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
王熙鳳的小院子,賈璉略帶酒意而來。
看到賈璉,小紅招呼一聲:“您怎麽有空來了?”
賈璉瞪了一眼小紅,這裡是他賈璉,璉二爺的專屬小院,怎麽還整的像是,他是一個外客:“二奶奶在做什麽?”
“二奶奶正在照顧小爺。”
小紅撅起嘴:“二爺時常不回來,今兒怎麽有空來了?”
勳貴府上,就算是正房奶奶,要是失寵,妾室雖不敢明目張膽欺辱,也會吹一吹枕邊風,讓正房越來越不被所喜。
現在二爺養著外室,一連年許,都未曾在這裡過夜,都在外室居住。
而且經常十天半月不露面,三兩個月不來一次。
這,已經沒有了正常夫妻該有現實。
賈璉沒有理小紅,而是直接進入房內。
房內王熙鳳正逗弄賈莨,看到賈璉進來,頓時心生不悅:“呦,咱們璉二爺今兒怎麽有空,來我這裡了?沒有去外室那裡,沒有去教坊司?”
雖然王熙鳳也不願意賈璉回來,但是依舊忍不住挖苦嘲諷。
賈璉有些尷尬,今兒喝酒的時候,眾人談論起誰家誰家府上舔了一香火,賈璉最近一直都是在外浪跡,一時間想到自己也是一個有了兒子的人,就匆匆的回來了。
“好鳳兒,這不是想你們娘倆?”
賈璉近前就要摟抱王熙鳳,王熙鳳性格潑辣,但是如此千嬌百媚的妻,賈璉這個好色之徒,豈能不喜歡?
但是,賈璉的靠近王熙鳳直接躲開:“去去去,滿身都是脂粉味道,這是哪個女人的,也來惡心我?”
賈璉摸了摸鼻子,他感覺有些奇怪,王熙鳳還沒有身孕的時候,對待他那叫一個熱情...每次他回來,王熙鳳都是準備酒宴。
不僅如此,王熙鳳那叫一個溫柔。每次都是讓他大醉一場,第二天醒來...
雖然醉酒之後什麽都不記得,但是賈璉卻很喜歡這種感覺。
自從王熙鳳有了身孕之後,對他不管不問。
現在生了孩子,更是對他冷嘲熱諷,像是對待敵人。
“我看看莨兒...”
賈璉不想自討沒趣,這本身就是他無理。
賈璉很清楚,他們夫妻倆人的感情,一直都是如此。只不過現在似乎夫妻情感裂縫更大,這也是他養外室的緣故。
王熙鳳也不阻攔,低頭看賈莨的時候,賈璉微微皺眉,嘀嘀咕咕:“嘿,別人都說莨兒像極了我,可是我總感覺莨兒也不怎麽像我啊。”
不僅不感覺自己的兒子像自己,反而感覺自己的兒子,像另一個人,只是一時間,無法與腦海中熟悉的人聯系一起。
王熙鳳心中一驚,賈莨不像賈璉,隨著賈莨長大,會越來越明顯。甚至,只會越來越像賈莨的親生父親。
所以,王熙鳳只能提前打預防針:“哼,你的意思是,這孩子是別人的?金陵的甄家寶玉,與咱們賈家寶玉還長的一模一樣,完全一樣呢,這能說明什麽?”
賈璉作為榮國公府專門處理府外之事的人,聯絡甄家的事情,就是賈璉負責。賈璉曾經去過甄家兩次,看到過甄家寶玉。
那還真是與他們榮國公府的寶玉,長得一模一樣。
“嘿...”
賈璉滿臉尷尬:“那個...我有事情要辦,先離開了,明天再來看你們娘倆。”
很明顯,王熙鳳現在的心情不好,留下來也只能自討苦吃,也沒有機會留下宿夜,如此,還不如直接離開。
“呼...”
賈璉離開之後,王熙鳳松了口氣。
在一旁的平兒眨了眨眼,心裡嘀嘀咕咕:“莨哥兒真的不像二爺呢,倒是像北平王呢...只是...”
