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雲雷將我們送到就急匆匆地走了,我們則在陳老師的帶領下往裡走去。
院子裡打理得很乾淨,還特地開墾了一小塊菜園,一側的平房裡有兩個專門用來作教師宿舍的小房間,其中一間自然是陳老師的,另一間門栓上隻插了一根木條,打開後整個房間一覽無余。
房間內除了一張雙層的鐵架床外還堆放著一些箱子之類的雜物,這裡看樣子應該沒人住,所有東西上面都積了一層灰。
趕在天黑之前,我和鄧雲輝將房間清理了出來,順帶將床櫃等東西擦拭了一遍。
陳老師從箱子裡翻出了兩床被子,上面散發著淡淡的霉味,鄧雲輝接過手聞了一下,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陳老師一臉抱歉道:“不好意思,這些被子在箱子裡放太久了,我忘了抽空洗洗。”
我一把奪過被子放在床上,轉頭客氣道:“你這話說的,有地方住我們就感恩戴德了,更何況這裡的條件也不差。”
說完輕輕撞了一下鄧雲輝。
他也意識到了什麽,滿臉賠笑道:“是啊,我們都隨便得很,要不是看樣子要下雨,我們隨便找間破屋都能將就一晚。
對了,陳老師,學校裡其他的老師呢,我怎麽一個都沒見著?”
陳老師動作微微一滯:“現在學校裡只有我一個老師。”
鄧雲輝再次被震驚了:“什麽!就你一個老師……怪不得這間房沒人住,你一個女的獨自一個人在這怎麽過的,難道不害怕嗎?”
陳老師若無其事道:“剛開始是有點,不過我也是從農村出來的,小時候什麽活都要幫著家裡人乾,一個人其實也沒什麽。”
“那也不能隻留你一個人吧!”鄧雲輝依舊難以理解。
“其實願意下鄉支教的人還是很多的,可那些人手分配到具體的地方就不太夠了……不過能來上課的孩子不多,我一個也足夠了。”陳老師抿了抿嘴道。
看她的樣子這裡面一定另有隱情,但我所在意的卻並不是這個。
如果是這學校真如她所言只有一個人,那麽在面對兩個陌生男人的留宿請求,她同意得也太爽快了。
就好像一點防備也沒有,難道真的不擔心我們心懷不軌?
如果是鄧雲雷還情有可原,畢竟從小在村裡長大,他爹又是村長,不識人心險惡也不難理解。
可這事兒放在一個女人身上……
似乎不太合常理。
我用余光往門口瞥了一眼,那條狼狗自陳老師進來後就一直守在那裡,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我們……
為了感謝陳老師,鄧雲輝再次貢獻了一頓由方便食品組成的晚飯,飯後天終於徹底暗了下來。
夜裡的山村更加寧靜,似乎所有聲音都被自然所掩蓋,只有昏黃的燈光從家家戶戶的門窗滲透出來。
我背靠著籬笆牆點上一支煙,悄悄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山村。
今天下午我可以說把村子裡大部分地方都簡單地逛了一遍,少說也見到五六十號人,我刻意觀察過那些人的表情,卻沒一個將我認出來的。
除了陳老師。
可我真的來過這個地方嗎?
我百思不得其解。
思索間,遠處一連串的火光引起了我的注意。
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一個由十幾人組成的隊伍,有人舉著火把,有人端著盛滿東西的碗盤,在火光的照映下,這些人一言不發地排成一列整齊的長蛇在村子裡緩慢穿行,
如同在上演一出默劇。 這一幕多少有些詭異。
我看著那些人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了東邊的山林中。
而那個位置……
正是村長家後面的槐樹林!
“你在幹嘛呢?”
鄧雲雷腦袋上頂著一床被褥出現在了旁邊不遠處的小路上。
“你怎麽來了?”由於注意力都被那對奇怪的人吸引了,我愣是沒注意他是什麽時候過來的。
鄧雲雷理所當然道:“我肯定是要留在這裡保護陳老師啦……這不是為了回家拿被子嘛……”
我對此無力反駁,將煙放到嘴邊剛想抽上一口,突然發現這根煙已經快燒到頭了,隨手摁滅後指著槐樹林的方向道:“剛才那些人你看到了吧,他們是幹什麽的?”
“我記得我好像說過了吧?這段時間我們村要祭神的……”
……
……
雨淅淅瀝瀝地拍打著門窗,黑暗中,鄧雲輝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卻怎麽也睡不著。
不光是因為身下那張只有一層木板、硬得硌人的床,一股霉味直衝鼻腔的被子,睡在臨時用木桌拚成的床上的堂弟睡夢中的磨牙聲和門外“呼呼”的風聲。
更是因為白天那是初次見面的堂叔強硬的態度。
其實在最開始的時候他並沒有什麽確切的目的,隻把這次的烏村之旅當做是一次普通的散心,就像小時候和家人一起郊遊踏青。
爺爺的那場夢只不過是選擇出發的契機。生前都沒想過要認祖歸宗,死後又怎麽可能會托夢呢?
況且他也根本不相信托夢一說。
不過在被堂叔趕出來後他的心態已經發生了變化。
當年一定發生過什麽。
奈何時間已經過去太久,堂弟也知之甚少,看來只有明天再向那位叔婆打聽了。
好在有堂弟願意當內應,了解當年的真相應該不會太難。
想著想著,他感覺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
“鄧雲輝……鄧雲輝……”
恍惚中好像有什麽人在叫自己……
“欸,誰在叫我?”鄧雲輝回應了一聲,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身處一片樹林之中。
天空一片灰暗,卻不見烏雲,只有那一抹壓抑至極的色彩, 周圍的樹木之間參差不齊地樹立著數不清的墓碑,放眼望去卻怎麽也看不見盡頭。
他看了一圈才驚覺,這些墓碑竟全都正對著自己,似乎形成了一張巨大的網將他緊緊包圍。
林中盡是令人窒息的死寂,沒有風聲,沒有鳥鳴,就像被剝奪了一切聲音。
驚慌之下他開始漫無目的地跑動,盡管他也不知道往什麽方向才能離開這裡。
不知跑了多久,當他再次抬頭,自己依舊處於所有墓碑的中心,好像一步也沒有離開過。
突然,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那個名字用鮮紅如血色彩被刻在了一塊嶄新的墓碑上,他慢慢了走過去,伸手一摸,痕跡還沒有乾,就好像剛剛寫上去的一樣。
那是他爺爺的名字。
“鄧雲輝……鄧雲輝……”
呼喚聲再次響起,卻沒辦法判斷方向。
鄧雲輝倉皇失措地四下張望,大喊道:“是誰在叫我,快點出來!”
突然,一個人影出現在了視野之中。
那人穿著一身白衣背對著他越走越遠,很快就消失在了樹林之間。
那個背影他無比熟悉……
“爺爺?”
他沒多想便追了上去,很快便再次看到了那個背影。
他加快速度,卻發現無論他怎麽努力卻始終無法拉進距離,隻感覺越來越無力,身體也變得輕飄飄的。
“喵~”
突然他感覺左耳一陣疼痛,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往裡面鑽,痛呼一聲便從床上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