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2.22
轉行窮三年,現在的江政忠溯深有所感。失去之前打下的絕大部分人脈和朋友,從陌生的地方重新建立穩定的地位,進而東山再起是十分困難的事情。然而,過去的種種苦難和悲劇都不曾讓江政忠溯臣服,這一次亦不例外。
“咚、咚、咚——”
三鍾時的鍾聲響起,江政忠溯以閃電般的速度穿好主城護衛的服裝,啟程前往南主城門。
正式成為兒童護衛有一個星期,他已經對鍾聲了如指掌。特斯德的日長和現實世界異常接近,鍾的結構也與現實的時鍾有異曲同工之妙。鍾聲表示的鍾時、大致所處的時間以及鍾聲的特征,從早到晚如下:
一鍾時:凌晨1點鍾聲輕響1聲
二鍾時:凌晨3點鍾聲輕響2聲
三鍾時:早晨5點鍾聲輕響3聲
四鍾時:早上7點鍾聲輕響4聲
五鍾時:上午9點鍾聲重響1聲
六鍾時:上午11點鍾聲重響2聲
七鍾時:中午13點鍾聲重響3聲
八鍾時:下午15點鍾聲重響4聲
九鍾時:黃昏17點鍾聲連響2聲
滿鍾時:入夜19點鍾聲連響4聲
溢鍾時:晚上21點鍾聲連響6聲
回鍾時:深夜23點鍾聲連響8聲
每個鍾時中間會輕響一次以示過半。
江政忠溯目前的護衛生活需要三鍾時早晨5點起床,臨近回鍾時深夜23點才到家,甚比社畜的生活作息。這種工作時間只能領取普通護衛的一半工資,兒童護衛的工作無疑是專職坑人的職位。江政忠溯覺得換做普通的小孩早就累得窒息而死了。
清晨,江政忠溯打開麵包店的大門,香飄飄澱粉味夾著暖氣包圍全身。
“早上好,貝克麗小姐。”
“早上好,江政忠溯大人。”
背著小孩的麵包店大姐姐貝克麗笑著敬禮。
“今天有什麽好吃的麵包嗎?”
“嗯,容我三思……最近江政忠溯大人吃得比較多的是甜餡的麵包,要不試一試換這款芝士麵包?”
每天吃麵包更多是逼於無奈,朝五晚十一的工作讓江政忠溯實在找不到時間購買食材自煮。當然,麵包店一抓一大把,選擇成為貝可麗的常客他還有其他考慮。
“那就要這個吧,老規矩幫我打包3個,連著委托的水果一起埋單吧。”
“好的,麵包一共12枚銅幣,水果幫大人買了2個蘋果共6枚銅幣,總共是……容我拿個計算機。”
這裡的人數學普遍差,習以為常的江政忠溯事先掏出18枚銅幣放在桌面。
“嗯,是18枚。口算如此熟練,不愧是江政忠溯大人。”
不不,是你們太菜了而已。
成為麵包店常用戶之後,江政忠溯很快意識到自己嚴重缺乏維生素。然而自行購買物理上做不到,所以他每天會拜托貝克麗小姐替自己跑水果市場。
防人之心不可無,為了避免被坑,江政忠溯明示了規則——麵包自己只會在這裡買,前提是貝克麗沒有背叛自己的信任。難得獲得穩定的客源,貝克麗很容易接受了條件。
“之前告訴你新麵包的做法有嘗試嗎?”
“嗯!江政忠溯大人教的把肉和菜做內餡捏出麵包的方法,我試做了幾款品嘗之後當真驚豔長舌!要商品化還需要一點功夫,但相信不久之後能拿來販賣!”
不錯,
早晨的幾分鍾交際中,江政忠溯教會了貝克麗包子的做法。這絕對不是因為他很想念肉夾包的味道,僅僅是為了感謝她如此認真地對待自己的委托。貝克麗的手藝很不錯,做出來的麵包成品接近現實世界的水平,但僅有西式麵包可滿足不了江政忠溯。 “那就好,我明天休息來品嘗一下。時間不早了,明天見。”
“我也期待明天再見。慢走,江政忠溯大人。”
江政忠溯拿著麵包快步前往主城門。不是他不想跑,而是身上的裝備實在是重。江政忠溯套上了主城護衛專用的護甲,由皮料為主,中間鑲嵌著細鐵鎖的短袖,重量扛扛的。護甲內還要套一層統一的內衣和長褲,好在現在天氣涼爽,夏天準要中暑。
走過放下的吊橋,主城南門的兩個守衛向江政忠溯敬禮。因為江政忠溯跑了有一個星期了,守衛習慣了在這個時間點見到他。
“早上好,江政忠溯大人。”
“早上好,能幫我安排一下入內手續嗎?”
