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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橈歌行》第九十二章 世間的執念
松枝層層疊疊,月光透不進來。

 山腰上,忽閃忽閃的鬼火在跳躍,宋阿毛和丁子星努力地掘墳。

 突然,宋阿毛頓住動作,說:“你聽。”

 丁子星豎起耳朵,不明所以地問:“有啥聲音?”

 “就是沒有聲音。”宋阿毛站直身,又聽了一會兒,說,“沒有任何聲音了,蛐蛐也不叫了,不正常。”

 丁子星笑:“可能是背帶褲偷走了網。”

 這個網絡梗聽起來前言不搭後語,宋阿毛卻狂笑不止,也不知道在笑什麽。

 笑聲傳到山頂,正在和丁曉雨暗自角力的楚夢之不禁皺眉。丁曉雨趁機奪石碑,楚夢之一用力,又把石碑拉了回來。

 無形的罡風讓樹葉沙沙作響,楚夢之陰沉道:“你吃住在別人家,就是這麽教孩子的。”

 丁曉雨不以為然地說:“至少我還在幫大家發財,不像你,做些花架子功夫。”

 “發財,就憑你那連買帶送、還貼運費的買賣嗎?”

 丁曉雨猛地把石碑往身邊一拉,楚夢之再度用力,再次拉扯了幾回合。

 楚夢之低聲道:“我不管你是誰,你再作怪,我不會再客氣。”

 丁曉雨一襲紅衣,笑得花枝亂顫,好一會兒才說:“就憑你。”

 笑聲在黑暗中回蕩,陰冷而空幽的。山腰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電筒光逐漸遠去了。隱約還能聽見丁子星大喊:“我c,你等我。”

 沒了外人,丁曉雨更是肆無忌憚,張口就讓楚夢之去死。

 楚夢之不明白,他和丁曉雨無冤無仇,丁曉雨為什麽這麽恨他,用盡手段來對付他。楚夢之再次問:“你是誰,和宋瑤是什麽關系,那三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丁曉雨冷笑:“不管發生了什麽,你都別想再找到她。”

 楚夢之被這句話徹底激怒了,用力將石板朝丁曉雨推了過去。丁曉雨側身躲開,也不管那石碑會撞斷身後的樹,但楚夢之卻不能不管。

 楚夢之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村裡有他們的存在。他隻想遵從宋瑤的願望,讓雲華村人人安居樂業,過平靜的一生,才與宋朝雲定下約定。

 他甚至沒有完全施展能力,隻奪了石碑就跑。

 如果石碑是宋瑤刻給他的,那麽這就是宋瑤留給他的唯一東西,他舍不得丟。可石碑留在村子裡任何一個地方都不安全。一時間,他難以抉擇。

 身後,丁曉雨窮追不舍,他專心提著自己的墓碑在林間穿梭。山林裡抬頭不見天日,月光透不進來,等他迷失方向從林子裡躥出去,已經離戲台很近了。

 丁曉雨一掌朝楚夢之打過來。

 楚夢之發現,這段時間沒見,不僅是他的力量在逐漸恢復,丁曉雨也是。想來,宋家視力不好的老太太,正在盡力修補那雙繡花鞋了。

 他突然明白了,宋朝雲坐鎮宋家的目的,也許是為了保護丁曉雨。她們在拖延時間,等宋朝雲來夾擊他,他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能同時應對兩個同類。

 楚夢之接了一招,不敢硬接第二招,只能退避。這麽一退,退到了戲台邊上。但丁曉雨的掌風並沒止住,眨眼工夫,已經搭好的戲台塌了。

 月光下,塵土是藍白色的,僅存的兩根柱子還頑強地立在原地。楚夢之呆滯的功夫,丁曉雨接連使出兩掌,柱子轟然倒塌,戲台一片狼藉。

 楚夢之周身紅光大盛,擰著自己的碑砸向丁曉雨。丁曉雨不敢硬扛這全力一擊,扭頭就跑。楚夢之還想追,卻被一股無名的力道纏住了,動彈不得。

 宋朝雲在他身後說,“別動,你會後悔的。”又說,“還記得那天我說的嗎,我們的心願是一樣的。”

 宋朝雲捐款修戲台前,找到過楚夢之。告訴楚夢之,她也希望雲華村會越來越好,所以願意幫助楚夢之給村裡修戲台。楚夢之沒有接受宋朝雲的捐款,還追究款項的來由,宋朝雲這才把款捐到了村長手裡。

 楚夢之不明白宋朝雲為什麽有時候坐視不理,有時候又喜歡多管閑事。如果說他們身為妖怪,都殘存著對著世間的執念,那麽,宋朝雲的執念又是什麽呢。

 楚夢之閃身出來,卻又被宋朝雲捉了手。這時候,丁曉雨早已不見了蹤跡。

 宋朝雲說:“跟我來。”

