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咬牙道:

　　“豎子俺敢如是！

　　吾問汝，糜芳等人何在?”

　　呂布嘿嘿笑道:

　　“在吾囊中！”

　　說罷，他把成廉留下來的兩顆人頭，嗖地一下，扔了過去。

　　關羽接住包袱，用刀尖挑開一看，大驚失色，臥蟬眉挑了三挑，丹鳳眼眯了又眯，恨道:

　　“惡賊！拿命來！”

　　話到，人到，刀也到。

　　這關羽氣力十足，以上示下，劈頭蓋臉就是一刀。

　　真要是被砍上，非成兩半不可。

　　呂布不敢怠慢，挺戟招架。

　　這一打，簡直跟鐵匠打鐵一般，叮當作響。

　　關羽恨意太濃，刀刀烈火，專挑致命之處攻擊。

　　呂布毫不示弱，但凡刀來，一不躲閃，二不回避，橫戟格擋，硬剛回去。

　　數合之後，關羽被震得手臂發麻，心道，尋常人皆不是我一合之敵，區區一個賊寇，竟有如此本領，實屬罕見。

　　他抖擻精神，再次發起猛攻。

　　呂布橫擋豎格，守得天衣無縫。

　　電光石火之間，兩人又鬥了十余合。

　　短時間劇烈的體力消耗，讓關羽的氣力開始下降，怒氣也不再如初始時那般十足了。

　　表現在招式上，就是進攻的頻率和力道在緩慢下降。

　　呂布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心道，這回該我進攻了吧。

　　他趁對方進攻的間隙，挺戟直刺，扎腦門，掛兩肩，起手就是致命三連。

　　關羽不料對方反守為攻，急忙橫刀招架，一時間，忙活得滿頭是汗。

　　呂布見大戟刺空，立刻將戟放平，以戟當戈，用戟的橫枝倒鉤對面的脖頸。

　　這一招，變化迅速，快準狠，三要素完美無缺。

　　關羽嚇得大叫一聲，使了個絕招，縮頸藏頭，同時身子盡量向前傾斜，這才堪堪躲過。

　　呂布哈哈大笑道:

　　“關羽，好你個縮頭烏龜！

　　夠膽就來追我！”

　　說完，調轉馬頭，揚長而去。

　　不是他不想繼續打，而是瞧見敵軍的步騎兵馬上就要趕到，再纏鬥下去，沒有意義。

　　關羽見他得了便宜還辱罵自己，不由得氣急敗壞，引兵就要追趕。

　　簡雍從身後追了上來，高聲道:

　　“司馬，等等！”

　　關羽沒好氣道:

　　“主簿為何攔我?”

　　簡雍道:

　　“司馬，彼既然敢來，必定有所準備。

　　若窮追下去，中了敵人埋伏，豈不晦氣?”

　　關羽經他提醒，腦袋稍微涼快了一點，再一看天色，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心道，反正也快天亮了，不如暫且收兵，天明時再發兵滅賊，也不算晚，便道:

　　“非主簿提醒，幾誤大事。”

　　******

　　呂布安全撤回，心情大好。

　　成廉道:

　　“鳳眼賊經此一戰，怕是不敢再來挑釁了吧?”

　　呂布道:

　　“未必。

　　黑夜之中，彼不知我等虛實，恐中了埋伏，故不敢窮追。

　　吾料關羽天亮後，必然領兵複來。

　　此人自視甚高，斷不肯敗於賊寇之手。

　　縱使仰攻困難，也必會派兵進攻。

　　我等畢竟兵少，又缺武器，萬萬不可大意。”

　　成廉道:

　　“若關羽果真率兵來攻，我當如何?”

