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哥,我們要走多久啊……”
“單論距離的話要六七個小時。”
“我的媽呀,六七個小時?”
“你先別忙著哭爹喊娘,我說的是最理想的情況,咱們走的可是山路,如果再算上路上休息的時間那就不止了。”
“不會吧……就算把我累死也走不到啊!”
“這是還在隻考慮我一個人的情況下,算上你的話你時間還得往上加,走個十幾個小時也不一定,不過你也別太擔心,這個距離對一個成年人來說不算遠,堅持下去總能走到的。”
“可是……這麽長時間我的肚子也堅持不下去啊。”
“我背包裡帶了點水和餅乾,省著點應該能挺得住。”
在這個大霧彌漫的夜晚,僅靠著手機上那點亮光所能支撐的空間實在有限,我甚至有一種錯覺,我手中的並不是會發出恆定光芒的手機,而是一支隨時會熄滅的蠟燭。
月光無法透過霧靄,所以盡管我已經將手機亮度調到了最大,散發的光芒卻還是只能勉強籠罩住身體,黑暗中就像有什麽東西貪婪地啃食著光線,只要有誰落後了一兩步就看不清彼此的臉。
要靠著這點光線來認路是十分困難的事情,不過幸好這條路沒有岔道,真要走上分叉道的那會兒天也差不多該亮了。
以防萬一我還是取下了眼罩,所以手機的燈光對於我來說聊勝於無,之所以一直亮著更多的是為了鄧雲輝。
這路上太安靜了,連我們兩個的鞋底與沙石摩擦的聲音都顯得那麽清晰。
在如此壓抑的氛圍下,若是沒有這一抹安定人心的光芒,一般人非得精神崩潰不可。
這一路下來他一直在不斷地尋找話題,借著說話讓自己減輕恐懼,而且說著說著整個人都快靠在我身上了。
老實說被一個大男人這麽貼著走可不是什麽愉快的體驗,但我還是會耐著性子回應他的問題。
我是在故作鎮定,但我知道作為一個普通人,他所需要克服的恐懼比我要大得多。
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安撫他的同時也是在安撫我自己。
“我們走多久了,怎麽感覺一直在原地踏步啊……”鄧雲輝有些累了,呼吸已經開始不勻。
這條路似乎沒有盡頭,由於霧氣太大難以看清四周的情況,周圍景象永遠都差不多樣,沒什麽前進感也不足為奇。
“一個多小時了,可以暫時休息一下。”我看了一下手機屏幕,從包裡取出一瓶水:“省著點喝,到鎮上之前還不一定有地方能接水呢。”
鄧雲輝接過水,一個沒拿穩掉在了地上。
由於太害怕,他剛開始是閉著眼睛走路的,直到被石頭絆倒摔了一跤,手上還被劃了一道口子,這才老老實實睜眼走。
他乾脆就坐在地上,換另一隻手撿起來喝了兩口,將水瓶還給我後按摩著發酸的小腿道:“等回去了我一定要找個地方大吃大喝一頓,把這些天落下的好好補回來,這地方我再也不想來了。
咦,陸哥,我當初問你來這是幹什麽的時候就總覺得你在藏著掖著,那時候也不好意思細問,現在看來你的身份應該不簡單吧。”
“我確實還有一個隱藏的身份。”
他頓時來了精神:“是什麽?”
我隨口道:“一個淡泊名利、無欲無求的……外賣員。”
“嗯?”鄧雲輝眨了眨眼睛:“別逗我了,咱們都這麽熟了還有必要裝嗎?
讓我猜猜,
你難道是傳說中……地球上最後一個道士,為了斬妖除魔拯救天下蒼生遊走世間,既然你的眼罩是假的,左手應該也沒受傷,繃帶是為了壓製自身的實力……” 我打斷了他的意淫:“你可別瞎說,真要遇上什麽情況我保證是第一個跑的,不過我確實有一樣厲害的本事。”
“什麽本事?”他豎起耳朵道。
“我有一種能讓人忘記煩惱心無雜念的方法。”
他好奇道:“心無……雜念?什麽方法?”
我示意他將臉靠近了一些,然後……
“啪~”
給了他一巴掌。
“怎麽樣,剛才被打的一瞬間你是不是心無雜念?”
他捂著臉呆呆地點了點頭。
這一巴掌雖然沒怎麽用力,但突然來這麽一下足以給他的心靈造成一定的衝擊。
都把他打懵了,可不就是心無雜念嗎?
“起來吧,咱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
……
沒多久鄧雲輝又開始嘰裡呱啦了:“陸哥,你說要是再遇到那東西該怎麽辦,你平時拜的哪路神仙,能不能幫忙引薦一下?”
我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它,絕大部分注意力還是放在前方的路上:“你有這時間拜神還不如拜我。”
“我就知道你能保護我……”
“你想多了,我的意思是你拜我的話我還能口頭上安慰你幾句,你去拜神不光得不到回應,還會坑你的香火錢。”
“話不是這麽說的,心誠則靈嘛,算了,還是就近吧,阿彌陀佛,烏村山神保佑我……哦,還有陸哥我們兩個人……”
走著走著,周圍的霧似乎逐漸變淡了許多,可見范圍也從四五米變成了十多米,已經能看清道路兩側的樹木了。
鄧雲輝也發現了這一點:“霧好像開始散了,是不是快到早上?我聽人說霧氣其實就是地底的陰氣上升形成的,人身上的陽氣能衝散,所以有人活動的地方霧就更淡,太陽出來沒多久就會完全消失。”
“或許吧。”雖然現在離天亮還有一陣子,但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天一亮就好了,說不定還能遇上個順風車,我們就不用走這麽遠了,你說……”
“噓!”我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伸手指了指前方。
他被我突然嚴肅的樣子唬住了, 當即閉嘴,順著我指的方向一看,卻什麽也沒有看見。
我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在前方十多米的路邊,正坐著一個穿著米白色麻袍的人。
他懷裡挽著一根半人高的木杖,身上的袍子太過寬松,幾乎將他的身體完全蓋住,就這麽靜靜地坐在那裡,全身上下沒有絲毫起伏,似乎連呼吸都靜止了。
在這個時間段有什麽人會出現在這裡?
又或許他根本就不是人……
四五米寬的山路,兩邊是依舊大霧彌漫的樹林,只要鑽進去用不了多久就會迷失方向。
我用手示意鄧雲輝跟上,特地從路的另一邊試圖繞過去。
沒走兩步鄧雲輝也注意到了路邊的人,他只是用余光瞄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哆嗦著一把拽住了我的衣服。
我內心也十分緊張,一邊小心地前進一邊祈禱著不會出什麽狀況。
然而就在我們即將從他對側經過的時候,卻見他緩緩地抬起了頭,低垂的兜帽下露出了一小節下巴。
“你們好像迷路了。”聲音緩慢而蒼老。
我和鄧雲輝心中一緊,當即加快了步伐。
不是在和我說話……不是在和我說話……就當沒聽見好了……
“時間快到了。”那人又說了一句。
我停下了腳步。
時間快到了?
我已經是第二次聽見這句話了。
第一次是在前天晚上,隔著房門,屋外的那人聲音很奇怪,與這個莫名出現的人截然不同,可是語調卻是出奇地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