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麽煉金術大禮包,我看就是破銅爛鐵大集合。身體變綠藥水?植物快速生長劑?還僅限於藤蔓類植物?哈。又來了一瓶變紅的。我要它們做什麽?光著屁股在大街上搞行為藝術?也就是這幾個治療合劑還算有點用處。”弗萊一邊朝豪華快車走去,一邊從包袋中翻找物件,每掏出一個就會隨之露出鄙夷的表情,“這就跟那些促銷時的福袋一個套路,全是些沒用的廢物。這些該死的神明沒一個靠得住。”說到憤慨之處,弗萊朝天吐了一口濃痰。
“那我們現在應該去做什麽?”
白空問道。
“我他媽也不知道。”弗萊沮喪地抓撓著臉部羽毛,他將幾支頗有價值的藥劑插入夾克的內層。余下的就隨手丟掉,還好白空行動敏捷,趁其轉頭,將其撿回,塞進了背包之中,“赫爾墨斯有一點說得沒錯,我們現在是指望不上任何的神明了。”
“安潔莉婭呢?”
白空拉開豪華轎車車門,弗萊倒搶先一步,一屁股坐了進去,隨手啟動了座椅的按摩模式。
“她是消息女神,她的神職雖然給她帶來豐富的人際關系,有許多人願意為她效勞。”弗萊的身體跟隨椅子的振動而振動,頻率迅速,有點像觸摸了電門,“但她畢竟是赫爾墨斯的從神,不論這個新來的家夥是否值得追隨,她都必須要與他步調一致。安潔莉婭頂多能給予我們一些情報上的支持,作用不大。”
“看起來,我們似乎只能去那個混血兄弟會碰碰運氣了。”
白空說。
“是呀,好像沒有什麽選擇了。”
弗萊搖頭。
“你好像對此有所抵觸,是有什麽隱情嗎?”
“你猜得很對。我和混血兄弟會是有一點過節。就在不久之前,被各方追殺的時候,我偷了他們的一整車的酒水飲料用來周轉資金。別這樣看著我,我也是被逼無奈。”弗萊攤開雙手,一臉無辜的表情。
“你能告訴我,你跟誰沒有過節嗎?”
“那可真是多了。”弗萊一聽來了精神,身體脫離仍在振動的皮椅,手指勾算起來,“讓我想想,那個,這個,哦,剛才喝下的香檳影響了我的記憶力,下次,我一下次一定告訴你。”
“赫爾墨斯剛才說如果能夠解決陰曹幫的問題,他就會給我們一份工作。”
“上一任的赫爾墨斯還許諾過替我牽線搭橋和赫拉共度良宵呢。”
“所以你……”
“更改目的地為浪潮酒吧,現在出發。”
弗萊嘲弄似的哼笑一聲,在觸摸屏上鎖定目標地點,溫和的女聲出言應和,高級快車自動行駛,白空捏了涅下巴,不由地陷入了‘自己究竟是怎麽落入這樣一番田地’的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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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潮酒吧二樓的總經理辦公室內,洪鳴望著眼前的帳本發出了同樣的疑問。
“我搞不明白。為什麽每個月的酒水銷量都相當不錯,料理方面的毛利率也已經達標。再加上每晚點歌、打賞表演的帶來的收入,還有其他一些雜七雜八。按理說,收支情況怎麽說也不會太過寒酸。但結果就是,這個月的結余又是負數。我們又在虧損。”
“這還是在馬丁內斯兄弟一直以折扣價提供貨源,並且還直接提供了不少資金支持的情況下。”