自家二奶奶,根本沒有時間與北平王獨處,也不可能與北平王有機會獨處...唯一一次,二奶奶去了王府宿夜,北平王還不在府上。
所以...
究竟怎麽回事?
難不成,這世界上,還真有毫無血脈關系,而長得一樣的人?
想一想也是如此,二爺口中甄家寶玉,與榮國公府寶二爺長得一模一樣,神情動作,性格等等都是一樣。
甄府遠在金陵,二太太從未去過金陵,這又該如何解釋?
平兒不再去想這件事情。
想不明白。
只是,王熙鳳擔心起來,隨著自己的兒子長大,以後少不得有人說,自己的兒子長得像北平王...所以,這件事情該怎麽解決?
王熙鳳很是苦惱,心裡委屈:“你倒是舒服之後,什麽都不用管,我這個弱女子,該怎麽辦呢?”
......
皇宮。
太極殿。
“非要娶北平王府郡主?”
太上皇面目沉凝,一雙眼睛滿含威嚴的凝視鄭宜乾。
“是!”
鄭宜乾抬頭,臉上布滿笑容:“從我第一眼看到她,我就知道,這一生非她不娶。只是之前父皇不允許,北平王也是處處警告我,我才不得不暫時壓下心中感情。”
當初皇帝嚴厲警告過他,不許對北平王府郡主有何想法。
鄭宜乾有些失落:“情之所至,非我所能左右,以前我什麽都聽父皇的,這一次我想為了自己的感情負責。”
現在吳昕有了他的骨肉,他要是不娶...那還是一個男人嗎?
“但是你可知道,北平王軍中威望太高,我大晉不敢賭,讓大晉多一個這樣的外戚。所以…”
太上皇臉色陰沉如水:“你應該懂得,你得到什麽,失去什麽。”
懂得失去什麽?
得到什麽?
想要這一樁婚姻,就要失去皇位繼承的資格。
這對於任何一個皇子來說,都是殘酷的,是不願意接受的結果。
“知道。”
鄭宜乾很是淡定:“孫兒要說沒有考慮過這件事情後果,只會顯得虛偽,孫兒要說考慮過,顯得孫兒胸無大志,愛美人不愛江山。”
身為皇子,一切身不由己,未來的一切,都做不了主。
如果不是吳昕有了身孕,他們之間根本沒有半分可能。
太上皇依舊神色沉凝,一聲不吭。
看到太上皇並不說話,鄭宜乾歎道:“孫兒知道皇祖父還有父皇忌憚北平王,孫兒並非沒有考慮過北平王的問題,根據孫兒所了解,北平王擅長領兵作戰,百戰百勝,從無敗績,如果利用好了,就是大晉的國之基石,如果利用不好,那就是亂國根源,然而孫兒相信,北平郡王一定是國之基石。”
“哦?”
太上皇終於說話了:“你說說看。”
鄭宜乾看了一眼太上皇,鄭宜乾很清楚,正常思維下,北平王這種常勝將軍,軍中威望極高之人,必然受到帝王的忌憚。
如果不忌憚,那就是欠缺智慧,那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了。
皇權之上,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會容忍半點威脅皇權的存在。
因為,一旦事情判斷有所偏差,就可能導致失國!
“皇祖父認為,北平郡王最尊敬的人是誰?”
鄭宜乾沒有繼續往下說,只是問了一個問題。
最尊敬的人是誰?