“好的,這邊請。”
偌大的城門能降下頂部厚重的石頭大門阻擋外敵,但那只是應急才會使用的手段。一般來說,阻擋外敵進入主城的是覆蓋整個主城區的大型結界。江政忠溯走到主城門的邊緣,把手按在水晶上,觸動的術式自動發動纏繞著整隻手。檢查有通過的許可,術式會自動回收,通過檢查的人能獲得通過結界的一次機會。
“攜帶物也沒有問題。江政忠溯大人,祝你今天也工作愉快。”
“謝謝。”
這工作能有多愉快啊……——江政忠溯忍著不吐出苦水。
把攜帶的食物卷好塞入懷中,江政忠溯走進潔白空蕩的主城區。他得趕在梅裡斯他們醒來之前到達深宮。深宮位於水晶城的北部,貴族學習區則位於東邊。涉及到各種機密和重要人物,進入水晶城也要通過一層結界,手續和主城類似。
“咚、咚、咚、咚——”
江政忠溯到達梅裡斯和諾修斯兩個房間中間後片刻,四鍾時的鍾聲響起,時間來到了早晨7點。比江政忠溯還要早在門前等候時間的女仆們拿著洗漱用具進入兩人的房間。
順帶一提,在8成以上人口是貴族的主城區裡,平民身份的女仆著實是一股清流。除了女仆,不分男女的技職員也是平民。他們是持有特殊生活技能的普通人,比如花園管理、修複普通用具等職務就由這些人來做。值得一說的是,技職員和女仆都住在主城內的宿舍裡,而且工資普遍是江政忠溯的兩倍以上。
“早上好,忠溯。”
梅裡斯和諾修斯同時出門對江政忠溯說道。
“早上好,諾修斯公子、梅裡斯翁主。”
貴族早晨都要洗漱。所謂洗漱,也就是刷牙洗臉換衣服,只不過大貴族金貴,這些事情會讓下人伺候自己進行。梅裡斯和諾修斯的房間不同,男女洗漱時間也不同。盡管如此還能做出如此同步,不愧是雙胞胎。
梳洗完出門,梅裡斯他們前往深宮內的禦膳廳用早膳。梅裡斯和諾修斯是小孩,長輩們對小孩的要求沒那麽嚴格,所以他們總是最後到場。到場的梅裡斯和諾修斯繞著長桌,從古雷城主為起點對長輩行早安禮。身為護衛的江政忠溯則是待在門口邊筆直地站著。
房間相當寬闊,門口和餐桌隔了八九米,正常來說江政忠溯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這是正常的情況下。
經過一個星期的努力,過於休閑的江政忠溯成功開發“引”的新功能——把聲波震動“拉”近耳邊的“收音”術式。現在的江政忠溯相當於時刻帶著超級助聽器,集中精神的話十米外的人說悄悄話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原本是開發來偷聽術式課程用的,現在江政忠溯還用在了收集各種八卦信息上。多虧了這個術式效果,他不用和各種陌生人接觸也能獲得一定的信息,對於不能說話、不能擅離的護衛而言是絕好的彌補信息的手段。
以及消遣無聊的手段。
“早安,父親大人。”
“早安,諾修斯、梅裡斯。”
“早安,瑪麗莎長母大人。”
被兩人稱為瑪麗莎長母的是年齡和古雷城主相仿、性格一絲不苟的女性。所謂長母也就是古雷的正妻,而梅裡斯和諾修斯是二房妾產下的小孩。據說因為生產時傷及了身體,二房妾不久便病死在床,如今兩人的監護人是這位名為瑪麗莎·卡頓的長母。
“早安,諾修斯、梅裡斯。”
嘴笑眼淡的瑪麗莎讓江政忠溯想起了彌優爾,敏銳的小孩不會喜歡這樣的人。
“早安,露易斯姐姐。”
“早安,諾修斯、梅裡斯。”
這位叫露易斯的是長母膝下的女兒,時年11歲頗有王女風范的優秀翁主。聽八卦女仆的閑話,原本露易斯還有一個哥哥,曾經的埃斯瓦爾世子,但在某場意外中夭折了。
住在深宮內的城主主族就這麽幾個,結束了問候的梅裡斯和諾修斯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為埃斯瓦爾的發展,各位今天也務必打醒精神學習和工作。開始用膳吧。”
古雷城主做出簡介的開場白,拿起手上的刀叉進食。煩人的餐前禮節到這裡便結束,城主主族開始普通進食和談話。貴族的食物是真的香,只可惜可望不可即,逼得江政忠溯直瞪眼睛。
“古雷,有件事我想提很久了。”
“怎麽了瑪麗莎?不妨直說。”
“是你擅自給諾修斯和梅裡斯任命護衛的事情。兩人的護衛人選不僅要通過身為長母的我的篩選,還要進行嚴格的訓練才能上任,怎麽能如此催促地決定和就職?”
