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回到郯縣。
他先送王瑤回家,王家族人很熱情。
可惜劉泓並不在家。
他原想見見此人,確有才乾的話,乾脆收為己用。
他現在太缺人才了。
別說是人才,就是識字的人,他都缺。
不識字的人,你讓他當官,他連文書都處理不好,那是萬萬不行的。
他很想建立書院,然後自己培養後進。
可是現在到處打仗,花錢如流水,實在是沒有多余的錢和精力去籌辦這件事情。
只能寄希望於以後了。
他懷著無奈的心情,回到王宮。
然後,另一種情緒立刻佔據了他的全部心胸。
刺曹下邳主事張弘,早就等在殿內了。
他一看呂布回來了,立刻上前,拱手低聲道:
“君侯,有大事。”
呂布識得此人,他就是郝萌叛變的那個夜晚,給自己送信和遞戟的小兵。
前段時間,刺曹掾龐襲跟他提過,張弘辦事能力出眾,已從最初的刺曹小吏,一躍而為刺曹下邳主事,負責下邳城內的情報偵查和鋤奸之事。
他現在站在這裡,本身就極不尋常。
呂布一看就知道有要事發生,遂道:
“這邊來。”
二人來到一間密室,張弘道:
“君侯,龐曹掾讓我親自過來跟你匯報。
袁術開始動手了。”
呂布心中雖早有準備,乍聽之下,亦不免有些緊張,輕咳一聲,道:
“情況如何?
你詳細說與我聽。”
張弘道:
“自君侯北伐以來,袁術在淮河以南不斷屯兵,至今已有近十萬之眾。
起初,他不識將軍聲東擊西之計,只是偶爾渡河騷擾我淮水以北諸城。
半個多月以前,袁兵開始大舉渡河,迫使我沿淮諸城陷入各自為守的境地。
前幾日,徐縣、睢陵、淮浦三縣均陷於敵手。
魏續將軍率部節節抵抗。
但因寡不敵眾,已退守至僮國、下相一帶,苦苦支撐。
魏將軍告急文書,竟至一日數次。
陳公台見形勢危急,不得已,命秦宜祿將軍率五百徐州兵前去支援。
至今尚不知戰況如何。
以吾觀之,怕是也無濟於事。
君侯需早拿對策才是。”
呂布點頭道:
“此事在吾預料之中,不足為怪。
吾所關注者,乃袁術的進兵動向。
此事,汝等是否已經探查清楚?”
張弘從懷裡掏出一封密信,道:
“龐曹掾有親筆書信,轉交君侯。”
呂布接信在手,拆開一看,頓時眉頭緊蹙起來。
龐襲在信中說,根據刺曹斥候和曹性的報告,淮南此次幾乎是空國而來。
袁術親提三路大軍,必欲吞並徐州而後快。
三路大軍,分攻三處。
第一路,大將軍張勳,統上將橋蕤、陳紀、李豐、梁綱、樂就、劉偕,率兵五萬,自睢陵、徐縣渡河北上,直撲下邳。
第二路,上將紀靈,統副將雷緒、梅乾,率兵三萬,自鍾離渡河,經相縣、杼秋,徑攻小沛。
第三路,上將萇奴,統副將戚寄、秦翊,率兵兩萬,自淮陰渡河,一路攻淮浦,佔海西,兵鋒直逼郯縣。
三路大軍,齊頭並進,一路劫掠而來。
所過之地,如篦如梳,寸草不生,老弱無遺。
袁術又命大將雷薄、陳蘭統兵三萬,為各路接應,兼運錢糧。
更有傳言,袁術即將自壽春出發,進駐淮陵,頗有親征下邳之意。
呂布看完,心中咯噔一下。
這家大業大,就是好。
看看人家這進兵路線,就知道家底非同一般。
三路大軍連同接應部隊,不下十三萬人。
袁術還真是看得起他。
反觀自己,下邳城內只有可憐巴巴的兩千多人,大部分還都是未經戰陣的新兵。
就算把他身邊帶的這些人都算上,一共也不超過五六千人。
這怎麽打?