“孫兒自己回答吧。”
鄭宜乾看到太上皇微微一愣的時候,就知道太上皇心中並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或許皇祖父還有父皇會想,北平王最尊敬的人是皇祖父這個太上皇,還有父皇這位皇帝,然而以孫兒的眼光來看,北平王對待皇祖父還有父皇,有的只有敬畏,而不是尊敬。”
只有敬畏,而無尊敬。
太上皇眼睛中神光一閃,鄭宜乾的話,很容易就可以理解。
北平王對待他這個太上皇還有皇帝,有的只是敬畏,沒有尊敬。
所謂的敬畏,這是對皇權的敬畏,而不是敬畏某一個人。
如果他不是太上皇,皇帝不是皇帝,而其他人是太上皇、是皇帝的話,北平王依舊還是敬畏,而對他們,興許連這一點敬畏之心都沒有。
“興許皇祖父會說,一定是北平王府老王妃,然而孫兒認為,北平王對待老王妃,那時身為人子,對於母親的孝心,這一種孝心,也並非是純粹的尊敬,而是來自於兒時對於母親的孺慕之情。”
太上皇一愣。
這種新穎的看法,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來自於兒時對於母親的孺慕之情。
這是孝心。
父子之間、母子之間,沒有所謂敬畏還有尊敬,親情牽扯下,有的只有血脈親情。
在這種情感中,興許父子有所感情不合,有些事情看法不同而爭吵,血脈親情還是血脈親情,這是難以割舍的。
鄭宜乾繼續說道:“在孫兒看來,北平王最尊敬的人其實就是北平王妃父女二人,對待北平王妃,北平王的尊敬,是因為北平王妃在北平王僅僅是一個百戶時候,秦府在一定意義上,要高貴於北平王不少的情況下,面對寧國公府如此富貴之家的時候,依舊還是選擇了北平王。”
“北平王對待北平王妃不僅僅是尊敬,還是一種情感的寄托。孫兒有一種直覺,縱然未來北平王側妃庶妃六妃都有了,以後姬妾無數,也僅僅只是一種欲望的釋放對方,而無法與北平王對待北平王妃那種情感相比。”
起於微末之時的不離不棄,這才是最珍貴的。
北平王如今的權勢,想要成為北平王妃子姬妾的女人不知凡幾,這都不是因為情感緣故,是女人對北平王權勢的追求,也是北平王對待女人姿色的追求。
這一點,太上皇自然能夠明白。
就比如后宮之中...皇帝妃子那麽多,每一個妃子都是愛皇帝的?
未必...
這是對權勢的向往渴望,是對更高位置的追逐,皇帝只是這個過程之中,能夠讓她們實現願景的人而已。
“皇祖父這個時候興許會問,北平王究竟最尊敬何人?”
鄭宜乾笑了笑:“當然是秦大人...就算是北平王的舅父,也是遠遠比不上秦大人,在北平王心中的地位。”
太上皇微微點頭,這一點太上皇還是很讚同。
“皇祖父應該是明白了,當年面對寧國公府的滔天權勢富貴,還有一個小小的百戶,秦大人選擇了北平王這個百戶為東床快婿。”
鄭宜乾深吸一口氣:“北平王在外人眼中,那時莽夫、神經病、霸道囂張,然而孫兒見過的,聽過的,北平王在秦大人面前,從來沒有以身份壓人,反而處處都是以禮相待,更是外人面前,直接稱呼嶽父爹。北平王是一個重感情,小恩小惠也要回報的真性情的豪傑...所以,如此人物,只要我們真心對待北平王,何必怕他威脅皇權?”
一個王爵,對待自己的嶽丈,直接稱呼嶽父爹,這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稱呼的。只有入贅者,才會稱呼妻一方父親為爹。
兒北平王則是完全不顧慮這些,尊敬就是尊敬,沒有必要藏著掖著。
太上皇微微皺眉,北平王是何種人物,太上皇豈能不清楚?
然而,有些事情,豈能是人情感用事,就可以評判的?
當年陳橋驛的時候,趙匡胤興許也是忠心耿耿,周王室也對趙匡胤信任有加...最後呢?
趙匡胤的部下,給趙匡胤黃袍加身...
“孫兒想,太上皇一定想到了黃袍加身。”
鄭宜乾笑了笑。
太上皇微微點頭:“不錯,北平王是忠心的,我也清楚。然而有些人,想要擁有從龍之功,也想要更進一步,北平王要是黃袍加身了,必然讓他們利益最大化。”
有北平王在,北平王的屬下,就算是再進一步能成為什麽爵位?
