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裙小女孩的詭韻侵佔朱希道手臂還需要一些時間,朱希道需要用這段時間做一些準備工作。
他先是將出租屋內的所有門窗鎖死,拉上窗簾。用「欺詐之觸」將不足七十平米的出租屋四面八方全部覆蓋,以規避自己釋放鬼手失控後帶來的一些問題。
先前在通往準提院的長廊裡,朱希道就察覺到,這鬼手襲殺人的特性似乎是聲音。
倘若沒有聲音,詭手只會無意識地潛伏。一但出現聲音,鬼手就會在蟄伏後襲殺發聲之人。當初朱希道自己就是因為腳步聲和引磬聲,才引來鬼手襲殺的後果。
做好了簡易的善後工作,朱希道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空白的紙,在其中寫下一行字跡來。
“我叫朱希道,當你們看到這張紙的時候,我已經死了。面對詭異複蘇,或許你們可以在我屍身上尋找到一塊八角方鏡,以血濺之,就可以進入舊日時空,在舊日中尋找對抗詭異的力量。”
“倘若我不幸死去,請帶著我的八角方鏡和我的遺願,幫我找到我的父母,朱謙、王詠梅……”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朱希道此刻並沒有其它的辦法,倘若他真的在釋放詭異後身死,他只是希望後來者在擁有八角方鏡之時,為他找尋到父母的存在。
將筆放下,朱希道把電腦放到一邊,錄製著自己釋放詭異的場景。他有預感,在釋放鬼手對衝紅裙小女孩詭韻的時候,自己一定會因為承受不住痛苦而昏迷過去。
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否真正解決身體內的隱患,朱希道選擇用錄製視頻的辦法保留證據。
“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啊——”
粗獷豪邁的聲音從朱希道的手機中響起,朱希道原本不想去接,畢竟自己右臂正緩緩產生異化,但看清楚聯系之人的備注,猶豫了片刻,卻是將接聽點起。
“齊老?怎麽是您——”
“我知道你在做什麽,先不要動手,我馬上就到!”
朱希道的話還沒說完,齊老就打斷了他的話,而且從齊老的話語中不難聽出,他同樣十分急切。
“您可能是趕不過來了……”
朱希道從未對齊老暴露過自己的住址,齊老又怎麽可能找到他。
感受著自己越來越僵硬的右臂,朱希道搖搖頭無奈地想著。
“事已至此,不便多猶豫了。”
朱希道自然知道齊老有一些奇詭的手段,從他當初施展「一夢驚蟄」便可見一斑。但眼下時間真的來不及了,再不行動,紅裙小女孩的詭韻會由手臂開始向他的全身蔓延,到時候天王老子來了也沒有任何辦法。
“一切都準備完畢了……”
“沒有其他辦法,只能賭下去了。”
朱希道緊閉眼睛,抄起桌上的水果刀就準備給自己放些血,但緊握著刀柄的手卻是被一雙布滿老繭的手截住。
“你這小子,都說了讓你先別急等我來,你怎的就半句話都聽不進去啊。”
聽著有些熟悉的聲音,朱希道忙睜開眼,齊老面色嚴肅地掐著朱希道的手腕,一股巧勁散出,將朱希道手中的水果刀重新震回桌子。
時間緊急,齊老三下五除二撕掉朱希道的上衣,露出他的後背。
緊接著,齊老從腰間的布袋裡取出兩片樹葉貼在朱希道的手臂上,而後又取出自己的畫筆來,沾著桌上的酒就在朱希道的後背畫起一些奇奇怪怪的圖案來。
說來也怪,本該冰冰涼涼的酒,被齊老用筆蘸著,當落在朱希道背上時,竟讓朱希道感到一股火辣辣的刺痛。
齊老口中神神叨叨地念著些朱希道根本聽不懂的話,甚至有些字節的發音,讓朱希道都感覺震驚莫名。
“人類的口腔竟然能發出這樣怪異的字節音符?”
沒過多久,朱希道就感覺自己的手臂輕松了許多,其上也逐漸恢復出了一絲血色,但紅裙小女孩留在他手心的淤青依舊還在。
“齊老,你這是從哪突然出來的?”