“關於這件事,如我之前所說,江政忠溯立下了拯救城主主族的一等大功,出於功績我無法忽視他的請求。而他的能力和人品都由我親自審查,是有忠有膽有能之士,我判斷立即上任沒有問題。至於忽視了你的篩選,那是我一時心急遺忘了,錯在我的身上。”
古雷城主理所當然地把過錯往江政忠溯和自己身上分,明明要求江政忠溯成為兒童護衛的是梅裡斯。而江政忠溯也沒想這麽早上任,是古雷心血來潮突然塞過來的工作。
“我先前提出,由我的侄子特利德·卡頓擔任諾修斯的貼身侍衛的時候,你可是萬般反對。現在卻如此乾脆利落地讓一個剛‘複名’的貴族擔任護衛。何況以梅裡斯和諾修斯的年齡,絕大多數時間生活在主城,主城內有結界和守衛嚴密守護,根本沒有委派護衛的必要性。哪怕是恩人,如此特別對待難免會招惹非議。”
這倒是說到點子上了。正如瑪麗莎所說,在主城裡只有梅裡斯和諾修斯有兒童護衛,其他貴族小孩都沒有。原因是水晶城受到兩重結界守護,每個區域還有固定值守的守衛在,護衛根本是多余的。因此,江政忠溯的職位完全由梅裡斯硬塞而來,所以才會遭受諸多反對和白眼,工資也不得不被大砍打折。
實際上江政忠溯的護衛工作不比正常護衛輕松。正常的護衛不需要24小時待命,僅當主子外出才移動。但江政忠溯的兒童護衛就要這麽玩,主子們年幼沒能體恤他的艱辛,平日裡三餐他只能在移動過程中“不經意”地解決。好在因為時刻消耗著能量,一天之中很少出現三急的狀況。
在主城內最麻煩的就是上廁所。沒有職責或者專用房間,江政忠溯只能跑到主城的最底層,那裡有平民專用的處理三急的地方。搞掂要馬上飛奔回主子所在的場所,一旦丟失了便會被問責。所以說實話,這工作真的是弊遠大於利,江政忠溯自己都想辭職不乾。
“拒絕特利德·卡頓是因為有明文規定,諾修斯和梅裡斯的侍衛要到他們12歲才能決定。至於護衛是絕對有必要的,先前兩人被襲擊拐走也是因為疏於貼身防備。招一個護衛各方面都能更安全。”
有必要說明一下,侍衛和護衛不是同一個東西。護衛相當於保鏢,而侍衛屬於正式跟班,相當於貴族小孩的下屬官員。
“安全要看人選。諾修斯和梅裡斯是埃斯瓦爾的公子和翁主,護衛的人選有大好的中下等貴族。貼身護衛要跟著主子走動主城,能接觸到各種機密和任職的上級貴族。選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複名’貴族,有個好歹該如何是好?”
江政忠溯挑起眉間:喂喂,我可是聽得一清二楚,能不能別在本人面前說這麽刺耳的話。
“瑪麗莎,你就這麽想為自家的侄子找職務嗎?”
古雷的語氣沒有半點耐心,甚至冒出了火氣。瑪麗莎些許退縮,但她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
“古雷,你在說什麽呢?我完全是在為諾修斯和梅裡斯著想。現在到處在傳聞——”
“這件事說夠了,我在城地貴族會議上也解釋地一清二楚,不必再提!”
丈夫怒吼之後,瑪麗莎不便繼續說話。
“母親大人,我今日想學母親大人的作畫,請問何時有空?”