要麽北平王死,他們才能上位。
要麽北平王再進一步,才能得到更大的富貴。
然而,北平王勇武無雙,屬下部將,怕是對北平王也是敬畏萬分。
所以,他們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北平王再進一步。
到時候,他們就有了從龍之功...
“皇祖父還沒有看明白?”
鄭宜乾微微一頓:“北平王西征歸來,十幾萬大軍駐守西疆,北平王隻帶著親兵而歸。其次,歸來之後,北平王未曾接待過任何一個求見者,也僅僅參加了榮國公府賈璉之子滿月宴...北平王已經表達自己的態度,他的舊部,遠在萬裡之外,而且時間久了,這份恩情就會變淡,也很明確的告訴皇祖父還有父皇,這隻大軍,皇祖父還有父皇任意安排...”
“哦?”
太上皇眼睛亮起,當年二十余萬蒙古大軍就在神京城的時候,他還有皇帝,總是感覺這二十余萬兵馬,如鯁在喉,雖然明面上看風輕雲淡,卻始終一直都在戒備著。
而在這二十余萬大軍之中,北平王的威望,縱然是皇帝也是遠遠比不上的。
現在已經遠在萬裡之外...北平王在神京城,已經沒有直屬,可以直接調動的大軍,也僅僅只有親兵千余。
太上皇臉上浮現一絲笑意:“你如此幫助北平王,是不是以為,以後他就是你的大舅子,你在保他?”
“是有這種心。”
鄭宜乾也不隱瞞,莞爾一笑:“畢竟以後就是一家子,我總得為他做些什麽。其次,孫兒這些言論,就是這幾年間,處處觀察北平王而得出的結論。被平王可以恩待,不可以寒其心...”
“你比你父皇強。”
太上皇臉上笑容消失,滿是肅然:“你回去吧,三日後去北平王府下聘禮,你也跟著去。”
下聘禮?!
鄭宜乾心神一跳,旋即狂喜。
終於,心愛的女人要成為自己的妻,鄭宜乾渾身顫抖,許久之後逐漸平複心情,鄭宜乾呵呵一笑:“皇祖父,孫兒告退。”
他要去北平王府,他要去見心愛的姑娘,將這件好消息,告訴心愛的姑娘。
“你的確比你父皇強。”
太上皇在鄭宜乾離開之後,嘀咕一句。
皇帝的秘密,太上皇豈能不知?
趙怡人的事情,太上皇耳目無處不在,豈能不知情?
當年為了皇位,皇帝舍棄曾經的未婚妻,兒迎娶當今皇后。
將婚姻與利益掛鉤,這是官場上,還有皇權上,經常會有發生的手段。
“你出來吧。”
太上皇淡淡地說了一句。
在屏風後,慶元帝淡然走出,似乎有些心虛。
“你有什麽看法?”
看了一眼慶元帝,太上皇起身開始喂鳥。
“老四有智慧。”
皇帝僅僅這一個評價。
“不僅如此。”
太上皇頭也不回,彎腰喂自己養的雞:“我這個孫子,有一種胸襟,這種胸襟是你所沒有的。他敢用人,也善於用人。其次...分析事情,有自己獨特見解,讓我也是豁然開朗。”
慶元帝低頭,也就是說我這個皇帝,不如老四這個皇子?
但是為何, 心裡有淡淡欣喜?
是因為太上皇誇了自己的兒子的緣故?
看來,就算是身為皇帝,也是難以免俗,喜歡自己的子女有出息,因此而引以為豪。
“你怎麽看待被平王?”
太上皇看似隨意,卻已經轉過身,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慶元帝。
慶元帝笑道:“老四剛才分析的條理清晰,被平王隻可以恩待,而不能寒其心。而且,兒臣一直以來,也是恩待被平王。”
太上皇點了點頭:“北平王妃的事情...哎,算了吧,當年罪孽,我不願後人繼續承擔,也不想未來被怨恨。如今北平王妃如此富貴幸福,這件事情...”
“默默祝福吧。”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