洪鳴沮喪地把手插入頭皮,翻起劉海,露出了堪憂的發際線來。
“道理很簡單,支出大於收入,
就會虧損。” 房間角落的樹木盆栽睜開雙眼,樹人吉魯慢悠悠地蠕動身體,抖落凋零的葉片。他伸出枝乾密布的手臂插入盆栽底部的松軟的泥土之中,先左後右拔出了盤根錯節的雙腿。
“也許我們要思考一下哪些支出是必須的,而哪些是有待商榷的。”
吉魯跨步來到陽台,享受陽光映照,手臂上的枝杈延伸出窗外,幾只花色明亮的小鳥嘰嘰喳喳地落下,啄食樹皮縫隙中的寄生蟲。
“那就讓我們仔細瞧瞧。”洪鳴翻開帳本,逐條分析,“上個月二十號是伊莎貝拉和雅各布結婚三周年的紀念日。我以酒吧的名義送給了他們一輛家用型載具。”
“伊莎貝拉一直都是酒吧裡的優秀招待。作為一個喜暗怕光的吸血鬼,她卻承擔了大部分的白班工作,當然這和需要千重子充當夜間駐唱歌手有一定關系,但這也不能抹殺了她的辛苦付出。而雅各布是我們的醫生、藥劑師。他總是趁職務之便帶出一些亟需的藥品。你之前身患鏽病,也是他替你治好的。”
“是的,雅各布醫術高明,自此之後我再也沒犯過鏽病。”
吉魯正吹著口哨,忙著跟小鳥逗趣。
“其次是每個月給康納的補助。康納是我們當中最不容易的。白天晝夜都要負責酒吧的安保,還包攬了剩下的雜活,並且從沒有過怨言。他才二十一歲,已經滿頭白發了。他還有小薩滿需要照顧。我永遠都忘不了,小薩滿變成今天這幅樣子,全都是因為我的原因。”洪鳴陷入了深深的自責,“是我判斷失誤,猶猶豫豫,造成了無可挽回的惡果。即便是把整個浪潮酒吧都送給他們,也不能彌補我犯下的過錯。”
“這也沒問題。良心上的慰藉總是很大的一部分支出。”
“接下來就是大猛獁的維修費用。在上次同陰曹幫的激戰中,他出力最多,硬抗了牛頭馬面兄弟,全身上下百分之八十幾的義體零件也因此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失,腦部也因為李酆的偷襲被鐵樹刺穿。還好,沒有傷及主電子腦,他現在正在義體醫院中做複原和備份治療呢。”
“他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康復來著?”
“大概還有二十多天吧。這一筆不小的支出也全部由酒吧承擔。”洪鳴繼續盤點道,“這還不算瘸子……”
“說到瘸子,他一直都有小偷小摸的習慣,你知道吧?”吉魯指出,“就在昨天午休的時候,我還看見他將一大把零錢揣進了兜裡。哦,原來這就是他愛穿工裝褲的原因……”
“我知道。”洪鳴無奈地搖搖頭,“但作為收銀,他表現得也算不錯了。至於一點小小的惡行,只能說可以適當的忽視。畢竟他還有好幾個兄弟姐妹要供養,他是他們家唯一的收入來源。”
“還有拉哈爾,阿茲蒙,傑西尼,斯黛拉,金宇哲,他們同樣做出了非常多的貢獻,卻從來沒有要求過什麽。”
“你還忘記了勞拉。”
吉魯提醒道。
“是的,勞拉。”提到勞拉,洪鳴顯得更加苦惱,“我答應過勞拉,要給她一個最最盛大的婚禮,我們要在神明之城的每一個大區都度一次蜜月,我要讓她成為最幸福的新娘,給她最好的一切,她也完全配得上這樣的對待。可是,眼下我連婚戒的錢沒攢下,有些時候,我真是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和我作對,我是不是搞錯了什麽?”