要是信中提及的將領,有韓暹、楊奉的名字,那還好辦點。
畢竟,歷史上,他破解袁術圍攻下邳的秘訣,就在這哥倆身上。
可是,他把那封信看了好幾遍,也沒找見這倆人的名字。
但無論如何,郯縣是不能再待了。
他必須盡快回到下邳。
可以想見,下邳城內的所有人,現在的心情是何等的恐慌。
否則,龐襲也不會派張弘親自來匯報情況了。
他如果不趕緊回去,坐鎮指揮,難免不會有部分宵小,趁機學何昌之流,玩個開門迎敵的遊戲。
要是那樣的話,一切就完蛋了。
他立刻走出密室,發出了新的人事任命。
行軍長史許汜,試守東海國相,負責處理一切政務。
調原王府中尉何昌,為督將,除統領其本部人馬外,又從原唐茂麾下抽調九百人,歸其指揮。
又調宋憲部麾下的第一曲,為新的王宮衛隊。
其余成廉、魏越、曹宏、糜芳、宋憲及其麾下的第二曲,許耽、章誑麾下的丹陽軍,以及唐茂麾下的六百利城部曲,共計兩千四百余人,全部隨他一起返回下邳。
許汜見他竟然將何昌提拔為督將,統兵高達一千五百人,成為國中之冠,心中甚是不安,建言道:
“君侯,吾聞何昌此人,非僅心術不正,亦無甚名望。
今其遽然升職,必恃寵而驕,更甚往日。
將一國之安危,系於其身,無異於將健烈之駿馬,系於朽木之上,久而必失,望君侯慎之。”
呂布知他所說乃肺腑之言,也是好意。
但許汜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又不便詳細解釋,隻得敷衍上幾句了事。
糜芳對這一切心知肚明,但他擔心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軍隊的賞賜。
抄了唐茂的家,是得到了不少錢財,但遠不夠賞賜之用。
就算把徐璆和鄭彪的家都抄了,再加上縣庫裡的財物,也一樣不夠。
更何況,縣庫裡的錢財還需要留著做日常開支。
要是一下子都作為賞賜發給了士兵,那大小官吏的俸祿立刻就會沒了著落。
沒錢可拿的官吏,能乾出些什麽來,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
呂布見他為難, 給他支了一招,道:
“你可以去借嘛。”
糜芳一聽借字,腦袋都疼。
前些日,借的那些巨款,到現在還不知道拿什麽還呢。
現在還要逼他去借,簡直是要了老命了。
呂布何嘗不知道他的心思,笑道:
“莫慌。
這次你隻管借,不用還。”
糜芳詫異道:
“此等好事,何處可尋耶?”
呂布指著王宮後殿,道:
“那裡可尋。”
糜芳驚道:
“君侯的意思是……”
呂布點頭道:
“就是他。
這位大王別的能耐沒有,攢錢的能力無人能出其右。
據何昌所說,他這些年撈的錢,足夠買數千名佳麗。
如今,我已調何昌為督將,他成了沒爪的大公雞,你就可勁薅吧。
你去的時候,最好帶上成廉和魏越,有他倆在,保管你怎麽薅,他也不敢動彈分毫。”
糜芳大喜。
當日下午。
呂布領兵從郯縣南門出發,準備沿沂水東岸,經良成縣,返回下邳。
紅輪西墜之時,大軍在沂水岸邊的空地上扎營。
他的心焦急如焚,恨不能一下子飛回下邳。
與此同時,一名身著黑布中衣,外披皂羅長袍的中年男子,匆匆踏入了郯縣西門。
他的心同樣焦急如焚,一入城,就直奔王宮而去。
許汜見到此人,立刻把一顆懸著的心放進了肚子裡。
他知道,有此人在,東海國必穩如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