朱希道對齊老太過好奇了,這個靠畫畫謀生的神秘小老頭似乎有著很多秘密。
“做夢過來的。”
“昨晚做夢,夢見你準備釋放詭異,我沒辦法乾預未來的事情,只能等到今天。”
“今天一直看著表,剛才花了好大功夫才讓我自己睡著。”
朱希道驚為天人,他這才明白,「一夢驚蟄」貴為A級序列,它的能力究竟有多麽不可思議。
“那您剛才那一手畫符的技術……”
朱希道其實是有些想向齊老學習這些奇詭之術的,他現在能倚靠的只有兩個偏輔助的序列能力,在遇到一些詭異附身問題時就有些捉襟見肘起來——比如說這次。
“這東西啊,這東西你可學不來。”
齊老站起身緩緩道:“這都是我夢境編織下的結果,脫離了這個夢境,這種符咒就一點用處也沒有了。”
“還是一夢驚蟄的效果啊……”
朱希道心中再次感歎了一把高等級序列的威力,這才恍然注意起自己的右臂,忙問齊老道:“齊老,那我這手……”
“還有的救,我前幾天做夢也碰到過那個紅裙小女孩了,她比我記憶裡很多怪物都恐怖。”
“和蒼泱準提比起來呢?”
“自然是不如的,蒼泱準提是世間最後一尊真佛,這小女孩自然還差的遠。她,大概和普救寺歷代住持傳承的那隻嬰兒怪物差不多一般恐怖。”
聽得齊老這般言語,朱希道自然也就明白他指的是哪一尊詭異了。
“千手嬰詭!”
齊老把朱希道依舊有些慘白的手拿著看了看,這才有些凝重地對朱希道說著:“剛才你的做法太冒險了,盡管紅裙小女孩對你的侵襲只是一縷詭韻,但這也不是著截斷臂能抗衡的。”
“我已經幫你把紅裙小女孩的詭韻削弱了不少,這下你就可以繼續動手了。”
朱希道和齊老說不上關系多好,頂多是點頭之交,再說得好聽一些,算是一見如故。
而就是在這樣的淺薄關系下,齊老僅僅是憑借夢中夢到的些許殘破片段專門過來幫他,這份行動卻足以讓朱希道產生觸動了。
齊老依舊是自己那身破舊的衣服,上面沾著各色各樣的顏料。他不知道朱希道在哪,但他的目光卻始終鎖定著朱希道的位置。
齊老的身子晃了晃,這才有些無奈道:“唉,夢該醒了,接下來就得靠你自己了。”
齊老的一夢驚蟄似乎到了時限,他的身子變得逐漸透明,最後消失在朱希道的視野內。
逼仄的出租屋內,又只剩下了朱希道一人。
手臂的危機雖然暫時解除,但形式依舊嚴峻。
朱希道狠下心來,憑借著「超刻感知」的指引,他將茶幾上放著的水果刀劃破自己的十指,刀身迅速鍍上一層血色。
朱希道將血刀狠狠插入肉塊中,出乎他意料的是,先前用火燒錘打的方法都沒有半點損傷的肉塊,竟然被血刀輕易捅了個對穿。
鮮血從朱希道十指和刀身上緩緩滴落,滴在那不斷起伏的肉塊上。
“來吧,讓我看看,這麽小的肉塊是怎麽放出一隻手臂。”
“讓我看看,我到底能不能在鬼手的侵襲下成功活下來。 ”
房屋內的半透明觸手瘋狂舞動著,似乎是在回應朱希道內心的咆哮。
“噗——”
一節斷臂就那樣毫無征兆地從微小肉塊裡竄出,如同潘多拉魔盒冒出的惡魔一般。
朱希道右臂傳來森寒的劇痛,但森寒中卻又帶著火燒般的感覺。朱希道勉力控制著自己的身體,舉起右手向著懸在天空中飛來的鬼手抓去。
冰冷,僵硬。
朱希道手臂上的皮膚開始潰爛,露出裡面猩紅的肌肉和血管,這些血管扭曲著、蠕動著,如同一條條惡心的蟲子。
而朱希道握著的鬼手同樣發生著劇變,如同烙鐵對上冰塊一樣,縷縷紅色煙氣從其上蒸騰而起。原本就焦黑乾枯的手臂仿佛再次受到了某種力量的侵蝕,發出“嗞嗞”的聲響。
朱希道疼得幾乎要失去意識,他拚命想要甩掉那隻鬼手,但那隻手卻慢慢融化成一灘黑泥,逐漸沿著朱希道的右臂粘連起來。
朱希道的右臂仿佛被鍍上了一層黑金,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臂在鬼手的侵蝕下,變得越來越恐怖。
鬼手成為了朱希道身體的一部分,再也無法分離。
朱希道疼得近乎窒息,意識早已經出現了紊亂。
大腦思考變得極度吃力,昏迷前的最後一刻,朱希道在門口看到了一隻布娃娃。
是那個紅裙小女孩的布娃娃。
“怎麽回事,我明明關……”
“關好了門……”
心中呢喃著,帶著強烈的疑惑和恐懼,朱希道終於在劇痛中昏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