露易斯及時插入新的話題,繞開硝煙彌漫的對峙。瑪麗莎沉默無語,最後決定隨著露易斯的曲線球。
“嗯,等中午午膳過後,我會抽時間陪你去畫室。”
古雷和瑪麗莎,這兩人結婚多年還生了兩個孩子,關系卻是世人皆知的惡劣。江政忠溯從女仆的八卦中聽聞,兩人曾有過恩愛的時期。直到梅裡斯他們的母親出現,古雷把所有的愛意放在了她的身上,與瑪麗莎的摩擦日益增加。
實際的原因現在無法考證,但關系差這點能從每每吃飯都會鬧出事情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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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早膳,江政忠溯跟著梅裡斯他們前往貴族學習區。
再強調一次,並不是所有貴族小孩都能進入學習區學習。學習區僅開放給上級和部分中級貴族小孩,主要目的是培養精英後繼者。
人數相對多而且質量參差不齊的下級貴族沒有權限進入學習區。下級貴族只能自己雇用家庭教師讓孩子在自家學習,這也是在貴族學習區見不到“阿玉”歸方建玉的原因。
貴族學習區的學習按時間段有所不同。早上學習文書類科目,比如語言文字、音樂、數學等;中午休息之後開始學習術式課程;下午進行體能訓練和運動娛樂。運動之後,貴族會返回特定區域洗漱、換裝然後各自回家,到了晚上一般要進行禮儀或者其他特殊的學習。雖然科目不像現實中的學校那麽緊湊和高難度,貴族的小孩也活得不容易。
當然,其中最不容易的是護衛江政忠溯。全程站著還不給說話,悶一天葫蘆,晚上和主子說聲再見就返回家睡覺。
說好的學習自由?說好的高貴身份?
江政忠溯感覺到自己被梅裡斯坑得很慘。
“咦咦,特昂,我們又是跟他們兩個一起上課啊,感覺空氣都汙濁了。”
“艾爾文大人,別這麽大聲,那個護衛聽得見呢。”
一高一矮兩個囂張無比的小孩走進教室,他們用眼神和話語指指點點,戳得江政忠溯有點不自在。見江政忠溯不反駁,矮的小孩用手敲打他的鐵甲。
“哦哦,不愧是城主主族,在主城裡也安排護衛貼身保護。我這個城主副族就慘了,隻身一人。”
既然矮的小孩能拍,高的小孩也動起手來。他連連拍打江政忠溯的臉,粗糙的手磨得江政忠溯的臉蛋很難受。
“艾爾文大人不用怕,還有上級貴族的我陪著你呢。哎喲,你是什麽貴族來著?”
江政忠溯全程毫不動搖,保持著“溫和”的微笑。如此容忍,是因為這兩人的身份非常高。矮的叫艾爾文·艾比利提,是艾比利提副族的直系。高的叫特昂·卡頓,乃是大名鼎鼎的卡頓家之後。隨便一個都不是窮鬼貴族的江政忠溯能惹的。
“在下僅是新立的貴族,自然無法與兩位大人比擬。”
“哦,特昂你聽到了嗎?又是新立的貴族,城主大人當真喜歡新立貴族收到身邊。哈哈哈。”
不得不說這兩人也真不膩,手段玩了一個星期了還照著來,他們的常用話語江政忠溯都能背出來了。不過艾爾文和特昂倒是很會踩雷,諾修斯和梅裡斯忍氣吞聲也有個極限。默默忍著的諾修斯被點著了導火線,炸藥一口氣爆出火焰。
“艾爾文你夠了!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諾修斯公子,我沒覺得自己有說到冒犯你的話啊?大家都聽著的。”
“你、你們侮辱了我的護衛。”
“有嗎?特昂,把剛才你說的話重複一遍。”
“回艾爾文大人,我僅是問了一句‘你是什麽貴族’,殊不知得罪了哪裡。或許是在怪罪艾爾文大人你的言失?”
“那倒奇怪了,我也只是說了一句‘城主大人當真喜歡新立貴族收到身邊’而已啊?哪裡來的冒犯了?”
兩人一唱一和,把諾修斯弄得面紅耳赤。這兩貨有點智商會玩文字遊戲。乍一眼看上去沒什麽問題的話,實際上在含沙射影。但沒把話挑明就不算說事,所以諾修斯沒有發怒的正當理由,只能傻傻地站著。
他們踩中了什麽雷?