 楚夢之以為宋朝雲要告知他宋瑤的下落。到了長江邊,宋朝雲指向泛著銀光的江面,說如果不想被人發現秘密,只有這裡最安全。

 三峽電站抬高了水位,再也不怕船隻觸礁了。盡管他們都有超乎常人的能力,卻沒辦法從175米深的水中將石碑取回來。

 楚夢之並非舍不得功績,只是舍不得宋瑤留下的任何一件物品而已。他問:“我能從轟炸中再次醒來,她也可以。她到底在哪,你別想騙我。”

 一行清淚從宋朝雲臉頰滑落。宋朝雲問:“因為知道靠號子能蘇醒,所以就肆無忌憚地揮霍性命嗎?我想問你,如果你知道她是怎麽過的,你還會走嗎?”

 “會。”楚夢之松了手,說,“她理解我。”

 宋朝雲的眼珠在微微移動,一寸寸打量楚夢之的臉。

 有那麽一瞬,楚夢之有面對宋瑤的錯覺。

 楚夢之毅然出村前,宋瑤也是這般看他,想要把他的模樣刻在心底。他也這麽看宋瑤,二人相顧無言。

 臨走前,宋瑤對他說:“炭狗子埋了半截沒死,船狗子死了半截沒埋。你要去船運公司我不攔你,但是,能不能隻做內勤?”

 可做內勤,就需要和洋人打交道,他沒那本事。

 他心中有不舍和愧疚,也不知道如何對宋瑤解釋。他想出去不僅是為村民尋找出路,也是在找一條能救國的路。他覺得,老天剝奪了他的身體,其實就是在給他機會,讓他完成歷史使命。

 宋瑤輕易看穿了他的想法,說:“去吧,換一個國泰民安回來,讓我們像平凡人一樣過日子。你種地,我煮飯。”

 但那時,他不知道自己即便身為一縷執念,還能被空投的炸彈炸傷,沉睡至今。宋瑤可能也不知道,這一去一別,又是匆匆幾十年。

 楚夢之再一次捫心自問,若是回到當初,戰火四燃,兵痞在鄉野橫行,他還會義無反顧地拋下宋瑤,參與運送軍需物資嗎?

 答案是會,他從未後悔做出棄筆從戎的決定。

 生而為人如此,死後化為執念,依舊如此。他深愛著這片土地,因為他明白,寄人籬下不叫家,只有自己的地盤自己管,才叫家。

 其實,宋瑤也是如此啊。他相信,宋瑤也從未後悔過。

 楚夢之看向宋朝雲,將刻著他功德的石碑,擲入長江中。

 巨大的水花濺起,宋朝雲似怨似歎:“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這麽說。”

 宋朝雲這語氣,更和宋瑤十二分相似。她一閃身便跑了, 沒給楚夢之發問的機會。

 楚夢之衝到宋家,卻不見宋朝雲。

 宋家很多家具,依舊用著百年前姚家打的。四根朱砂紅的雕花小椅子,還是他為了討好宋瑤親手做的。因為宋家只剩下老太太一個人,她眼睛不好,沒用的家具都貼牆擺,椅子也是如此。

 房間裡,宋阿毛在床上和女朋友聊天,商量換什麽情侶頭像。他們只在視頻上見過,但這並不妨礙他們談情說愛,甚至說著露骨的話。

 另一個房間裡,宋家老太太正在昏暗的燈光下修補宋瑤的繡花鞋。

 只有清朝的貴族女子,才會穿花盆底和平底鞋。宋瑤一屆平民百姓,為了能乾活兒,穿的是普通布鞋。結婚時經濟拮據,這雙布鞋上只有精致的繡花,沒有珠子等裝飾,甚至連紅綢子也是舊的。

 時間把紅色熬成了淡粉色,蠶絲也斷了。看得出來,紅綢被層層壓在一起,做成了鞋面。現在,這爛掉的部分層層穿透,形成一個毛茸茸的坑,像人身上愈合不了的傷口。宋家老太太一層層地勾,最細的繡花針在她手上慢悠悠地穿。

 線鏽完了,宋老太太喊:“阿毛,來,幫奶奶穿針。”

 宋阿毛扯著嗓門吼:“奶奶,我曉得你不用看都能穿,你自己整嘛。”

 宋老太太說:“平時我沒人使喚,你回來了,我使喚你還不行啊!”

 宋阿毛長歎一聲,嘀咕老太太像小孩子一樣,忙穿了針躺回床上,繼續哄他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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