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結魔門、殘害同門、橫行無數惡行累累。
這所謂的道宗,這些所謂的修道仁和之輩,滿口仁義道德,其犯下的行徑比之魔門還要來得令人發指。
宗門起於微末發展至今,未曾有過如此動蕩的時代。
信封只是一個啟動的開端,抓住了天時地利人和,蘊育前所未有的機會,內務堂上上下下被徹查,那掩藏著上千年的醃臢齷齪,悉數暴露於陽光之下,發出滋滋的燒灼聲。
甚至,不少勾結牽涉到了其余大宗,令人唏噓不已。
那位慶姓的化神老祖,此時已赴往山河宗鎮殺魔門,而留在此地的山陽子,只是道了句公事公辦後,便撒手不管了。
執法殿得到真言,猶如神助,白發青年手持一杆長槍,狂笑著鎮壓無數動亂,將往日隱而不發的案宗掀開,殺了個人頭滾滾。
然而,即使宗門頭頂上的天變成了青天,虹青峰上下弟子也開心不起來。
那幾欲被視為下一代核心領袖的天驕隕落了,為了宗門奉獻己身,慘遭勾結魔門的小人陷害,至今不知屍骸埋在了何處。
虹青峰天字號馬場,無數弟子暗自悲傷,越發感懷起那位時不時開宴席,為他們談笑講道的朋友師兄。
尤其是那些親近之人,在這短暫的歲月,他們好似經歷了波瀾起伏的一生。
有些人真的能引領風潮,打破昔日閉關修行的煩悶,帶來無數生機!
西廂房外。
聚攏了數百名築基、金丹修士,在有心人的驅使下,宛若朝聖圍攏了此地。
“是聖女來了!”
“大師姐!”
一人驚呼,引得眾人矚目。
柳青青一襲單薄青衫,慵懶風情不再,恢復了短發,一如往昔。
她化作一道青光掠過,翩然落在了西廂房門外,敲了敲門,得到許可後,踏入了房內。
“你來了。”
白禾一襲白藍道袍,背對房門,靜靜看著掛在牆上的那一幅畫,佁然不動,仿佛看了一個世紀。
其上,畫著一條充滿了生活氣息的坊市街道,眾生百態,栩栩如生。
柳青青凝神,瞬間察覺到了畫上,那位牽著齠齔女孩的少年公子,緩緩道:“你都知道了?”
白禾仍舊望著那一幅畫,輕聲道:“他若在,便不會有人能踏足此地,你來了,那他便走了。”
“你好像並不意外?”柳青青訝然,她知道潼飛是不辭而別,甚至刻意隱瞞離開的念頭。
“自從他告訴我大道是假的,我便再也沒有悟道。”白禾語氣幽幽。
柳青青不解,詢問道:“這是何意?”
“我悟的,是他。”
刹那間,白禾轉身,那淡漠的眼神讓柳青青詫異,甚至隱隱有些不安。
“師姐,他太笨也太傲慢了,自以為能瞞過一切,既然知道我擁有成帝的資質,卻把我當做小孩看待,殊不知,人的成長並不能以年齡區分。”
“一瞬千年,不過過眼雲煙,大道虛幻,不過天地一氣,他,是個十足的笨蛋呢。”
柳青青神色微怔,久久無言,潼飛曾認真托付道,如果驟然得知他的離開,這位少女一定哭得稀裡嘩啦的,請她好生安慰。
如今看來,這哪裡是六神無主,這分明是看穿了始末,在雲端上俯視一切!
柳青青深吸口氣,將潼飛灌輸的刻板印象從腦海中剔除,心中泛起些許挫敗感。
“他確實不太聰明,
也有些笨拙。”柳青青歎了聲氣,遞出那副蠶絲手套和金針,正色道:“這是他留給你的東西。” 唰!
白禾迅速上前,以迅雷之勢拿過那副白手套和金針,目光牢牢粘在了那雙白手套上,極力抿著嘴,隱隱在顫動。
這一瞬間,柳青青好似聽到潼飛那聲無奈的歎氣——‘她是悶葫蘆,有個壞毛病,很喜歡逞強。’
原來,這就是逞強?