很簡單,梅裡斯和諾修斯的母親並不是正兒八經的貴族,而是和江政忠溯一樣被城主擅自“複名”的無名貴族。沒有見證人,沒有家族認證,自然會有貴族站出來說事。搞不好會把一個普通平民變成貴族了呢。
“哥哥,算了吧。”
梅裡斯按著諾修斯的肩膀。
艾爾文接著話題發揮:“哦,各位都看見了嗎?這就是城主主族的禮儀,汙蔑人之後一句算了就算了。”
“我——”
諾修斯抓起拳頭被江政忠溯一手製止。
梅裡斯緊接著往前一步屈身致歉:“對不起,艾爾文大人,今天的事情我代諾修斯哥哥向你配個不是。”
“今天的事情由我而起,我也鄭重向艾爾文大人道歉。”
江政忠溯做出單膝下跪禮。
科普一下,在伊格伯特不興下跪。伊格伯特男性貴族行禮大致可分為屈身禮、屈膝禮和下跪禮。其中屈身禮是最日常的招呼,屈膝禮是對身份高的人行的禮數,而下跪禮用於應對特殊情況。跪屬於完全臣服的態度,顯示自甘低人一等的身份,自尊心爆炸的貴族之間一般不會這麽做。
對城主一般單膝下跪,對另外的人隻用屈身禮或者屈膝禮,對其他貴族單膝下跪屬於自我羞辱。另外,只有平民面對國王的時候會做雙膝下跪禮,各級貴族見國王也是單膝下跪。關於單膝下跪還有個特例,就是未婚男性面對心儀的女性時,為了展現誠意會這麽乾。
總而言之,江政忠溯這是完全不要貴族節操的操作。不過原本就不是什麽貴族,所以他本人一點都不在意。
“嗯,狗也還挺識禮節的。”
我都這麽不要臉了,你就不能安靜一點嗎?
這次輪到梅裡斯笑著後撤用手抄起木凳。左右顧不得,江政忠溯逼於無奈只能暗下發動“引”固定住梅裡斯的木凳。
主城內未經允許不得使用術式,只有被允許的守衛和在訓練場的時候能自由釋放。但江政忠溯不使用是不可能的,否則事情鬧大更慘。既然不能被發現,他每次使用都會格外地注意不露出馬腳。
艾爾文全然不知自己將有滅頂之災:“那是在幹什麽?幫我準備座位嗎?哈哈哈。”
“忠溯,我只是想讓艾爾文大人‘坐’下,麻煩松開木凳。”
梅裡斯的眼睛只剩下冷冷的殺意。
江政忠溯直接諫言:“請兩位主子見諒,責任盡在我身上。”
你們別鬧了,要是鬧出問題被怪罪的是護衛的我。——聽懂了江政忠溯的話,兩人安穩下來。視江政忠溯為朋友的梅裡斯和諾修斯並不希望讓他難堪。
結束了上午的課程,江政忠溯終於從各種壓力中解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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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著兩人回去深宮用膳休息後,江政忠溯前往了術式訓練場準備下午的術式課程。
“今天老師還沒來呢。”
“真奇怪。”
停在訓練場門口的兒童們騷動不安。
貴族學習區裡,所有的課程老師必定要提前到場。遲到是立即解雇的重大違規,正常來說不會存在學生到了見不著老師的情況。所以無疑,這一天的這個狀況非常特別。對於看不見的兒童來說,這是無比的異常。但對看得見的江政忠溯,他反倒是不覺得奇怪。
實際上教師並非遲到,而是用術式隱藏了身影。頭頂一個術陣,腳下一個術陣,兩個術陣以光帶連接,包圍在其中的兩人一般人似乎目視不到。江政忠溯見過類似的術式。刺蝟哥赫卓襲擊安娜的時候發動的術式與之類似,但是赫卓的術陣形式更加複雜。
兩人中的一個是原來的女教師上官追燕,而另一個則是綁著低馬尾的陌生黑發女性。女教師穿著正宗的長壺島術者服——類似漢服但稍微改得單薄的服裝。黑發女性則是穿著平民便裝坐在地上。
黑發女性看上去年紀不算大。潔白無瑕的肌膚,臉上掛著小膽鼻和粉嫩的嘴唇,張開嘴嬉笑能見到齊整的牙齒,五官可謂標致而有特色。看著小孩們慌亂,黑發女性有趣地嬉笑著。她一揮手,憑空在地面挖了一大把泥土,並將泥土懸浮半空捏得粉碎。盡管旁邊的女教師拚命揮手阻止,她依然自顧自地做出不可饒恕的行為。
“公子、翁主,不要離開我的身邊。”
江政忠溯上前一步以身格擋,發動“清淨”清理靠近身體的泥土。散亂的泥土打在其他人的身上,一個兩個盡失貴族形象,化身為泥頭娃娃。
“噗呲!”
梅裡斯忍不住笑意。
“這是什麽鬼!是你做的好事嗎!”
滿臉泥跡的艾爾文衝過來指責江政忠溯。
諾修斯反問:“怎麽可能是忠溯呢?他哪來的泥巴?”
“如果不是他,為什麽這麽多人只有你們沒有事?”
“對啊,這不正常。”
在特昂和艾爾文的推動下,其他小孩開始從眾一起責難。江政忠溯用余光捕捉不正經的黑發女和黯然失聲的女教師,心想那兩個人想看戲到什麽時候?
