趕走了,但袁術必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吾料此城之中,定有其細作暗中探我軍情。
汝當帶領刺曹人員,一面刺探敵情,一面鋤奸擿伏。
對敵之細作,能利用的利用,能策反的策反。
反之,則格殺勿論。”
龐襲道:
“君侯運籌帷幄,志在大勝袁術。
吾豈敢屍位素餐,誤君大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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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布回到府中,先去看望了一下糜竺,確認血已經止住後,又回到前殿,開始草擬調兵遣將的文書。
一直忙到天蒙蒙亮,才伏案眯了一會。
可惜,撒泡尿的功夫,就被人叫醒了。
睜眼一看,原來是便宜女兒呂玲綺。
她左手一把刀,右手一個碗,咯咯笑道:
“父親,你辛苦了。
喝了這碗雞湯,再睡不遲。”
呂布久在疆場,很長時間沒有見到她,倒是挺高興,道:
“喝湯就喝湯,你拿把刀幹什麽?”
呂玲綺道:
“給你削梨啊。”
呂布知道她的脾性,笑道:
“無事獻殷勤,說吧,什麽事?
是不是錢又不夠花了?”
呂玲綺撅著小嘴,道:
“父親,你怎麽這麽說話。
我是你女兒,看你幾乎一夜都沒能合眼,心疼你,給你燉碗雞湯,補補身子,這不是很合理嘛。”
呂布沒理她這茬,道:
“這湯真是你燉的?”
呂玲綺道:
“當然……嘿嘿……是母親燉的。”
呂布聞那雞湯香味四溢,就知道她沒那能耐,又問道:
“那梨呢?”
呂玲綺把刀往桌案上一扔,索性不裝了,道:
“是少母讓我帶來的。”
呂布心道,這大早晨的,貂蟬送這玩意來當早餐,不合適吧。
正納悶,呂玲綺忽然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道:
“父親,你是不是不喜歡母親了?”
呂布驚道:
“此話怎講?”
呂玲綺道:
“你不知道,我正睡得香呢,被母親抓起來,非讓我陪她去燉雞湯。
可她這次燉雞湯,與往日截然不同。
她一邊燉,還一邊用刀使勁戳鍋裡的那隻老母雞。
戳的啊,渾身都是窟窿。
我看她不對勁,嚇得一個勁往灶裡添柴,大氣都沒敢出。
好不容易燉好了,她自己不來,非讓我給你端來。
臨走時,她還咬牙切齒地說,讓你喝個夠。
喝夠了,才好去找別的女人尋歡。
這還沒完,我端著碗,正走著呢。
少母看見了,一把攔住我,非讓我帶個梨給你吃。
你說,這雞湯配梨,它也不好吃啊。”
呂布聽完,心道,這都什麽事啊,忙問道:
“什麽別的女人?”
呂玲綺道:
“我也不知道啊。
聽她說,好像是昨晚,家中來了一個什麽糜夫人。
長得美極了,連少母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我猜,大概是母親以為你另有新歡,不喜歡她了。
不只是母親,我看少母臉色也很不好看,估摸著,跟母親一個心思。
父親,你倒是說說,你是不是真的另有新歡了?”
呂布聽到這,算是徹底明白了。
這倆女人,一個陰陽怪氣,反話正說,一個借物明志,大玩諧音梗。
這是什麽?
這是赤果果的嫉妒。
而且,是無中生有的嫉妒。
但是,大戰在即,閨房之中焉能起火?
他忙否認道:
“我不是!
我沒有!
別瞎說!”
呂玲綺眨了眨大眼睛,追問道:
“真的?”
呂布道:
“當然。
借你口中語,傳我心腹言。
吾對汝母和少母的愛慕之情,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大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豈他人可比耶?”
呂玲綺還是不依不饒,道:
“就這?”
呂布沒奈何,隻得道:
“糜夫人兄長遇刺,住在外面很危險。
待過些時日,太平了,還是要搬出去的。”
呂玲綺聽完,咯咯一笑,左手拔刀,右手抱碗,轉身揚長而去。
呂布見狀,趕忙大喊一聲,道:
“雞湯,我的雞湯,還沒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