　　呂布道:

　　“這坡上樹木不少，可讓騎兵伐木為兵，雖殺傷能力有限，總好過赤手空拳。”

　　成廉喜道:“好主意！”

　　於是，天麻麻亮時，坡上坡下的樹木，不論老小，都遭受了致命一擊。

　　效果很不錯。

　　基本做到了人手不空。

　　就算敵兵發起進攻，也不至於乾瞪眼，沒法還擊。

　　與此同時，呂布還命人給高順等人送信，讓他們再派些軍隊過來支援。

　　早飯過後，所有士兵嚴陣以待。

　　呂布所料沒錯。

　　上午巳時剛過，就有哨騎來報，敵兵出現在三裡之外。

　　成廉罵道:

　　“他娘的，鳳眼賊真是欠揍的貨。

　　被殺了那麽多人，大營又剛剛被我等夜襲，居然還敢再來！”

　　呂布笑道:

　　“他不來，就是關羽了。

　　傳我命令，讓兄弟們或三人，或五人，於北坡各處分散隱蔽。

　　若敵兵進攻，則伺機反擊，盡力阻止對方的推進速度。”

　　成廉答應一聲，布置去了。

　　等兵力就位，敵兵已抵近一裡之外。

　　呂布站在坡頂上，能清晰地觀察到敵軍動向。

　　關羽排了一個大方陣。

　　只是這個大方陣與眾不同，其中包含了若乾小方陣。

　　小方陣之間的空隙，足夠容納任意一個方陣通過。

　　列陣完畢，中間靠前的兩個方陣前出。

　　然後迅速分散成十列，每列相當於一個什，十人。

　　繼而，旗動人走，十什齊進。

　　呂布一看，好家夥，這是要分十道來攻啊。

　　他也趕緊命人揮舞旗幟，讓士兵們做好戰鬥準備。

　　不一會，敵陣中鼓角齊鳴，敵兵已迫近至坡下，開始仰攻。

　　雖然坡上荊棘叢生，不好行走，但敵兵手中武器鋒利，一邊掃蕩障礙，一邊前行。

　　更兼每一什中，都配有專門的弓箭手，對手持木棍防守的士兵來說，是極大威脅。

　　剛開始，還能憑借地利和反擊的突然性，打得有來有回。

　　但是隨著時間推移，守兵開始凸顯頹勢。

　　成廉急得不行，道:

　　“他娘的，照這樣下去，這破地方早晚得丟。

　　不行，我得到下面去抵擋一陣。”

　　呂布道:

　　“也好，小心點！”

　　但是，成廉雖勇，畢竟是一個人。

　　戰況越來越不利。

　　呂布望著漫坡遍野的敵軍，以及源源不斷的後續兵力，心中也頗為緊張。

　　他決定再冒一次險。

　　在坡南集合騎兵，然後繞坡西而北，擊敵側後。

　　但如此一來，他的側背也交給了敵軍的後續部隊。

　　這的的確確是一著險棋，可是他別無選擇。

　　然而，就在他要下達命令之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敵軍撤了。

　　敵營之中，銅鉦之聲急促刺耳。

　　十道之兵，潮水一般退了回去。

　　成廉一蹦一跳，跑了過來，哈哈大笑道:

　　“溫侯，敵兵退了！

　　我老成出馬，果然不同凡響！”

　　呂布沉聲道:

　　“敵兵佔盡優勢，卻不戰而退，必有蹊蹺，與你何乾?”

　　成廉不服道:

　　“打不過就跑唄，能有什麽蹊蹺?”

　　呂布道:

　　“關羽領兵，素來不肯示人以弱。

　　今日一戰，勝利在望，卻自退其兵，定是軍中發生了變故，不得已而為之。”

　　成廉道:

　　“我看不一定。

　　或許他也想用誘敵深入之計?”

　　呂布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

　　“這計策，除了你，怕是沒人敢想，也沒人敢做！

　　少廢話，集合騎兵。

　　我等尾隨其後，去探個究竟。”

　　可是，待眾人催馬趕到，敵兵已全數退去。

　　速度之快，令人怎舌。

　　布陣之處，只剩下一片狼藉。

　　成廉騎馬晃悠了一圈，突然指著地上的一堆竹簡，道:

　　“那是什麽?”

　　士兵撿起來，送到馬前。

　　呂布一看，原來是一本春秋左氏傳。

　　他心中疑惑，到底出了什麽事，讓關羽如此著急，以至於逃跑時，連最心愛的春秋都來不及帶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