“肅靜!”術陣消除,女教師上官追燕露出身影,“剛才的事是我做的,為的是今天的教程。”
不不,其實是隔壁笑得正歡的女人乾的。
“嘖,居然是老師啊。”
艾爾文滿臉遺憾,他相當想找借口搞死江政忠溯。
“不錯,今天將給大家展示下級術式‘清淨’,有點肮髒才顯得出效果。”
梅裡斯感到迷惑:“但我們基礎術式還沒學完,為什麽突然要學下級術式。”
被尖銳地指出問題,上官追燕隻得繼續扯淡:“凡事提前經歷過了,成長起來的速度會更快。今天也不是讓大家學會,僅是給大家展示。”
上官追燕瞧了一眼身邊的女性,一臉悶氣地歎了歎氣。
“給大家認識一下,這位是我的導師,大導師潘·伊達·諾絲——”
場下瞬間沸騰:“‘潘系’的大導師!”
江政忠溯望著驚訝的梅裡斯問道:“有那麽特別嗎?”
“肯定的啊,在《伊格》傳記裡面寫著,最強的一絕勇者和太導師都是‘潘系’的大導師。‘潘系’是世界上最高級的派系,在派系中冠有大導師之名,放在世界應該也是屈指可數的存在!”
也就是說這女人是世界級別的明星術者,從剛才幼稚的行動當真看不出來。
“好了,大家稍安勿躁。往我這邊看!”
像怕失寵的妃子,上官追燕努力讓學生的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
“伊達導師路經埃斯瓦爾,受城主之邀會停留一段時間。以後伊達導師會前來觀看各位學習,但是伊達導師僅是觀看,教授的人還是我。事不宜遲,我們進入今天的學習。大家跟我來這邊。”
可是比起老師,潘系導師的威名明顯更加吸引人,孩童們像相吸的磁鐵一樣不願意遠離。對此,上官追燕很快放棄了掙扎。
“伊達老師,不如你跟我一起前往訓練場中央吧……”
“不要,為什麽我要去那種烈日當空的地方。”
“但伊達老師,現在的天氣微涼,曬一曬還是好的。”
“不要,傷肌膚呢。”
面對著比小孩更難搞的老師,上官追燕滿面悲傷。
“那我們今天就在訓練場口附近學習吧。”
“好耶!”
江政忠溯覺得這些小孩子的反應未免太誇張了。左看右看這個人也不是什麽大人物,怎麽就這麽喜歡她呢。
伊達邪魅一笑:“呵哼,因為我很厲害啊。”
因為話語銜接地非常巧,江政忠溯摸著嘴查看是不是自己不小心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是、是偶然吧?
“不是哦,怎麽可能呢。”
又一次被接上了心聲,江政忠溯不得不倒吸一口氣。
我想請問一句,伊達導師是會讀心術嗎?——江政忠溯試著在心裡說了一句。
“你猜猜。”
不會的可能性也有,倒不如說江政忠溯非常希望她不會讀心,要是會讀心的話他就麻煩大了。
“哦,有意思,那我得看緊你了。”
江政忠溯:謝謝……啊,是個麻煩的貨色。
——T2.22
術式課程結束,接下來是進入體能課程。
“體能課程的主要目的並不是鍛煉身體,而是使身體更加容易釋放靈氣,這點你也要注意一下。”
一旁的伊達諾絲突然搭話。
靈氣的調用需要消耗體力,這個江政忠溯深有所感。因為這個特性,所有的術者大多鍛煉出強悍的體魄,大部分屬於“近戰法師”的范疇。像江政忠溯見過的泰格和賊窩首領都是近戰高手的術者。
為了使孩子們贏在起跑線上,貴族會給孩子加很多體能訓練,使得他們比其他孩童強壯。當然,這只是貴族的臆想。普通小孩如江政忠溯,保持著每天工作的體能和身體素質不比貴族小孩差勁。
“那倒是。”
伊達笑著回答。還處於兒童護衛的工作中,江政忠溯不能把話說出口,只能靠心靈與伊達諾絲溝通。
江政忠溯:伊達導師,能否停止理所當然地偷窺我的想法呢。
“一個人站在大街上大聲說話,旁邊的人聽到了算偷聽嗎?”
江政忠溯:我走遠一點,伊達導師別跟過來,不就聽不到我的心聲了嗎?
伊達用纖細地手撐著下巴:“不要,你挺有看頭的,我可不會放過。”
江政忠溯頗為頭痛。說起來,江政忠溯看不出伊達的體魄有多“強”,身體各方面都缺乏肉感。何況她連太陽都不願意曬,更是給人一種不健康的感覺。
按伊達介紹說靈氣的調動與體力有關,為什麽她的實力能遠超常人?
