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我人們口口相傳,我想大概,死的人太多,過去也太久了吧。”
陳言咀嚼著這句話,沒有出聲。
“那···”一會兒他抬起手,看著手腕上那個印記。
“為什麽會這樣?”
“吞噬,你說吞噬,那什麽在吞噬,吞噬的又是什麽?”
她的聲音像是啞然失笑:“關於第一個問題,你能描述一種沒見過的顏色嗎?”
“或許你太高看我了?我只是個普通的守望者,隱約看到過,但不足以理解,也無法描述。”
“至於吞噬的是什麽,我倒是能告訴你,水與火。”
“當然不是肉眼可視的水與火,那是種介乎存在與不存在之間的力量。”
她說出了和沙一樣的話:“這是泥民的本質,沒法形容。”
“那,”陳言的聲音藏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有辦法解決嗎?”
“沒有,至少在已知范圍內,沒有。”她的聲音有些苦澀:“如果有,那這個世界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了。”
“我神的庇護只能延緩這個過程,無法根絕。”
雖然沒覺得事情會這麽簡單就解決,但情況又回到了原點還是讓陳言有些失落。
“而且···已經要結束了。”她說這句話時的聲音很輕,如果不是陳言的靈覺和五感一起注意著這個除他們之外再無聲息的空間,幾乎沒能聽到這句話。
陳言忍不住向前邁了幾步,依舊沒能拉近和她的距離。“這是什麽意思?”
少女稍微有些驚訝的“嗯”了一下。
“我們沒多少時間了。”
“我神遺留的力量已經快要磨滅殆盡,你或許是最後一個能來到這裡的人。”
隨著她抬起手一拂,少女面前那片朦朧白光似的迷霧減淡些許,白霧中漸漸浮現出一棵半枯萎的大樹。
樹上淡白色的花瓣和她的聲音一起緩緩飄落著。
“這些印記,是唯一擋在泥民和那些無法言說的東西之間的力量,但屬於花之印的力量已經所剩無幾。”
“或許一年,或許十年,或許只需要一天。”
“很快,你,還有所有的泥民,都要靠自己了。”
“我們還是沒能,擋住這些。”
少女的聲音逐漸低落下去。
陳言深深凝視她無法靠近的背影,所有的話都噎在了無法理解的沉默裡。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她似乎是真的因為救不了那些泥民和沙民而悲傷。
少女的聲音輕的幾乎要丟失,可她的悲傷卻那麽沉重,那麽顯而易見。
“你們···是誰?”
“啊,不好意思,很久沒見過人了,也很久沒說過這些事情了,倒是忘了這個。”
“算是···花之教會吧。”
“按照以前的慣例,該讓你去看看聚集地,然後考慮要不要和我們合作的。”少女自嘲的笑了一聲,“不過現在裡面已經空無一人,這個情況,大概也沒必要了吧。”
“我神的力量所剩無幾,神樹半枯,一切都要結束了。”
“現在沒有解決辦法,以後大概也只能靠你自己,啊,對了,你來自域外,或許能找到辦法,那麽除了這些,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如果沒有,就回去吧。”
“可能的話我還會幫你,但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也不要驚訝。”
少女平靜的略過所有的痛苦和死亡。
“只是,
看在我幫你幾次的份上。” “如果你真的能找到逃離沙民宿命的辦法···”
“···就把它說出去,流傳在這個世上如何?”
她實在是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在所有人都在掙扎求生的世界裡,如此輕描淡寫的描述著自己的死亡,自己的命運。
為了這些一無所有的,無力抗爭的泥民,為了在殘酷世界中除了活下去再無余力的人,最後一次請求。
可你為什麽,就是不為了自己求救呢?
如果這是個故事,那這樣的結局實在是不招人喜歡。
“還是讓我去看看吧。”
“我想看看聚集地,我也想看看,你們。”
她沒有說話,只是手上亮起了濛濛清光,手上一拂,撥開了整片空間的霧氣。
回過神來,陳言已經和她站在一片廣場上。
“這裡也是一片獨立的空間,而且曾經是沙民們的聚集地,願意和我們交流的沙民都可以通過六瓣花的印記來到這裡,”她向前走去,不時指向那些破敗甚至垮塌的建築,“我們有部分負責維持聚集地運轉的人留在這裡,叫做守望者, 通常情況下守望者和沙民雖然可以相互交談,但是觸碰不到對方,這算是對雙方的保護,也是守望的由來,當然在緊急情況下這種隔絕可以解除。那個地方是交易區,通常由他們自己選擇交易物,我們不會直接插手,但每一筆交易都在神的眼睛下,也有選擇交給我們寄賣的,那裡是醫館,情況危險的人可以得到應急的處理和治療···”
一地的黃沙淹沒了過去的時光,擺放物品的石台,垮塌的岩石建築,倒在地上的銅鍋···陳言跟著少女的步伐跨越了不知長度的歲月,仿佛看到了曾經這裡遍布人跡的生氣。
走過一圈,走在前面的少女停下步伐:“如果有沙民找到了什麽重要的線索想說,每一個留在聚集地的守望者都是可以聯系到神的,我曾經也是這裡的一員。”
“那時候沙民們都是看著守望者的背影喊人的嗎?”
“噗嗤。”少女笑起來:“不不不,其他的守望者都很正常,這樣背對示人算是我個人的原因,以前那個時候我裹在一層大殼子裡,這是神對我的保護。”
“還有些特殊的沙民,他們和神有其他的約定,除了這裡,他們還有引導者,可以進入花境,那是另一片空間,只有被選中的人能夠進入。”
“不過被選中的人遇到的危險都很不同尋常,這也是有引導者幫助他們的原因。”
“就像我以前提示你一樣,那個本來應該是引導者的工作,怎麽說呢,引導者和被選中者就像是一對搭檔一樣,尤其是在遇到危險的時候,能得到不少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