“也許你應該……”
“我知道,我應該更加冷酷,更加唯利是圖。你告訴過我的,感情和理智永遠是衝突的,想要攀登到頂峰,就必須有所割舍。”洪鳴掙扎地說道,“但是,兄弟會中的所有人都是我們的兄弟姐妹呀,我們許下過諾言,要互相幫扶,要同甘共苦,不論前路如何……”
“這是你的優點,但也是你的弱點。”
吉魯歎息道。
這時,一直開著的電視機中傳出了一陣爆炸的巨響,洪鳴和吉魯循聲望去,新聞節目中,一位記者正趴在廢墟之中發回及時報道,在他身後是一片激烈廝殺的戰場,法術碰撞,火焰與雷霆交織炸裂,子彈如火舌噴發,掀起無盡濃煙,到處是死者慘烈的屍骸。突然一個威懾力十足的身影佔據了整個屏幕——赤色蛇身的共工從天而降,震碎身下石台,他以舞蹈作為媒介,在沙啞的呼喊中發動強大法術,洶湧的水流衝破地面,以最狂暴的姿態奔襲衝蕩,將整片區域淹沒,轉眼間,就漂起無數浮屍。
“讓人無法相信的是,在相柳死後,原本已經被各大勢力看衰的共工一方在越南神明,藏族神明以及霍爾穆斯塔雇傭兵的幫助下發起了強勢反攻。現在輪到迦具土一方損失慘重,並且已經丟掉了多個重要節點,目前,背叛者之戰的局勢仍舊撲朔迷離……
洪鳴咂了咂嘴,把電視機關掉:
“所以,你的意見呢?”
“聽完你所總結的,我發現每一筆開支都十分必要。”
吉魯向房間內部走來,經過光合作用之後,他的身軀更顯高大,頭頂的枝杈幾乎頂著天花板。
“那麽收入沒有問題,支出也沒有問題?這可就奇怪了。”
洪鳴苦笑道。
“並沒有什麽奇怪的。問題的症結無非是我們的勢力范圍太小,縮在一家小酒吧裡,即便是把它經營得無懈可擊,又能帶來多少的回報呢?”吉魯用食指撫摸著鼻翼深深的溝壑,“在神明之城所有的商業活動都是建立在強權和打壓之下的。我們只有一條出路可走——擴張出去,佔據更大的土地,掠奪更多的產業。”
“我每日每夜都在做著這樣的夢。”洪鳴目光堅定,“但言語總比行動容易。我們周圍強敵環伺,每個都想把我們吞並。背叛者之戰反而讓我們擁有了一絲喘息, 許多的小型神明勢力都被交戰雙方征召參戰。但等戰爭結束呢?他們只會變本加厲地繼續先前的舉動。我們必須對此有所準備,要麽拉攏一些盟友,要麽接受一些大型神明的支配,成為他們的附庸。”
“這都是在向頂峰攀登的道路上暫時的退讓。”吉魯規勸道,“堅持下去,我們終將獲得所有。”
“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也正是朝著這個目標前進。”洪鳴苦笑道,“只是間歇性的對自己產生懷疑罷了,我究竟有沒有能力帶領混血兄弟會走向高峰?我他媽現在做得是對也不對?”
“我相信我沒有看錯人。機會只會留給有所準備的人,等到它到來之際,我們將全力以赴,把握住它。”
“靠什麽?”
“之前與陰曹幫交戰時,那個未能施行的作戰計劃。這些神力薄弱的小型勢力弱點就在此。”吉魯說,“雖然計劃有一定的施行難度,但只要能夠貫徹下去,一定會得到想要的結果。”
“另外,陰曹幫從昨晚開始就動作不斷,瘋狂地全城搜捕兩個人。一個似乎是個外來者,另一個則是臭名昭著的鳥人弗萊。”吉魯插了句題外話。
“對了,幾個月之前,把傑西尼一整車的酒水偷走的不就是那家夥嘛。”洪鳴一拍腦袋,“這幾個月的流水大部分都填了他的窟窿。我找到替罪羊了。”
“等等,是不是我眼花了……”吉魯揉揉眼眶,望著身前酒吧大廳的監控錄像,“陰曹幫正在全力追捕的對象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們這裡!”