倒還算可愛。
柳青青目光漸漸明亮,眸光含水,宛若鄰家姐姐般,輕輕抱了抱這位極力忍耐的少女,在耳邊說著溫聲細語。
這一瞬,時間仿佛被定格。
兩人相擁著,耳鬢廝磨,這唯美的攜永,宛若一幅淡青水墨畫。
******
******
西廂房外,匯聚的弟子愈發多了。
那最後的一封書信,除了揭露大量惡性以外,末尾的落款上備注了一句。
-——[如若潼某遭遇不測,請宗門善待與我一同入宗的那人。]
呼呼~
一陣狂風呼嘯而過。
楚嫣身上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落在了院居大門外。
聽聞潼飛死訊,她如遭雷擊,呆滯了許久,也就在那一刻,她察覺到了自己的心意。
可惜,潼師兄對她並不感興趣,或者說隻對她的‘玉手’感興趣,她仿佛在門外打轉的盲人,看不清內心,也遲遲無法將心意傳達。
一開始或許因為是殺伐果斷的俊逸修士,她興趣盎然,可一步步接觸下來,那份與宗門弟子相反的隨和地氣,讓她十分著迷。
簡樸與高雅,在那個男人身上並存,在潼飛身上,她好似看到了無所不能,這種安心感尤其令她陶醉……
‘師兄……你放心,那位女子,我定會竭盡全力幫助!’
楚嫣可不會相信那一天的‘舍妹’之說。
回頭望了眼虹青峰弟子,她深吸了口氣,鼓動修為嬌喝道:
“白師妹,還請出關一敘!”
萬眾矚目,無數人屏息以待。
嘎吱——!
片刻後,西廂房的木門緩緩打開。
柳青青一襲青衫走了出來,身後,領著一位宛若謫仙的聖潔仙子。
兩人相視一眼,微微頷首。
緊接著,白禾飛身躍向了房頂,白蘭道袍隨風獵獵而動,環視這一片自發而來的弟子們,一如昔日的那位天驕。
她眸光低掠撫過,櫻唇微啟,緩緩吐出兩字:
——“淨化。”
刹那間,溫熱的日光被逐出草場,一輪清月冉冉升起,映照大地,滌蕩世人心中汙穢。
這一刻,她,便是這片天地的唯一!
無論是築基弟子,還是金丹執事長老,心神劇烈震動,望著那如天仙一般的女子,一時不由自慚形穢。
刹那間,眾人望著那道孑然而立的身影,忽聞其聲在心底炸響!
“我為白禾,當鎮殺一切敵,魔門血仇,將由我親手了結!”
本為明珠一顆,久被塵勞關鎖。
今朝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
清冷宛若銀鈴的清脆嗓音回蕩, 眾人久久無言,皆是被這一幕牽動了心神。
雲端之上。
山陽子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當大淨塵術施展的那一刻,就連他都感到一片心神寧靜。
他,山陽子,堂堂化神中期大修。
她,白禾,區區築基初期新人。
在兩人之間,差了十萬八千個十萬八千裡。
‘同階交戰,老夫必死無疑!’
刹那間,他心中閃過一個荒謬的念頭,但莫名的對其深信不疑。
這是一塊精細雕琢過的美玉,但還未徹底成型,尚在成長中!
回想起愛徒的請求,山陽子目光熾熱。
收徒,必須收徒!
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他也要收徒!
******
時間悄然流逝。
山嶺郊外,一尊丹爐散發著高溫,連空氣都在隱約扭曲。
潼飛百無聊賴躺在吊床上,翹著二郎腿,驅使四尊人型傀儡貼身肉搏混戰。
除去針線活,他還精通各種雜藝,故而這些傀儡肌肉線條與真人相差不離,十分逼真。
而貼身肉搏的主要目的,是練習左右互博之術,揣摩戰法時,也在磨練神魂。
忽然間,潼飛翻身跳下吊床,將燒烤鍋爐架等瓶瓶罐罐收起,又將滿地垃圾清空。
站在林間,身著華服,他單手靠背,向著某一處方向朗聲道:
“道友,何故躲在暗處窺探?”
有人來了,但似乎感受不到惡意,而且斂息手法極為精妙,隱隱有些熟悉。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