“噗噗。這是因為你所見識的術式僅僅是萬分之一,連皮毛都算不上。才會吐點蜘蛛絲就妄想用自己的理解做判斷,你是有多傲慢呀?”
江政忠溯:這又怎麽說?
伊達斜眼看著江政忠溯問道:“你獲得了‘術者資格’了沒有?”
江政忠溯:應該吧,古雷城主替我登記貴族的時候說過會自動獲得“術者資格”。
“那好,老師我教你一課。”
伊達撫摸地面,幾乎瞬間完成了光構術陣的構建和發動。地面的泥土往術陣中心擠壓出器具——一把完全看不出由泥土製造的短劍。
練成術,這無疑是江政忠溯夢寐以求的技術之一。只可惜伊達諾絲用的太快了,他看不清楚術陣。從學會“捏肥皂”開始,江政忠溯便意識到有更加方便的術式能使材料直接按著意念變形,他把它稱為練成術。
伊達抽起手袖露出手臂,做出手勢示意:“拿著它來砍這裡吧。”
哈?
“怎麽了?聽不懂我的話嗎?”
江政忠溯微微搖頭:不是聽不懂,而是我無法這麽做。身為護衛當眾持刀傷人,怕會引起誤會。
江政忠溯瞧了一眼在四周的運動的貴族小孩。
“別那麽拘束嘛,護衛不給隨便說話,你不也和我聊起來了?”
江政忠溯:我沒有說話,只是你擅自偷聽我的心聲。
“額,如果你真的那麽在意,我讓別的人看不見就好了。”
伊達諾絲打了一個響指,靈氣自動散播包圍成一個大球。看不到術陣的痕跡,但這無疑也是術式。術式用的如此利落,江政忠溯不得不感歎這個女人當真萬能。
“我展開了‘隱形’術式,其他人看不到這裡,來吧。”
“好吧,我就試試。”
原本江政忠溯非常猶豫。傷到人即使不受懲罰,他的內心也會內疚無比。但拾起短劍後,江政忠溯的心境稍微變化了一點,探究的欲望逐漸變強。他想知道伊達所說是何意。
江政忠溯做出宣言:“那我真的全力砍了。”
“嗯嗯,沒問題。就你那點三腳貓功夫,砍一天都不見得能破皮。”
江政忠溯心想:哇,這女人還真自信。那就讓她看看我的全力好了。
江政忠溯擺出架勢,首先用“活性化”強化身體機能,再發動“流火”附在短劍的劍鋒。深呼吸全身繃緊,如雷光霹靂在一刹那完成斜斬。劍鋒的火光在空氣劃出一道劍痕,然而如同伊達諾絲所宣言,手臂上連劍刃劃過的痕跡也沒有。
江政忠溯止不住驚訝:這不可能……怎麽連一點痕跡都沒有,是在一瞬間使用了術式防禦嗎?但我的眼睛沒有捕捉到靈氣發動的痕跡。
伊達笑著調侃:“見識少的人都會這麽說。”
知道了天高地厚,江政忠溯放下短劍拱手敬禮:“江政忠溯服了,不愧是伊達導師。”
“呵哼,服了吧。”
“若這不是用術式防禦的,伊達導師的身體遠超我的想象。”
“咦,這說法有點讓人遐想哦。”
伊達故意用含羞的口吻回話。
江政忠溯隱隱皺眉:“能不能別把話題扯到不雅的話題上。”
“既然你知道我說的不雅,說明你的心裡就充滿了不雅。”
江政忠溯決定無視她的做作繼續提問。
“伊達導師的身體是經過了術式的改造嗎?”
伊達的視線瞬間尖銳:“哦噢?為什麽這麽說?”
“經驗和直覺。”
因為江政忠溯使用過“促生”和“活性化”,知道術式能夠對肉體進行控制。沒有使用術式防禦,只能考慮是伊達身體本身的強度。但這麽想伊達的身體就太變態了,身體強度和無敵的希克斯有得一比。綜合考慮,江政忠溯得出的答案是伊達諾絲用術式魔改自己的身體構造。而按照這個思路,他也能解釋為什麽看上去不出25歲的伊達是上官追燕的導師,為什麽身體纖瘦卻是世界級別的導師。
這個裝嫩的女人到底多少歲了?
“呼呼,當真是個不容小瞧的小孩,感懷疑本女士的年齡!”
伊達諾絲瞪大了眼睛,明顯地露出殺意。
江政忠溯笑著裝傻道:“有嗎?我好像沒說過吧?是伊達導師幻聽了。”
伊達不爽地再打一個響子,取消球形術式的同時,江政忠溯被反動力推倒跌了個狗吃屎。
——T2.22
晚上,等待梅裡斯和諾修斯結束禮儀課。明天是第一次休息日,即將下班的江政忠溯心情愉快。這個時間段,他站在禮儀課室的門口,通過“收音”術式打聽著閑下來的女仆們交流八卦。
女仆A:“聖女是嗎?”
女仆B:“對啊,我確實是這麽聽說的。”
女仆C:“所以那天到底發生了是麽事情?”
女仆A:“這都多久了,你居然還沒收到料?”
女仆B自信地諷刺:“一周之前,天空出現七彩光柱,連外城城口區也能看到。”
女仆C:“這個誰不知道,我問的是七彩光柱因何而起!”
女仆B:“誰知道呢?我們又不是貴族大人,對這些事情一竅不通。”
女仆A輕輕一笑:“這可不一定,我倒是有點眉目。”
八卦的女仆B非常興奮:“什麽、什麽,你知道了什麽?”
女仆A:“那天早上是我值早班,從主城親眼看到了城主大人帶著3個小孩進那個區域。沒多久光柱就誕生了。”
女仆C:“這麽看來,光柱是城主大人或者3個小孩子引發的咯?”
女仆A:“應該是吧。事後我看到城主大人急匆匆地離開現場,3個孩子也被幾個護衛領走了。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向來穩重的城主大人不會如此著急。”
女仆C好奇地追問:“所以到底是幹什麽了?你有打聽到吧。”
女仆A:“我是問了,但沒有人知道。當天時間也很早,在場的只有那幾個外城護衛,不好打聽。只是有的姐妹說,城主他們進入的間房好像是修改貴族信息用的。”
“哦,我有點印象了。這麽一來線索就串通了。”
女仆B神秘兮兮的,似乎知道了什麽。
女仆C:抱怨:“說嘛,別吊人胃口。”
女仆B:“那你們可要保密哦,我隻對你們兩個人說。”
江政忠溯笑了笑:恕我直言,通常這麽開頭說話的都是到處宣傳八卦的大喇叭。
女仆B:“那天的3個孩子,兩個是梅裡斯翁主和諾修斯公子,一個是他們的護衛。引發出七彩之光,這等事情肯定不簡單。涉及到不簡單的事情,神宮才會派人過來詢問。”
女仆C:“你的意思是,神宮的神官知道引發事件的是那三個小孩,才會提出聖女一事?”
女仆B:“肯定是,這樣能解釋得通。”
所以聖女到底是什麽問題?神宮又是什麽鬼?能把話說得其他人也能聽懂嗎?
聽了個似懂非懂,江政忠溯長長地歎氣。因為“複名”時候的異動,主城內掀起了驚濤駭浪,被懷疑是始作俑者的三個小孩常常被說三道四。為了追查真相江政忠溯偷聽了好幾天,但至今沒有更多的線索。
江政忠溯可以確定的是, 這個事情涉及到神宮和更大的權力問題,以至於古雷城主一段時間一直忙於應酬各種外來訪客。如穿著宗教衣服的神官、由其他城地前來的使者等等。
但那道七彩的光到底是什麽?為什麽會引起這麽大反應呢?
越想疑惑越多,江政忠溯閉著眼睛放空腦子休息過度運轉的腦回路。突然,暖暖的觸感撫摸著他的額頭。
梅裡斯憂心地問道:“忠溯是累了嗎?我們的課程結束了,今天到此為止就行,不用送我們回去房間。”
“這可不行,梅裡斯翁主。既然身為護衛自然要遵守職責,我會護送兩位主子回去。”
梅裡斯眼睛微微眯上,似乎察覺了江政忠溯的真實想法。
“忠溯你真的沒事嗎?”
諾修斯倒是大大咧咧:“梅裡斯別想太多了,他看上去像有事嗎?我們還是趕緊回去房間吧。”
江政忠溯接道:“諾修斯公子說的對。梅裡斯翁主,請。”
梅裡斯遲疑了幾秒,轉身跟著諾修斯。或許是女性的直覺,梅裡斯似乎察覺到江政忠溯一直處於過量工作的狀態。
日益累計的疲勞感讓江政忠溯無暇分出更多的精神思考事情。他現在的腦子已經滿載,裝不下新的問題。所以,此時此刻他也沒多顧及梅裡斯的感受。
每隔一段日子,梅裡斯和諾修斯兩個人會在深宮裡與來訪的人社交,而當天不需要江政忠溯做護衛。不錯,這日子就是明天,是江政忠溯時隔一周難得有的一天的假期。既然明天放假,再難受江政忠溯也能忍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